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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筆:我有一齋書

我有一齋書

雨童先生/文

1

終於有一方屬於自己的書齋了。正兒八經的書齋,只獨屬於我一人的書齋。風格是我喜歡的,滿壁的書櫃,一張書桌,一張帶有升降機的榻榻米,友人過來,可圍坐喝茶談古論今。牆上掛幾幅古意山水畫。案上几上,搭配幾盆綠植。其餘全是書。對,全都是書!

這些書,都是這些年「剁手」攢的,一千餘冊。當然,這只是目前的書,往後肯定還會有更多書「入駐」。我沒什麼愛好。身為雙子座的我,本該多一些文人應有的風流。只是家有一「獅」,我沒那「狗」膽。故只好把滿腔纏綿拋給風情搖曳的各類書籍。逛書店,目光掃過去,全是搔首弄姿的「美嬌娘」,看準了誰,就下單。將書比作「情人」,想必古今中外,也就獨我一個吧。所幸,夫人對我的這番多情視而不見,不以為意。大約頗有幾分「且為文字飲,不猶愈於紅裙耶」的明鑒吧。加之,每個月購書之資不過數百元,也算不得「玩物喪志」。故到目前為止,購書、藏書、讀書,無人干涉,我也樂得逍遙,漸漸的成了我「積重難返」的一個癖好。

人生有此癖好,也算一樁樂事。

2

我對書的「痴迷」,對書齋的「妄想」,許是與生俱來的。少時家貧,茅屋三間,除去廚房和堂屋,一家人擠在一方斗室,那時的我,從未奢望有朝一日能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間。讀初中時,學業漸緊。大伯家新蓋了一棟樓房,二樓有一間尚未裝修的毛坯房。父母跟大伯商量了一下,便讓我住了進去。房間四面紅磚,別無他物。所謂床榻,就是兩桿支架撐起一面木板,上面墊一層棉絮,鋪一張床單,略修飾一下,看起來倒也溫馨。書桌沒有,就用磚塊壘一個底座,找塊棄置無用的箱蓋。上面鋪幾張舊報紙,就當是書桌了;再搬來一把竹椅。壁上吊一盞白熾燈。書房家當也就齊全了。看起來雖簡陋,但無人干擾,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整個世界就剩下一個我。那種感覺,真好!

那時沒錢買書,但又嗜書如命,便難免幹些「苟且」之事。孔乙己說,「竊書不能算偷,讀書人的事,能算偷嗎?」這話倒是說到我心坎上了。少時去親戚家,頭一件事就是悄悄「掃蕩」一番,看有沒有「好看」的書,若有,抓起來就不放。有時候,看不完,又捨不得放,便不免心生「邪念」,趁無人注意時,偷偷藏在懷中帶走。當然,這樣的機會並不多。那時我的幾個年長的表哥,都不是愛讀書的料。家裡沒什麼書,就算有,也都是些我不感興趣的那種數理化課本。他們似乎對語文類的書不甚珍惜。用過之後,往往就丟在茅房當廁紙。但也並非一無所獲。我「竊書」所獲的唯一一件至寶,應是一本綠皮袖珍成語詞典。上面的成語基本都附帶一則典故。我只翻了幾頁,就深深的陷進去了。那本詞典簡直就是一座無窮盡的寶藏,讓我流連忘返。於是我「情不自禁」趁表哥不注意,汗涔涔,心顫顫,將這本詞典藏在衣兜里,悄悄地帶回了家。有意思的是,表哥此後從未提及那本詞典。想來那本詞典在表哥家本就是被冷落的,直到同我邂逅,才一見傾心,遂捨命同我私奔。這麼一說,我倒也沒什麼負罪感了。

3

我們家是在我讀高中時才建新房的。三間平房,父親特地為我辟出一間卧室。大約十來平米。一床,一桌,一凳。僅此而已。然而,這的確是我一個人的房間。高中三年,我就是在這間斗室度過的。記得有一回暑假,族裡的一位表哥買了一套金庸的《天龍八部》,我借了過來,晚上伏在桌前看得心旌蕩漾。正忘我入迷時,忽然覺得腳背滑過一陣冰涼。遂下意識低頭掃了一眼,不看則已,一看差點兒魂兒都嚇飛了,腳邊竟游過去一條筷子粗細的赤練蛇。赤練蛇在鄉下很常見,但如此貿然地出現在居室里,委實讓人毛骨悚然。好在當時看的是《天龍八部》,心中大約感染了幾分喬峰大俠的蓋世氣魄,竟然沒有鬼哭狼嚎摔門而逃,而是屏氣凝神地看著那條紅艷艷的赤練蛇順著牆角游出了門外,方把腳縮到凳子上。然後抱著書,繼續入迷。

4

小時候由於家貧,平日極少得到零花錢。偶爾攢點錢,我就跑進鎮上的小書店,「精挑細選」,找那些紙頁不厚內容不錯價格便宜的書,魯迅先生的《野草》就是那時候買的。當時雖然看得不是很懂,但覺得很有意思。那是我自己買的第一本書。讀大學時,我也經常省吃儉用,從可憐的生活費中擠出一點點,然後迫不及待去買書。至今擺在書櫃里的那套黃山書社的「四大名著」,就是大學時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大學時,更多的時候是泡圖書館。一泡就是一整天。那時看書,除了各種朦朧派詩集,基本上都是小說。古今中外的小說名著,基本都是那時候看的。我想,如今我沉迷於寫小說,估計也就是那時種下的因果吧。

