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宗教藝術的起源與發展——交匯篇(上)
今天繼續跟大家分享了泰國宗教藝術的交匯篇
泰國文化的發展有著由南至北,然後又由北至南反向的趨勢。由南至北的大致脈絡為華富里——素可泰,在經過素可泰王朝在北面接收並融合蘭納文化與蒲甘文化後再向南傳播至大城(曼谷北面100公里左右),最後經大城發展到吞武里、曼谷,從而完成了對東南亞文化在不同時間區域的融合。
在中國的兩宋時期,現今的泰國國界還未形成,當時泰國、寮國和越南一些東南亞地區很大程度上都在高棉帝國管轄範圍,最遠甚至連素可泰地區(素可泰還沒建國),當時都在高棉的管轄範圍。雖然在泰國中北部已經開始出現一些泰族人自己成立的小國,比如蘭納國(清邁~清盛一帶)、帕堯國、羅斛國(華富里)等,但是都還沒強大到成立一個大一統的泰民族國家。在當時,高棉風格建築和佛像是該地區唯一高大上的建設標準,也是唯一流行的美學標準,其他北部傳來的錫蘭風格、緬甸的蒲甘風格在本地區幾乎沒有任何影響力。
一、高棉文化圈
在高棉王朝最為強大的吳哥時期——也就是國王蘇耶跋摩二世(KingSuriyavarman II)(南宋)和闍耶跋摩七世統治時期 ,在泰東地區建設了許多高棉風格寺廟。泰國境內至今能考證出來的高棉遺迹大大小小共有259處之多。
其最有代表性的幾處高棉遺址為:
1.披邁石宮,(呵叻府)2.帕儂藍寺遺址,(武里南府)
3.考普維安寺,(四色菊府)4.瑪穴寺,(武里南府)
1、帕儂藍寺遺址(10~13世紀):
帕儂藍寺是泰國境內規模最大、建築最精美也是保存得最好的高棉寺廟。始建於公元10世紀,其中主體工程完工於吳哥國王蘇耶跋摩二世統治時期(Suryavarman Ⅱ1113-1150),是王國在全盛時期的建築傑作。此時遠在東南方的王國都城,著名的吳哥窟(Angkor Wat)的建造正進行得如火如荼。同一時期,在遙遠的泰北,第一個泰民族建立的國家蘭納王國在泰北誕生,但是年輕的蘭納國尚無能力撼動高棉的統治地位。
與絕大多數高棉寺廟一樣,帕儂藍寺坐西朝東,因為在印度教中東方是吉祥的方向。高棉人就像中國人崇拜龍一樣崇拜山,其建築形式也以山形為主。在高棉語中,prasat是寺廟的意思,phanom指「山」,rung意為「高大的」,因此Prasat Phanom Rung在高棉語中就是「建在高山上的寺廟」。
因為在印度教中高山象徵著世界的中心——須彌山,所以把心中神聖的寺廟修建在高山之巔是最能連通天地人神的方式了。呵叻高原一馬平川,星羅棋布的古火山點綴在廣闊的稻田之中,更襯托出山的挺拔。同時,古火山為這裡帶來了豐富的富含鐵質的紅土,河流又在這裡沉積了大量砂岩。修建在古火山頂上的帕儂藍寺就是在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下就地取材建成的。從石頭的建築特性上講,用紅土(laterite,又稱磚紅壤)燒制而成的磚雖然堅硬但過於粗糙,不適合雕刻;砂岩儘管柔軟但很細膩,是雕刻圖案的好材料。大多數高棉寺廟採用紅土磚鋪設地面以及作為建築物的內膽。工匠們將紅土磚堆砌成突出地面1-2米的平台,然後在平台上用灰色的砂岩修築成建築並精雕細刻。高棉人通過這種方式巧妙地將這兩種石材的特性結合起來建成了既堅固又精美的寺廟,別具匠心。
寺廟的主體由廟山和曼荼羅(Mandala或Vastumdlndala)兩部分組成。廟山是由紅土磚堆疊而成的人造山,有六個漸次升高的平台;爬上台階,就象徵著前來朝拜的人們從塵世進入了天界。曼荼羅建造在廟山之上,以砂岩為主要材料。曼荼羅是在印度建築學裡的一個術語,指的是分為中心和邊界兩部分的方形宗教建築格局。曼荼羅內部的建築又分為兩個部分:處於中心位置的塔殿(又稱主塔)和四周的方形迴廊。這種結構象徵著處於世界中心的須彌山、四方世界及宇宙的邊緣,因此是非常神聖的宗教場所。在曼荼羅正門前總是有四個荷花池,既象徵四方大洋,同時也是僧侶們對荷靜思的地方。
