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矇騙的文化體制
面對博物館的大量展品,有的人往往會不知所措。
事實上,這種反應完全可以理解。藝術史完全沒有處理好傳統中傑出與平庸作品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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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文化中的藝術作品,都顯示出才華上的廣泛差異,尤其是油畫。
油畫有別於其他繪畫形式的地方,在於它能表現所繪物品的質感、紋理、光澤和結實的感覺。它明確畫出實物,使你覺得彷彿可以用手觸摸。儘管畫中形象僅是平面的,但其引起幻想的潛力,卻遠遠超越雕塑,因為油畫能借著畫中物件的色彩、紋理和溫度,填充畫中空間,同時也暗示性地充塞了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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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讓我們簡單談談某些類型油畫(除了宗教畫)的典型特點或隱喻。
油畫中最高層次的類別是歷史或神話作品。一幅希臘或古代人物畫,通常被看得比靜物畫等更高。從古至今,一般認為古典藝術的研究具有一定的道德價值。因為經典作品,不論其內在價值如何,都為統治階級提供了理想化行為模式的參照系。
荷拉斯兄弟的宣誓 ﹝Oath of the Horatii﹞1784 年
大衛,油畫,330 x 427 cm
盧浮宮,巴黎﹝Paris﹞,法國
和詩歌、哲學等一樣,古典油畫作品體現了一種禮節體系。它提供了許多範例,說明人應如何度過生命中的閃光時刻——讓人看到他們做出英雄式的行動,莊嚴地運用權力,激情澎湃,慷慨赴死,高潔地追求歡樂,或者,至少應該被人看到:自己生活過。
與歷史和神話作品相對應的,則是風俗畫,即反映下層生活的圖畫。這類圖畫看起來粗俗而不高雅。然而,風俗畫的目的,是從正面或反面證明這個世界上的德行,是由社會上或財務上的成功給與回報的。因此,凡購買了這類廉價圖畫的人,就覺得確認了自己的德行。這類圖畫特別流行於新興的資產階級之間。他們認同的不是畫中人物,而是畫中景象的道德寓意。
農民舞會(The Peasant Dance) 1568 年
老彼得勃魯蓋爾,油畫,114 x 164 cm
藝術史博物館,維也納,奧地利
描繪人物的還有一類作品,那就是肖像畫。正規的肖像畫由於沿襲傳統,導致畫中人的臉部表情會變得千篇一律。畫中人的面貌成了與服裝配合的面具,服裝成了表明身份的道具。時至今日,電視上一般政客的木偶式形象,便是這個發展的新表現。
查理一世狩獵像 1635 年
凡?代克,油畫, 266 x 207 Cm
盧浮宮,巴黎﹝Paris﹞,法國
而對於人物之外的一些題材,許多作品是用來標示可用金錢購買的東西,商品變成藝術作品的現實中心。
比如以食物為題材的作品,食物被畫為可視的。這樣的作品標示著藝術家藝術趣味以外的東西,它說明了物主的財富和日常生活的方式。
Still life with Lobster 1643
Netherlands,Jan Davidsz. de Heem
Oil on canvas,79.2 x 102.5 cm
Great Gallery
同樣功能的動物畫,通常畫得不是自然環境中的動物,而是著重顯示血統,以證明身價的家畜,而家畜的血統又突出地表明了主人的社會地位。
Lincolnshire Ox. George Stubbs. Walker Art Gallery
還有一類建築題材的油畫,畫中房屋不像文藝復興時期被視為建築的理想作品,而是被視作房地產的一項特色,它的作用也是著重反映主人的財產。
結婚過後﹝Shortly After the Marriage﹞,1743 年
荷加斯,油畫,68.5 x 89 cm
國家畫廊,倫敦﹝London﹞,英國
油畫與財產之間的特殊關係,即使在風景畫的發展上,也起了一定的作用。且看庚斯博羅的《安德魯斯夫婦》這幅名作。圖畫中,他們夫婦所處的大自然,並非盧梭想像中的大自然。他們是地主,他們的姿勢和表情,表現了他們是周遭事物的擁有人。
安德魯夫婦﹝Mr and Mrs Andrews﹞1748 ~ 1749 年
根茲巴羅,油畫,235 x 153 cm
蘇格蘭皇家博物館,愛丁堡﹝Edinburgh﹞,英國
許多作品都與財產相關,以至於有人責備我們被財產迷住了。然而真相恰好相反,被財產迷住的,是我們正在討論的社會和文化。
可是,對一個著迷者來說,常因當局者迷而不明真相。
歐洲文化中財產與藝術的關係,對於歐洲文化來說是如此自然,以至於若有人指明某一特定文化領域深陷財產利益糾葛的程度,人們反倒會認為這是他額執迷。而這也使得「文化體制」得以繼續自我矇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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