但讀大學時畢竟年少,十八九歲的孩子,對人生並無太深的體悟,看小說往往只停留在人物情節和語言風格上。等畢業工作後,詩集看得越來越少,小說則越來越偏好歐美文學和日本文學。卡夫卡、福克納、馬爾克斯、博爾赫斯、納博科夫、卡爾維諾、村上春樹、川端康成、渡邊淳一等等,各種流派,無不涉獵,尤其鍾愛拉美魔幻現實主義和日本私小說。記得我們縣城一中對面有一家「正浩特價書店」,老闆不知哪來的神通,總是能「進」不少好書。每次路過,我都要在裡面耗上半天,總是淘幾本書才肯罷休。那時在鄉鎮中學教書,工資不高,但在買書上,還是捨得。老家書櫃里的那兩百多冊書,絕大部分都是這期間淘得的。

5

記憶中最得意的一次購書經歷,當是在蕪湖安師大對面的圖書市場淘到一套南京大學出版社的譯註版《史記》。那套《史記》是我目前見到過的最好的一個版本,厚厚的兩大冊,僅花費25塊錢。不足原價的三分之一。起先以為是盜版書,但閱過一遍後發現,無論是紙張印刷,還是內容排版,甚至譯註的精細,含金量都十足。很多見到這套書的朋友都很羨慕。其實,買書也是要看緣分的。

我曾在路邊的書攤上買過一套繁體豎排插圖版《金瓶梅詞話》,也是上下厚如磚頭般的兩大冊。買的時候就知道是盜版書。但這套書實在稀罕。正規書店根本不見蹤影。雖然價格不菲,但我還是咬牙買了下來。難能可貴的是,這套書除了紙張比較差,印刷上竟沒有發現一個錯別字。同是盜版,這套書採用的是比較高級的影印技術,所以內容質量是不輸正版書的。可惜的是,這套書借閱的人太多,流轉了幾次後,上冊竟莫名的失蹤了。追尋了好久,都沒能找回來。著實令我心痛不已。袁枚曰:「書非借而不能讀也!」但對我來說,借書也要看對象。對那些久假不還,甚至佔為己有的,就應該說不。我有好幾本書就是因為礙於情面借了出去,結果就「屍骨無存」了。

關鍵是,你還沒法說理。說來說去,對方一句「不就是一本書嘛,值得那麼『尋死覓活』嘛」就把你硬生生地懟回去了。

嗚呼,同不愛書之人談書,無異於對牛彈琴。計較與否,都是枉然。

6

在汪田的那幾年,應該是我讀書最專註,也最用心的幾年。雖然孤獨,但從不感到寂寞,因為有書相伴,精神家園從未蕭條。

讀研之後,讀的書越來越雜。除了一直鍾情的文學和歷史類書籍,也開始有意識地大量涉獵天文地理和民俗哲學類著作,那時心底實則潛藏著一份野心,就是渴望厚積薄發,立志此生要靠一支筆生活。(當然,直到今天,我依然沒能真正意義上靠一支筆生活。)為了方便借閱各類圖書,我甚至去圖書館勤工儉學。稍微得閑,就徜徉於一排排書架之間,如一尾游魚,穿梭遨遊於書的海洋。那種幸福感,是無法用語言去描繪的。

我一直渴望擁有一間真正意義上的書房,大約就是因為在圖書館工作的那段經歷。每當跟學生講起陸遊的《書巢》,抑或鄭日奎的《醉書齋記》,我都會異常亢奮。我總是手舞足蹈地跟學生盡情描繪那種被書包裹著的幸福感——就像未出生的孩子沉浸在娘胎的羊水中,安逸,溫馨,懸浮在夢一樣的極樂里……

遺憾的是,如今被嘈雜的學業如山壓身的孩子們,並不能體會我所描繪的幸福。每次看到他們那張悵然若失亦或無動於衷的臉,我也只能在內心裡報以一聲嘆息。

7

這些年在杭工作,迫於生計壓力,往往不得不疲於奔碌。看書的時間在不斷壓縮,即便有時間看,也很難覓得當年那份「水深水淺東西澗,雲去雲來遠近山」的淡泊心境了。

說實話,我一直想放慢腳步,用心地沉靜一下,以冀重新尋回那片漸行漸遠的精神家園。如今,喬遷新房,擁有了一間獨屬於自己的書齋,內心裡的激動和歡喜可想而知。

而今下班歸來,陪過家人後,便總是迫不及待地進入這方幽雅的書齋,趁著夜深人靜,寫寫文章,讀讀書。房間隔音效果很好,關上門,拉上窗帘,整個世界頓時歸於闃寂。有時捧一杯茶,靠在椅背上發會兒呆,或者用溫柔的目光撫摸一番書櫃里那一排排風情搖曳的書,再糟亂的心情也會瞬間蕩滌如洗。

人生得此雅室,夫復何求!

稼軒當年曾仰首望天,悵然吟嘯:「誰共我,醉明月?!」

對此,我不以為然。明月當空不常有,獨坐書齋,有群書為伴,心中就會升起一輪永不沉陷的明月!此輪明月,縱無人共醉,獨自欣賞,也不失為一種大歡喜。

就像此刻,當我敲完最後一個字時,內心裡已是飽飽的歡悅和滿足。

2018.2.4於藝境雨童齋

封面圖:西湖山水 封面圖拍攝者:雨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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