帕儂藍寺石雕:
石雕主要會利用在建築的門楣、柱子、山牆、等部位。其題材為印度教神話。塔殿正門門楣上的這個浮雕是帕儂藍寺最著名、最精美的石雕。它講訴的是印度教的至高真理——宇宙永無止境地毀滅與重生。在這個過程中,三位一體的大神——創造者梵天、維護者毗濕奴和破壞者濕婆的作用得到統一。石雕分為上下兩部分,上面部分描繪的是世界末日。按照印度教的傳說,在梵天的一個白天(稱為一劫,相當於人類的四十三億兩千萬年)結束的時候,濕婆(浮雕頂部,常常以跳舞的形象出現)跳起了狂暴的毀滅之舞,他頭上的第三隻眼噴出烈焰將舊世界燒成灰燼。然後梵天的夜晚就到來了,時間與白天一樣長。在這樣的漫漫長夜,宇宙蕩然無存,毗濕奴(浮雕底部)斜倚在他的坐騎——龍王舍沙背上,沉睡在永恆的乳海底部,新的一切都在沉寂中孕育。待到白天到來,從毗濕奴的肚臍上長出一隻包含梵天(浮雕中部)的蓮花。梵天隨著蓮花的盛開而蘇醒,重新創造世界萬物,完成宇宙的重生。這種無窮無盡的毀滅與重生的觀念深深影響了印度文化圈裡的人們,它同樣被佛教吸收。在浮雕中還有濕婆、毗濕奴的妻子,以及睡在乳海中,以巨蟒形象出現的時間與死亡之神Kala。
在這些浮雕中,另一個重要的題材就是印度史詩《羅摩衍那》,其中出現得最多的形象就是猴子。例如在塔殿北門的門楣上就雕刻著這樣一個畫面:猴王須羯里婆(Sugriva)率領猴軍跟隨羅摩王子(Rama)一同去解救被羅剎王羅波那(Ravana)綁架的羅摩之妻悉多(Sita)。在眾猴高舉的轎(palanquin)上,羅摩(右)和他的弟弟Lakshamana(左)手握各自的武器,蓄勢待發。猴子們神態各異,簇擁在羅摩周圍歡欣鼓舞。
2、瑪穴寺(10~11世紀):
由吳哥國王闍耶跋摩五世(Jayavaman V)修建於公元10世紀後期到11世紀早期,與披邁寺的建造年代相同而比帕儂藍寺早,融合了南北倉(Kleangs)和巴方寺(Baphuon)兩種建築風格。這是一座獻給濕婆的印度教寺廟,以門楣(lintel)和山形牆(pediment)上精美的浮雕和四個讓人冥想的荷花池著稱。
3、披邁寺(10~11世紀):
它始建於10世紀末的吳哥王闍耶跋摩五世(JayavarmanⅤ,968-1001年)時期,完成於蘇利耶跋摩一世(SuryavarmanⅠ,1002-1049年)時代。披邁寺的結構是典型的高棉寺廟建築,蛇橋、水池、方形迴廊和塔殿應有盡有。但是,由於披邁寺的建造年代比帕儂藍寺和其他吳哥建築早,所以還沒有採用「廟山」這種假山式建築,在結構上顯得較為單純。披邁寺最初是一個印度教寺廟,但隨著王國主流宗教的轉變,它又成為了大乘佛教徒們的寺廟。塔殿中供奉的聖物也就從濕婆的林伽換成了在七頭那迦的守護下沉思的佛陀。披邁寺最初是一個印度教寺廟,但隨著王國主流宗教的轉變,它又成為了大乘佛教徒們的寺廟。塔殿中供奉的聖物也就從濕婆的林伽換成了在七頭那迦的守護下沉思的佛陀。儘管在主塔的門廊上依然是「跳舞的濕婆」(印度教時代),主塔中央供奉的卻是一尊被那迦保護的「沉思的佛陀」(佛教時代)。這樣一種混搭體現了處於鼎盛之時的吳哥王國向大乘佛教的轉變。
雕塑:
塔身雕花山牆 上可找到的阿修羅王的前身——揭路荼(印度神話中鷹頭人身的金翅鳥)的雕刻,阿修羅王是印度教鷹嘴翅身的武將,在泰國、印尼具有很高的宗教地位,從高棉時代一直延續到現今曼谷大皇宮,到處可見其身影。主塔殿的東門門楣上也雕刻著各種猴子的形象,喻示《羅摩衍那》這個主題。在西側的藏經樓遺址有幾處描繪古代戰爭的浮雕。戰士們袒露上身,有拿刀的,有彎弓射箭的,有扛著長矛的。他們中有步兵,有騎在馬或大象背上的騎兵,甚至還有坐在地上的傷兵。
4、華富里三峰塔(13世紀)
