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鉅賈江秉誠之（五）
草根鉅賈江秉誠
（五）
臨近春節了，江秉誠去漢口的事只能拖到明年正月十五以後，因為，按沙湖的風俗過了十五才算「送年」。
江秉誠閑暇無事，想與江虎聊聊，不想到他家才知道江虎去了武當山，江秉誠想，這傢伙還真想把自己練成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江湖豪傑。
隨後，江秉誠又去找孫荒年，一進他家門便看出荒年的日子過得寒磣，從荒年口中得知，他同父親租了凌老大的幾畝地艱難度日。許海去了漢口，在洋學堂念書。陳狗娃去年春上在湖裡打青草，草裝得太多沉了船淹死了。江秉誠想想這些昔日的牛友，僅此兩年,便「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為什麼苦命人總是命苦？一種強烈的同情與責任感讓江秉誠傷愁無限。他好想拉他們一把，但苦於自己無力。
坐了好一會，江秉誠要回去了，臨走時他把身上僅有的一點碎銀放在了桌上，荒年哪裡肯要，正待要還他，可他早已飛奔而去，荒年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自言自語：「唉，還是那麼仗義。」
這年春節，江老五過的很開心，他好像兒子中了舉似的，逢人便講秉誠要去漢口他舅舅那做事了。
江秉誠的舅舅叫王洪盛，也是沙湖余家場人。早在江秉誠爺爺和外公年輕時，兩人是割頭換頸的朋友，他倆約定指腹為婚，結為親家。結果爺爺家生了江老五，外公家生了王洪蘭，二十年後江老五娶了王紅蘭，兩家的感情得以延續，也算門當戶對，都很滿意自不必說了。
王洪盛比江老五小兩歲，一身好功夫，三五個壯漢近不得身。他十七歲從軍，因武功好，不久被選送湖廣總督張之洞府上當侍衛。
張之洞府上侍衛很多，張之洞並不認識王洪盛，一次偶爾的機會讓張之洞認識了王洪盛，並讓王洪盛走上了發跡之路。
光緒十六年（1890年），時任詹事府少詹事的正四品官員李紱藻來湖北視察。李紱藻雖為四品官級，在張之洞之下，但少詹事之職是跟隨皇上左右的近臣，負責皇上坐朝、秋審、朝審、會議之事，因此百官都馬虎不得。
李紱藻來湖北視察，張之洞於漢陽府宴請。當時侍衛隊里的王洪盛只相當一個「十夫長」軍銜的小官，本沒有機會參與侍衛的，他為了爭得這個機會，找到「百夫長」，說李紱藻李大人是他同鄉，想見一面，「百夫長」便做了個順水人情，派王洪盛參加侍衛。王洪盛大喜，謝過「百夫長」，列隊進了宴會廳。
好不容易等到兩位大人的宴會結束，他們從宴會廳里走出來，這時王洪盛乘機高喊一聲：「立正！行禮！」他聲如洪鐘，形如青松，引起了李紱藻的注意。李紱藻聽他講話似家鄉口音，便止步看了王洪盛一眼，只見他儀錶堂堂，威武雄壯，很是欣賞，便問：「你哪裡人？」
王洪盛幾乎心都跳出來了，但他馬上鎮靜下來，果斷回答：「回大人話，小人沔陽沙湖人氏。」
李紱藻頓時露出了笑容，轉過頭來對張之洞說：「哈哈，沒想到在大人府上碰到了一個真老鄉。」
張之洞附和道：「是啊，難得，難得。」
李紱藻是一個很念鄉情的人，提起家鄉就特別興奮，今天在這裡碰見了一個真老鄉自然開心，順便對張之洞說了一句：「張大人要多多關心這位老鄉啊。」
也許李紱藻就是一句隨便的玩笑話，但一向愛成人之美的張之洞，無論李紱藻話說何意，他都是很重視的，連忙回李紱藻話：「請李大人放心，他本就在我府上當差。」
兩位大人哈哈一笑，攜手上轎去了驛站。
光緒十七年冬（1891年）王洪盛離開張府被調任漢口輪船局副局長。這自然是張之洞履了李紱藻之諾，王洪盛算是接到了天上掉下來的一個大餡餅，真驗了家鄉的一句老話，運氣來了，門板也擋不住啊。
王洪盛心裡很清楚，這是張大人的恩惠，便專門去了張府謝過張之洞。
張之洞說：「你在府上奉事已有多年了，辛苦了，也該有個去處。這也是李大人的意思，要謝也該謝李大人。」王洪盛聽了，暗暗佩服，原來官場的學問深著呢，每一句話都教他學乖。
「兩位大人都是小的恩人。」王洪盛誠感恩澤。
「好好乾吧，別負了李大人的好意。」
「小的謹記兩位大人的教誨。」王洪盛不感多言，說罷便告辭離了張府。
發跡後的王洪盛沒有忘記鄉下老家余家場的姐姐王紅蘭，於是派人前往沙湖余家場送去了銀兩衣物。
江老五是個精明人，見王洪盛發跡，立即想起了江秉誠，於是請王洪盛派來的人傳話，望王洪盛在漢口為江秉誠謀個職。江老五以為沒什麼希望的，誰知王洪盛又派人送來銀兩衣物，並答應江秉誠去漢口輪船上謀職。江老五謝天謝地，說江秉誠碰上了個好舅舅，於是風風火火地冒著風雪去沙湖找培爹。當然這一切江秉誠事先一概不知。
江老五心很大，在他眼裡，沙湖也算鄉下，他渴望兒子去的地方越大越好，渴望兒子飛黃騰達，光宗耀祖，這是他一生最大的心愿。
大年初一的晚上，江老五說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家的屋頂長滿了金色的水稻，太陽和月亮同時照進了他的家門。
這個夢做的很怪，江老五心裡總不踏實，憋在心裡幾天了，不敢對人講。初十那天實在憋不住了，便偷偷跑到沙湖鎮上的法華寺找方丈解夢。
方丈聽了江老五說夢後，便對他說：「此乃大吉之夢，屋頂長糧食，此為祿，祿為養命之源，祿者豐衣足食。日月同照門庭，此為日月同光，四壁生輝，日月乃宇宙之光，體智無窮。」
江老五聽完方丈的解夢大喜，燒了高香，得意回家。臨走時方丈叮囑江老五：「解夢只能意會，不可言傳，謹記於心。」
「記住方丈話了。」江老五回家後，這事連老伴王洪蘭都沒講，只是心中悶喜。無論方丈所言靈與不靈，圖個心情好也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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