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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不同的飲食文化之飲食親密

在電影導演李安的《飲食男女》里,叛逆不羈、追求現代的二女兒(由吳倩蓮扮演)長期與一位男性友人保持著洒脫的性關係(類似於美國社會裡的「hookup」的關係)。 在一次相會的最後,她一時興起煮了一大桌子的菜,把每一個菜都好好介紹來由,一邊講著小時候跟隨爸爸成為大廚的心愿。 而她這位與她保持性關係的朋友,顯然像一個旁觀者,在性事過後的飢餓催使下,吃著她做的這一桌子菜,口感上得到了滿足,卻沒有去在意她關於父親、關於吃飯和做飯的訴說。

她與他,於是並不親密。她後來也意識到了這種關係的虛無和荒唐,果斷結束,離開這個讓她困惑的家鄉,前往美國,重新探索傳統和現代的關係。 在現代社會,吃飯大多時候是一種社交性的、溝通性的、以及建設性的行為。 在中國,吃飯可以用來破冰或表達盛情,用來建立或彌合關係,用來帶來很多吃飯以外的社會利益與含義。

而在更加強調獨立的美國,若兩個人相約吃飯,則已經是有一定信任的基礎,或者表達對彼此基本的認可 — 很少美國人會與素未謀面或不感興趣的對方坐在飯桌邊吃飯,即使是理性的商務會談,也必須帶著一些知根知底的自信與坦然才好。 當然,愛情在任何文化里都可享受異於常規的例外 — 因網路約會網站而走在一起的美國人,很多時候還是不介意第一次相見便是吃飯。 不過,這種例外也不是誰都接受。

我有一位美國的朋友,在多次讓人失望的網路約會以後,決定以後去赴第一次的線下約會時,只喝咖啡或者小飲一杯。 按照他的原話:」先不要說去一個適合約會的吃飯場合本來價格不菲 — 吃飯本身是不菲的時間和精力投入。「 他沒有明說的是,在這些投入的背後,其實都是情感的投入,而感情投入最關乎利害。吃飯,無論在中國還是美國,到底是一種重感情的行為。

我經常在餐廳吃飯的時候,順便觀察人們吃飯。 在中國,人們吃飯可以大聲喧嘩,情緒高漲,甚至百無禁忌,口無遮攔,吃飯是一件減壓而美妙的事。 而美國人吃飯,依然講究距離和禮節,講究一舉一動是否符合社會禮儀,是否體現基本素養和優雅,吃飯上面所體現的社會契約性依然很明顯。 中國人吃飯就可以達到的親熱和亢奮,美國人可能需要酒精才可以解決 — 中國的餐廳那般熱鬧和豪放,只有美國的酒吧可以媲美,在美國的餐廳一般是看不到的。 這裡呼應了歐洲一些社會學家對人類社會深刻的洞察 — 社會的形態和實質很多時候是相反的。 看起來越是開放的社會,可能越是守規矩;而越是充滿條條框框的社會,瘋狂或者放肆起來,簡直是不經過大腦的理所當然。

不少美國人一談起中國人的吃飯習慣,覺得不可理解 — 大家共同從一個盤子里夾菜,未免也是不夠衛生、太過隨便。 美國人理性而誠實,吃飯一般各付各的,各自吃各自點的,倒也是一清二楚、乾脆利落的關係。然而在戀愛或家庭一類事情上,美國人大部分依然是選擇了不計較的感性,父母為子女的吃飯買單,情侶的一方為另一方買單,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無論如何,美國人強調吃飯的自由選擇 — 即使是一起吃中餐,大家也是各自從不同的盤子里用公用餐具取出自己想要的分量,像吃自助餐一樣吃中餐。我稱之為「中餐西食」,即是用西方人的吃法去吃中國菜。

中國人吃飯可以親密到筷子打架,或者讓筷子「共浴」湯碗、互相「洗涮」,然而飯桌之外,說計較的時候絕不含糊。 很多時候,在中國社會吃飯應酬,酒菜一起下肚,講著一些重情義的話,本是為了以後的利益相交做好鋪墊,但是重情義的話說著說著,未免要以假亂真,連自己都要感動和相信了。這種吃飯的壯烈和親密,美國人也是無法理解和認同的。 但不代表美國人吃飯就可以免去世故,雖然世故的內容和形式皆不同。 美國飯桌上強調的莊重感,讓吃飯變得呆板。

吃飯本身的行為,對於中國人來說,是下意識的,狼吞虎咽、張口咀嚼、湯汁噴濺,倒也是一種暢快。 美國人則走了另一個極端:刀叉使用要盡量安靜,吃飯的時候不說話,要說話的時候也要好好說話,音量、儀態、話題內容都需要注意。如果想要吃遠一點的盤子里的東西,需禮貌地請求其他賓客,把食物遞過來。至於美國人吃飯是不是應酬,其實和中國人吃飯是一樣的 — 看對象,看場合。