三峰塔是華富里的象徵,13世紀由高棉人所建造。位於 San Phra Karn 的對面。它是典型的高棉風格,在原有的建築藝術基礎之上,當地的工匠進行了一些變化,形成了華富里自己的風格。這是一座非常適合拍照的印度教和佛教混合的寺廟。最初是印度教寺廟,它由基座相連的三座高高聳立的高棉風格的佛塔組成,代表了保護神毗濕奴、創造之神梵天、和毀滅之神濕婆三位一體的意思。在那萊王朝時期被改建為佛寺。如今其中兩座塔內藏有坍塌的華富里風格的佛像。原來只有兩尊佛像,其它佛像是後來加建的。現在仍然可以辨別出一些高棉式的門楣,其中一些還沒有完工。三塔是用石頭建的,背面有一座後增建築的佛殿,現在已經殘破不堪,是磚建的。三塔前有一尊烏通、大城時期禪定式佛像的仿製品。在背後是兩座經過粗略修復的佛像,是華富里風格。
在三峰塔修建的時期幾乎是高棉王國在現今泰國境內最後的統治時期,通過它可以觀察到印度教向佛教的地位演變,而在泰國最初是由印度教建築以及藝術佔據統治地位的,佛教並沒有形成自身獨特的建築模式。當佛教在泰國領域興起後,前期僅僅將印度教建築內的神像以及供奉物替換為佛像,建築構件上的除三主神外的其它神或神話故事得以保留,而單獨供奉在主殿的雕像或代表濕婆的林伽被拆除,因此可以解釋佛教經典里不包括印度教的三位最高神,而在形式上與佛教混為一體的其它印度教神轉化為了佛教的守護神。
二、素可泰文化圈
在中國的南宋時期,泰國地區的是由高棉的吳哥王國所管轄,其麾下管理著割據分立的狀態之中的諸多多民族部族、部落國家——北部有以泰族為主體的清盛國(清盛)、帕耀國(帕堯)和以孟族為主體的哈利奔猜國(現南奔),中部有羅斛國和以泰族為主體的差良國,這些部落國家當時都隸屬吳哥王國管轄。當吳哥王國沒落後(具對吳哥窟的考證,稱其區域水源斷絕而導致都城廢棄),廣袤的泰國大地開始陷入部族、部落國家割據分立的狀態之中。素可泰的蘭甘亨大帝(1275——1317年),以及北泰山區里有著西雙版納血統的孟萊王崛起,並於1287年,孟萊王與素可泰國王蘭甘亨和帕堯國王昂孟結盟。素可泰是中泰人王朝,蘭納是北泰人王朝。因為受到高棉帝國的影響更為直接,中泰文明的發展水平更高更快一些(比如文字和語言,現在泰國沿用的是素可泰發明的文字系統)。而蘭納國在北部山區,由於地理位置較為閉塞,文明發展會相對緩慢,自己發展出一套相對獨立的文明體系。就整個泰國而言,主體的文明是從中泰人這裡沿革下來的。因此同樣屬於泰族的蘭納王國和素可泰王國,即便同時發家,甚至蘭納的獨立還能更早一點,泰國歷史上也習慣於承認素可泰才是泰民族文明崛起的淵源。
在蘭甘亨大帝的統治時期,很快便向四周擴張。其領土包括今泰國中部的大部分地區:疆域北達今泰國難府、帕府和今寮國境內至琅勃拉邦的部分領土,南至甘烹碧府、那空沙旺府、猜納府、馬來半島北部,西至今日緬甸東南的丹那沙林地區,東到今日寮國萬象地區。素可泰王國已成為中南半島上的一個強國,素可泰王國建成了一個軍事強國,而且在政治、外交、經濟和文化方面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其中在文化方面,蘭甘亨國王積極引進經錫蘭改造後的上座部佛教,宣揚平等主義和現狀改革,來對抗以吳哥王國首都為中心的貴族文化。他一面派人到錫蘭去學經,一面聘請錫蘭高僧到素可泰講經傳教,並大興土木,建造寺廟,以傳播佛教。為了維護國家統一,蘭甘亨國王還創造了統一的文字,後來經過改造和發展,沿用至今,我們今天大街上看到的泰文,就是演化於素可泰時代發明的文字體系。
1、瑪哈泰寺(13—14世紀)
