宋學文:孩子,我想把你舉的高高的,可是爸爸沒有手……
宋學文與兒子,大手托小手。 圖 / 網路媒體提供
孩子,我想把你舉的高高的,逗你玩,可是爸爸沒有手;孩子,我想帶你去歡樂的公園裡,陪你跑,可是爸爸沒有腿;孩子,我還想陪你長大,陪你經歷喜怒哀樂,陪你渡每一個風口,可是,孩子啊,爸爸也不知道還有多少個明天......
宋學文說:死神緊隨其後步步緊逼,我不是害怕,而是不舍!
文/小辛
2018年2月4日,我看了一篇關於宋學文的報道,一個被核輻射蹂躪的七零八碎但卻又儘力在拼湊出完整模樣的人生。雙下肢高位截肢、左前臂截肢、右手只剩一個完整中指的殘疾人。1996年起,開始與死抗爭,直到22年後的今天,還不能將其打敗。
我加了他微信,我說我不知道能做些什麼。或許什麼都幫不了,他只說些感謝的話。他說,我不控訴苦難,只是想將苦難說出口,讓你,讓他不再和我一樣不幸。
他說過一件事,讓我再忍不住的掉眼淚。他說,他想把2歲的兒子舉的高高,像每一個父親逗孩子一樣,逗兒子玩,但是他沒辦法實現。他沒有寬厚的手,他沒有行動自如的身體,他沒有如此這樣愛孩子的能力,他甚至是沒能力給兒子買一件像樣的玩具。這讓他很受傷很沮喪。他所有忍痛掙扎的決心都來自於那些「幸好」。幸好,他有幸被人愛。攜手8年最後走向婚姻,妻子楊光給他撒出最溫暖的陽光。幸好,他還有幸當了父親。兒子成了他人生中原本以為可望而不可及的最美禮物。幸好,他還擁有同命運抗爭的勇氣!
人生實苦,命運還是不肯放過他!不間斷的手術和疼痛後,2017年年底,宋學文的病情再次嚴重,他面對因核輻射而引發的疾病纏身顯得習慣又無力。他依舊與之對抗,但卻少了必勝的決心。
一個被「鑰匙鏈」勒住的人生
搜狗百科裡,宋學文的介紹是這樣的:宋學文,中國首例核輻射案受害者。這是他面向公眾的一個入口,也是他背負的一個撕不掉的標籤。
1996年元旦期間,吉林的天氣正是天寒地凍,大家都在迎接新年展望未來。20歲的男青年宋學文也一樣。他是吉化集團建設公司的一名普通工人,雖出身農村學歷不高,但有著健康的身體,有著安穩的工作,有著憧憬不完的五彩未來。將他人生全盤掀翻的是那個不該出現的「鑰匙鏈」。
1996年1月6日,早上七點多,他和往常一樣走在上班的路上。當走到4號裂解爐下時,他看到地上有一串白色「鑰匙鏈」,他順手撿起,過問周圍的路人:是誰丟了鑰匙鏈?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復後,因急於去安排工作,他把鑰匙鏈放在右腿膝部褲袋內,準備中午午休時再尋失主。兩小時後,正在工作的宋學文突然頭暈噁心,身體紅腫,布滿水皰。起初他以為是重感冒,在休息室稍作休息,沒多久他開始劇烈嘔吐,反覆幾次後,宋學文被送到了醫院。
宋學文的致病原因被找到了,他撿到的那串金屬鏈—放射性金屬銥-192成為罪魁禍首。這是一種用於工業探傷的放射源,人體被照超過正常劑量可使人體細胞變性、壞死,造成放射性損傷。而宋學文全身受照劑量約2.4gy,局部達3738.8gy,超過正常劑量0.5gy的7477多倍。此後的兩年中,宋學文歷經7次手術,四肢除右胳膊外都已被截去。
從一個東北漢子變成一個雙下肢高位截肢、左前臂截肢、右手只剩一個完整中指的中年殘疾人。疼痛來的直接且冗長,22年,且還在不停步的趕著他。
前段時間,大家都在朋友圈曬自己的18歲芳華,我在宋學文的朋友圈也看到他發出的照片。從芳華青年到殘缺中年,言辭中沒有控訴,不含抱怨,而像是他在戲謔這苦哈哈的人生一樣。是,我們不必給予同情,而是掌聲和敬意。