美國人吃飯時,該如何表達親密呢? 電影里會描繪美國情人在飯桌底下用腳撩動對方這種調情的情節,我只在紐約市中心一家咖啡館見過類似的情形 — 那是一對情侶,男的看起來像是義大利來的暴發戶,女的像是他的情婦,打扮華麗粗俗,留著紅髮,從頭到腳,荷爾蒙發作般地不停擁抱、親吻她身邊的暴發戶,穿著高跟鞋、塗著指甲油的雙腳也是不停地在暴發戶的西褲上磨蹭。

咖啡館並沒有桌布,於是他們這從頭到尾的親熱,都在我眼裡畢露無遺。 無論是中國還是美國,「食色性也」都是一條不言而喻的法則。 從「食」,到「性」,讓我聯想到人類從一開始發展到如今的一條綿長的軌跡。 「食」和「性」彷彿由一根母親胎盤上的臍帶連接著,循環地互相滋長和哺育。

單是」食色性也「並不能概括我認為的吃飯的親密。 飯桌之上的親密,其實和別的時候的親密並無兩樣。 親密,就是互相信任和欣賞,就是渴望交流和靠近,而且吃飯本身是多麼下意識而天然的行為,吃飯時的親密往往說明著靈魂的親密。 親密地吃飯,是流露真實的情緒,認真地傾聽,舒服地說真話,自由地吃,不忌諱繁文縟節,不在乎丟人現眼。 這個中美之間,其實並無區別。

現在我吃飯,也帶上了一些美國人的習慣,比如,喜歡用桌墊(placemat),偶爾也喜歡「中餐西食」,把不同的中菜都分配到各自的盤子里,再開吃。還有一些很奇特的習慣:即使是吃西餐如義大利面,也還是喜歡用筷子吃,和筷子的親密感情很難被取代。與美國朋友一起遊玩,比如徒步進餐的時候,大家也願意分享零食小吃,一包堅果到處被傳遞,一塊巧克力被掰成很多塊,大家分吃的感覺,也感覺甚是親密。 有一次徒步過後,帶美國的友人在灣區的一家湘菜館吃飯,圍著圓桌,大家把信任交給我,讓我放心點菜,哪怕豬皮或牛蛙,只管放馬過來。 果然大家真的是國際級吃貨,不僅毫不挑食,而且把各種菜一搶而光。當時的我,覺得這一切有些魔幻的感覺。 原本我以為,圓桌邊吃飯,是中國人的事。可是這群我認識的善良而思想開放的美國人,吃起湖南菜來,其實和中國人並沒有很大區別,一樣熱熱鬧鬧,一樣被美食所感動。

而近來更常回國,與國內的友人見面,吃飯。又聽到中國人有的吃飯的熱鬧聲音,感到既陌生又熟悉。很喜歡看到人們從砂鍋里舀菜的執著勁兒;當友人熱情地要給我夾菜的時候,我也歡快地接受 — 一向有潔癖的我,慢慢地在吃飯方面試著更加」包容「。 幾天前,與一位相識七八年的好友一起吃飯,我看著她一口一口地把她的味噌拉麵吃到快沒了,終於克服了自己的潔癖,問她要了一口湯喝。 她調侃地現出了受寵若驚的表情,笑著說美國果然把我變得粗野開放了。我笑而不語,把自己的勺子往她的碗里,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口湯,送到自己的嘴前,認真地嘗起來,然後是一臉嫌惡地說了句:」這味噌湯太難喝了」,把好友逗樂了。

這又讓我想起另一次與人分吃一樣食物的經歷。那是在美國,當時的對象是一位離過婚、有小孩的男人。兩人約會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會吃對方的食物。某個周末,第一次和男人以及他的孩子們一起出來玩。四處散步、玩耍過後,到了個冰淇淋店,男人給大家買了冰淇淋,眾人坐下,然後男人把手裡的冰淇淋遞到了我眼前,問我要不要嘗嘗,只見他的兩個早熟的孩子眼神熱切地看著我該如何反應。 我舔了一口在我眼前的冰淇淋,眼睛看到了孩子們調皮而意會的歡喜,突然感覺到一种放松。原來,一起吃一樣東西,也是一種承諾,一種託付。

無論如何習慣了獨立生活、獨自吃飯,我依舊覺得吃飯需要夥伴。親密感是吃飯的必要組成部分,否則,吃飯也會變得勉強,甚至悲傷起來。不如,試試用你吃飯時所感受的親密感,去丈量你這個吃飯對象對你的重要性。 百試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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