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憶中的大雪
在我的記憶里,有三次大雪印象特別深。
孩提時代的雪是最大的。
記憶中,儘管是大雪,我的祖母對我要求非常嚴厲。下大雪時,天亮得早。從窗戶紙看去,已經是白亮白亮的了。快起來,快起來,撿豬糞去。祖母大聲催促。我很不情願地起床,穿好衣服,頭包好毛巾,穿好墊著稻草的膠鞋,有沒有手套,不記得了。然後走出家門,帶好門,找到撿糞的工具,就咯吱咯吱地走了。其實,那個時間的撿糞,說白了就是到人家的豬圈裡掏糞。不是在野地里撿糞。那時間白雪皚皚,野地里也撿不到糞。即使撿到,大都是狗屎。
儘管天已經亮了,絕大多數都是關著門。——農村人的習慣,只要家人起床了,再冷,門都開著,有的人家頂多虛掩著門。我咯吱咯吱地走近一家豬圈,豬立即哼哼哼表示有人來了。主人聽了,好像躺在床上,大聲說,哪一個啊?幹什麼?我默不著聲,趕緊一股腦兒把豬糞往畚箕里撿。有的家裡養個狗,狗和豬在一起,我咯吱咯吱走近豬圈時,狗汪汪大叫,我還是怕狗的,就急忙去另一家。這樣撿糞,沒一會兒,畚箕里就滿滿的了。於是一頭往肩上一擔,直走大路回家了。
這時候祖母已經起床了,廚房已經冒出煙來。家家戶戶也都陸陸續續開開門,頓時,一片炊煙裊裊。
我們家邊上有一條河,東西走向,是人工河,專門為抗旱排澇挖的。這時的河面結了厚厚的冰。厚到十三四歲的小學生在上面玩耍。人們挑水吃,必須用挖土的鐵鍬敲碎冰面,才能取到水。
白雪覆蓋的一望無際的莊稼地里開始有人走動,手上拿著平時叉柴禾的工具,比魚叉大一點。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突然,那人跑動起來,追逐著一個黑點。那黑點飛了起來,飛不遠,停了下來。哇,有野雞!
高高的墩子上不知什麼時候站著許多人像是在看戲。大叫著,歡呼著。那追野雞的人逐漸多起來,從四面八方向那隻野雞追去。看著看著,那黑點也多了起來,一個,兩個,三個,真的不少。我們那裡是洲區,平時野雞偶爾看到,你無法捉到,野雞會飛,另外溝溝坎坎,樹木、雜草、莊稼等,容易躲藏。現在,大雪把這些全部蓋住了,野雞沒了住的地方,沒了吃的東西。不僅野雞被追趕的到處飛,連野兔子也被驚嚇得到處逃竄。
漸漸地一些孩子們、媽媽們也加入了捕捉的隊伍。一望無際的雪地,成了人們追逐的場地了。那些黑點,有的已經被人捉住成為戰利品了。
我家住在墩子下面,墩基比莊稼地高那麼一點。我偶爾看看那個熱鬧的場面。就窩在火桶里看看書,寫寫字。
突然,一個東西從前門倏地一聲飛進家裡,似乎撞到什麼東西,重重的一聲響。接著就聽見屋外有人大聲喊著,野雞飛到某某家裡去了,野雞飛到某某家裡去了。我先是嚇了一跳,立即醒悟過來,趕忙關門,那隻野雞蜷縮在一角,可能是太餓了,可能是太累了,一動不動。就這樣,古有守株待兔,今有看書捉雞。
兒時的大雪留給我們的是許多歡樂。
我初為人師那學期,也下了一場大雪。
我遠在三百里之外的貴池境內的銅陵有色銅山礦小學工作。學期快結束了,下了幾天幾夜的大雪。我們歸心似箭。那時候本來交通就不便,遇到大雪乾脆就沒有公交車了。在學校單身宿舍呆了幾天,好不容易,天晴了,雪住了,一位熱心的家長幫我們找到了一輛到銅陵拉貨的車子。由於要走的人多,空間不大的副駕駛室早已擠得滿滿的。我和幾個人,好像是四五個,只能在堆著貨物的車廂上坐著,沒有頂棚,露天,車子一開,寒風呼呼,刺骨。
司機叫我們背朝車頭,把帽子圍巾口罩戴好,坐穩。
那位家長反覆說,許老師,沒辦法,到貴池就可以坐進副駕駛室,只有這樣了。
我說,沒關係,也就個把小時。應該謝謝你。