我在拼一個不可能完整的版圖
從事發後的一次次手術,再到無可逆轉後轉移到家,宋學文的每分每秒都在陰霾中度過。
他說,那時候每天除了看報紙外,有時我還會躺在床上欣賞窗口那片小小的天空,有時晴,有時陰,有時陽光明媚,有時陰雨連綿,任何一種天氣都會影響我的心情。因為床就放在窗戶下,有時我也會趴在窗台上,把身躲藏在厚厚的窗帘後面,警惕的目光透過玻璃窗,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外面的世界。我從不敢把自己暴露在窗前,對面樓里光動的人影會讓我感到恐懼。儘管那年的夏天很熱,但我卻從不讓母親敝開房門,我怕別人的目光會一不小心溜進來。
宋學文說,從撿到那個可怕的金屬鏈起,我的人生就不可能再完整了。但我還在一直拼,一直拼,想把它拼湊出一個和完整能更加接近的樣子來。
從事件發生到索賠醫療費的路,宋學文覺得這是讓人心力交瘁的一個過程。從層層官司到最後索賠到的四十多萬,這對於他無法中斷的治療之路和身心摧殘只是杯水車薪。
如果說,是醫院把宋學文從死神手裡扯回來的話,那楊光的出現可能就是讓他有力氣好好活下去的動力。1998年,事發兩年,他22歲,一直被病情所困於床上不能動彈,也無法與外界獲得任何信息的宋學文為了打發時光胡亂撥通了一個電話,接電話的是一位女生。她是楊光,在一家醫院做財務。宋學文怕被對方掛了電話,所以近乎是央求著胡謅了句:我今天生日,能不能陪我說說話。對方沒有拒絕,給他說生日快樂,和他聊美食,聊文學,聊家常。他突然發現,人生開始變的有了一點點色彩。
為了鼓勵宋學文實現生活自理,楊光答應他,要是能做到自己刷牙就獎勵一天一個電話。她的獎勵在豐富,他能做到的再變多。由朋友間的鼓舞到戀人間的關愛,楊光陪著他體驗,照顧著他的飲食起居,整整8年。
2004年,在女友楊光的鼓勵和支持下。宋學文用他那個僅殘缺一節的手指戳下了30多萬字的自述小說《生死鏈》後被經濟日報出版社出版。百度上是這樣介紹這本書的,生死鏈:中國首例核輻射受害者與生命對話,作者是宋學文。在書中他詳細地敘述了自己是如何面對由一個身強力壯的健康小夥子變成了一個雙下肢高位截肢、左前臂中段截肢、右手指殘損畸形並永遠失去生育能力的這一人生巨大災難,以及後來艱難的人生之路和傳奇般的愛情故事。這部讓人潸然淚下自傳式小說,後被導演敏卉改編為電影劇本,並由宋學文本色出演。
他說,所有陽光都是來自楊光。2006年,他們在老家舉辦了樸素的婚禮。宋學文的特別之處是自強,他沒有伸手討要資助而是和妻子在老家辦起了幼兒園。2008年,宋學文的老家蛟河市松江鎮愛林村有了他們夫妻兩開辦的幼兒園。他在這所學校做著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更多更難的工作都得楊光一個人扛著。
兒子的到來對宋學文來說,是命運給予的恩賜。他清楚的記得,醫生曾今說過,核輻射將導致他今後不育。2015年,這個小生命的降臨,又讓他多了底氣。他有時候會自我滿足,別人有的他也有,娶妻生子一家三口是他值得驕傲的事實。
宋學文的微信朋友圈裡,有一些關於兒子的生活記錄。兒子過生日時,他祝願兒子快樂。兒子在公園放飛鴿子時,他說希望能換回健康和平安。他把兒子的點點滴滴都鑲嵌進了腦海中,愛意滿了,溢了還覺著不夠。有時候他會覺得虧欠妻兒太多,作為丈夫他不能頂天立地,作為父親他不能帶他看看外面的世界。網上有張照片,他坐在輪椅上,他一手舉著兩歲的兒子,畫面幸福又心酸。也因此有了他的那句自責,爸爸想把你舉的高高的,逗你玩,但是爸爸沒有手......他說,他希望兒子心中的他是身殘志堅,他也在身體力行地樹立著這樣的父親角色。我想,兒子一定會懂得。