瑪哈泰寺的主塔是一座上部呈含苞蓮花狀的純素可泰式佛塔,這是李泰王時重建的,原來是一座高棉式佛塔,李泰王不想受高棉影響,遂把原來的高棉塔包起來,外面蓋成純素可泰式的佛塔,這種不破壞前人(朝)作品的例子在泰國時時可見(大城的同名寺廟瑪哈泰寺的主塔也是同樣在前朝的高棉塔的基礎上進行外包裝飾,最終變成大城風格的玉米塔,後來因為主塔倒塌,才能看到原有高棉塔的內核),因為泰人相信破壞廟宇或佛像是對神不尊敬的,所以都是用把建築物包起來或蓋起來,外面再建新的這種方法,因此建築物都會愈來愈「有容乃大」,瑪哈泰寺中的另一個例子就是主塔前的主僧院前還有一個主僧院,這就是到了大城時期,大城國王為了遮住舊有的素可泰主僧院,所以在它的面前又蓋了一座,這樣層層包疊的形式體現了佛教文化對印度教文化的融合,也是一個新政權代替舊政權的時代宣言。
2、西沙瓦寺(公元12-13世紀):
位於馬哈泰寺南面,建於12-13世紀,在公園內算比較早的建築,所以風格還帶有明顯的高棉風格。佛塔底座不多,但卻能夠承受住厚重塔身的重量。每座塔都設有內室,中間的佛塔通過隧道與聖殿連接。寺中還有一些印度教的遺迹。
3、沙西寺(13—14世紀)
沙西寺建在湖心小島上,佛身形飽滿,線條流暢柔和,右手下垂,指尖微翹,左手抬起,擺出一個說法印的手勢。靜坐在僅存石柱的殿堂里的坐佛,但最動人的應屬那尊行走佛銅像。佛像左足踏早地上,右足抬起,左手平胸前舉起,右臂垂於身部,自然擺動,表現處在行走的路途中瞬間停止的生動姿態。
以上為素可泰遺址中最有代表性的幾處,將其與華富里以及泰緬邊境的高棉遺址作對比,反映出如下特徵:
1、在素可泰王國時期(13-15世紀),為彰顯新政權的建立,佛教取代了原高棉政權的印度教。原印度教特徵的建築依然得到尊重,原封不動作保留的西沙瓦寺是宗教包容的直接表現。新建寺廟、佛塔引用了更多新形似,由西面緬甸傳來的錫蘭式是其主要類型。
2、當時西方世界最先進的伊斯蘭建築藝術通過陸路傳播到素可泰王國,瑪哈泰寺的主塔有著顯著的印記。
3、佛像藝術作為建築的核心並運用到建築的各個方面,瑪哈泰寺主塔的底座連排的站立佛像浮雕、台基上的向著四方的坐佛圓雕、鑲嵌於邊塔佛龕內的站立佛像圓雕,以及在主塔後方專門用於供奉佛像的佛堂(在此之前的佛教傳入早期,僅利用原有的印度教建築,簡單地放入佛像)。印度教的深化題材已經不再有所表現。
4、佛教藝術在素可泰王國統治時期,為早期佛教的表徵形式。塑像多為坐像(且形式比較單一,一般為結跏趺坐及金剛坐,佛禪定時常用之坐勢,故亦名「禪定坐」。如來佛多為此坐,又稱為「如來坐」),可見泰國佛教在早期更偏重內心修行、追求寧靜、安詳、頓悟的自我修養。對比同時代的中國南宋時代最為著名佛教遺產——大足石刻,其多為故事講述型,且故事內容及其廣泛,歷史人物、六道輪迴、煉獄懲罰、各式佛像菩薩像、各種結印坐姿。所表達的主題無非是褒獎與懲罰。
同為佛教,之所以有如此顯著的差別,主要由於,泰國在佛教傳入時期本身經濟較弱,文化更是受到高棉的強烈影響並無自身獨立的文化體系;還處於自上而下推廣階段,主要受眾為王室貴族階層,其物質生活早已滿足,無需更多的幻想與追求,當無需外在追求時(所以素可泰佛像的另外一個特徵是:閉眼,杜絕外界環境的干擾。西昌寺有唯一的一尊睜眼佛,也是微開狀,在素可泰遺產中屬於另類),更多的會關注內心,這也更符合佛教的原初精神。而中國此時早已經過了自上而下的推廣階段(兩晉隋唐時已經完成,兩晉時的北魏鮮卑人也是為了擺脫中原儒道文化的影響,從而接受佛教開創自己獨特的文化,其修建的大同、龍門石窟的表徵形式也是佛教的原初形式,更多反映貴族階級的需要,表徵狀態和素可泰佛教更加神似),進入民間的佛教更多的關注在肉身上,由於無法對民眾有太過深奧的說教,只能更多地偏向於對其行為的各種褒獎以及懲罰,而以各種賞罰相對應的就只能是各種神佛,所以神佛種類、結印、姿態就可以相當豐富。另外,中國自身的儒道文化也及其深入人心,可以認為佛道是表,儒教才是判斷其行為如何賞罰的基本所在。
5、佛教建築的形式引入周邊不同樣式,豐富多彩,並對當代形成直接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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