坐在車廂上,不記得當時大家說了些什麼,我們更多的是,看著藍天,聽著呼呼風聲,熱氣從鼻孔里,從嘴巴中,冒出來,似乎每個人都是一個開水壺。漸漸地發現,我們每個人的眉毛、有的人的鬍子、露出在外面的頭髮上,都白了,大家彼此看著,彼此笑笑。也不管了,手都不敢拿出來,攏在袖子里。如果那時沒有帽子,我們就像那最近網紅的「冰花男孩」一樣。
到了貴池縣城,車停了,大家都下了車子,兩隻腿都僵了,看看彼此眉毛頭髮鬍鬚皆白的樣子,都笑笑,用手抹了抹。大家活動活動。幾個人到目的地了,副駕駛室空了一個位置。駕駛員叫我進去坐——是那位家長打個招呼。
就這樣我搭便車到了市裡。然後,坐船,回家。
2008年元月份,那可是近十年時間裡最大的雪了。
由於來得比較早,許多樹枝都被壓斷了。學校里那棵香樟樹就是那時被雪壓斷了一個樹枝,把她完美的體型破壞了。
學校還沒有放假,我們根據學校情況把所有的情況都考慮到位、排查到位,安排到位。如,要求值日護導的老師、班主任老師,提前到位。要求門衛師傅、年輕教師早點到校,鏟雪,把學生必經之路剷出來。把需要鋪設的草墊子、布墊子在危險的地方鋪墊好。
總務後勤人員查找有無大雪造成的危害。我們學校校園裡這幾棟樓都是建造不久,沒有什麼問題。關鍵是學校對面也屬於學校管理的幾間門面房,都是危房,不久要拆遷的,但還在出租。我和總務主任仔細巡查,發書面通知,和租賃人員反覆打招呼,及時清理屋頂積雪,晚上不得住宿,確保人員安全。同時教育學生打雪仗時,只能用雪,不能用雪包裹石子、土疙瘩等堅硬的東西就行了。課間,那真是孩子歡樂的時光,厚厚的白雪覆蓋的操場是孩子們的樂園。
正當我們感覺到輕鬆的時候,教育局發通知,要求我們組織老師走進社區幫助鏟雪。於是我安排工會通知相關人員,到社區清理積雪。社區安排我們的只有一段路,個把小時也就完了。
雪繼續在下。前面鏟了後面又蓋上了,還了原。傍晚,大家都已經放學回家了。學校門衛打電話給我,說是接到市政府應急辦送來書面通知,要求立即剷除學校所對應的非機動車道內積雪。我不太相信,好在路途不遠,到單位一看,還真是的。一個小學校,直接接到市政府通知,我們學校位於長江路主幹道上,也是那年雪太大了的特殊原因。通知就是命令。工會立即安排。除了年齡大了的、路途比較遠的,全部參加。那條路不短。加上好幾天了,積雪被踩壓,凍結,難度較大。好在大家齊心協力,全部完成。看著大家汗濕了,心裡無比感動。於是安排了工作餐後,安排洗浴(那時候可以這樣安排)。
正當我們洗好了準備回家了,學校門衛又打來電話,說是市政府又送來通知,要連夜剷除人行道上的積雪,否則會如何如何。我對大家笑笑說:回不了家了,我們立即趕回學校,繼續鏟雪。我寫到這裡,心裡依然是滿滿的激動與感動,為這些老師們的精神感動。
大家二話沒說,立即趕回。這時候,女教師的丈夫也來了,個別男教師的妻子也來了。也難怪,大雪天的,已經夜裡九點了。我們一邊鏟雪,一邊說笑著。快要鏟完的時候,一位自稱是銅陵日報記者,看到我們,停住腳步,說,太令人敬佩了。這樣深夜了,還在鏟雪!我要宣傳報道!我們說這是分內工作,大家都在鏟雪,沒什麼可宣傳的。
我們完成任務時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了。
記憶中的大雪,不同的時候,留給我的印象和感覺是不相同的。
我盼望著下雪,而且是那種大雪,最好是所謂的百年不遇的那種!一場大雪,會演繹出許多令人難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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