我開始怕了,再也招架不住任何厄運
宋學文在最近的一期採訪中,有一段說給妻子楊光的話:「如果有天我開始叫你『寶貝",那一定是我忘記了你的名字。」 是的,他的病情開始複發,視力,記憶力都開始逐漸減退。最近開始,他的視力下降到看不到東西。忘的也快,昨天見過的人,今天幾乎就想不起來了。他開始害怕,怕看不到,怕記不起,這個陪她走了這些年艱辛人生路的另一半。
過多的去探究傷痛對當事人來說是殘忍的,我翻看了最新的一些關於宋學文的報道,也翻看了一些他近半年的微信朋友圈動態。妻子楊光得了糖尿病,一直用藥物治療,他心疼的同時開始憂心經濟來源。
新聞中說,近兩年,宋學文老家鄉親們大多選擇外出務工,也將一批本來就讀於村幼兒園的生源帶走。這讓他們本來就接近入不敷出的學校經營基本處於虧損的狀態了,他得另謀出路。他學會了微商,在網上賣起了大米。一粒粒大米,從倉里到袋裡再到包裝,他要在輪椅上來回倒騰幾次。這對擁有雙手的正常人來說並不算費力,但卻是對宋學文的一種人生考驗。
他又不敢繼續知足了。原本以為,要是能掙扎活著,有妻有兒也能將日子過出幸福的姿態。可是近一年來的經濟狀況和妻子的病情以及自己本身病情的複發,種種打擊又將他打回原形,心力交瘁。他又開始出入於醫院體檢,檢查,輸液。而高昂的醫療費讓他不敢積極治療。時隔二十年再去當初給他治療的醫院,當初的主治醫生都已退休,當初的一位見習醫生也已升職。一樣的是大家都感嘆:你竟然還能活著。是啊,他還活著,再次就醫,因為他還想活著。
生命已是千瘡百孔,我依舊渴望活著
早上,我安安靜靜地看了一遍他的微信朋友圈,所有動態中,除了發一些有關核輻射對人體傷害的文章和預防信息外,就是出售大米的信息。他說,每個月能掙個800來塊錢,不管錢多錢少這件事情能讓他覺得自己有用。
下午的時候,他發了一個朋友圈,今天輸液結束的早,出去旅遊了一圈,買了「旅遊紀念品」。回來後坐在夕陽下的窗前閱讀,給枯燥的住院生活添加些樂趣。配文是一本意林雜誌。他在朋友圈還說,醫院的盒飯米飯沒自己家的大米好吃,說完又著重提醒了一下,是真心話不是硬性植入廣告。看到這裡,我想說,沒關係,如果能幫助到你我們會這樣做。
一個被「鑰匙鏈」死死勒住,永遠無法掙脫開來的人生。一身殘缺,才湊巧當了次作家,做了次演員;一身殘缺,還能有幸愛人和被人愛;一身殘缺,還能有幸成為父親被人喊一聲「爸爸」。磕磕絆絆才是人生嘛。每當被核輻射的陰影罩住躲不開時,宋文學就這樣安慰自己。
宋學文說,22年前,醫生說我只能活到40歲,現在我42歲了。我想啊,如果可以,就讓我再多活幾年。我不怕疼,不怕傷害,我只是想再多陪兒子幾年......
編後語:
一個人從面臨死亡到一次次與病魔頑強抵抗,我們可以設想宋學文經歷的每一次坎坷,但是一定無法感同身受那種絕望和悲痛。即使此刻依舊是淚眼婆娑地寫下這些,比起正在承受的傷害,再多文字的記錄都是蒼白和空洞的。
我說,我不知道能為此做些什麼。可能宋學文說的對:通過我的經歷,能夠讓大家了解核輻射最恐怖的傷害,從而遠離這種傷害,這是我努力的方向。
那就把這個為之努力的方向,也當做這則信息的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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