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逝去的童年

最新 02-07

第128期

人到中年，便懷念童年。故鄉拆遷，家園不在，童年回憶失去根基，更覺缺憾。抽個周末，專程回趟老家，看看那生活幾十年的地方。沿著蜿蜒曲折的小路，尋覓童年的身影，回味童年的快樂。

昔日的樓房拆成了一堆瓦礫，幾塊鋼筋混凝土的樓板躺在地上，四分五裂，裸露著細細的鋼絲。土磚老屋還頑強地屹立著，屋脊傾斜，瓦面脫落，前後側門空蕩蕩，支撐頹圮泥牆的木樑也抽去，任其風吹雨打，自行風化。

這百年老屋，曾三易主人，我在裡面生活了三十多年，那份情感，真難割捨！難忘兒時，一個寒風徹骨的冬天，我和妹妹裹著厚厚的棉衣，拿著長篙，從房前屋後的瓦檐上，敲下尺來長的冰柱，用衣服兜住，最後裝了好多根，棉衣都濕透了。冰柱捏在手裡，亮晶晶、滑溜溜，甚是好玩。我們不停地跺腳、哈氣，手臉凍得通紅，遭到母親大聲斥責。

屋前，父親種下一大片樟樹，成為鳥的天堂。朝陽穿過霧靄叢林，鳥雀驚飛；陽光灑下斑駁疏影，寧靜清新。現在光禿禿一片，只留下淺淺的樹坑。兒時，這裡是一大塊自留地，周圍還有半米高的圍牆，我們常常在圍牆上，競走「獨木橋」，不時滾落下來，摔得滿身塵土。這圍牆，也成為我們的戰場。小夥伴們，常常分成幾組，倚著這矮矮的「城牆」，展開激烈地戰鬥。手拿樹枝，高喊口號，一陣衝殺，一場混戰，泥土飛濺，無數次的「戰火」後，這堵圍牆最終夷為平地。

穿過危房，房間里滿目瘡痍。來到後院，那排豬圈還在，不過瓦面破損嚴重，紅磚殘缺，圈門洞開。一眼小井，上面蓋滿了碎玻璃。看到這井，不禁思緒聯翩。兒時，我和妹妹心血來潮，準備挖個土坑泡澡，父親建議我們乾脆挖口井。一鍬一鍬，挖了一個多月，在父親的幫助下，終於挖出一口七八米深的井。井水清泉汩汩，甘甜可口，滿足了一家人的日常用水和菜地澆水。

老屋旁的菜地，因無人料理，枯枝敗葉，雜草叢生，滿是荊棘。幾棵老樹，挺拔葉茂，在草叢中格外顯眼。翠竹成林，鬱鬱蔥蔥，遮擋了半邊天。夏天來臨，菜地不敢貿然進入，怕茂竹之中，有蟲蛇出沒。

兒時，這裡曾是我們的樂園：碧綠的菜畦，長滿了各種時令蔬菜，黃瓜、瓠子、豆角掛滿枝架，青椒、包菜、番茄隨處可見，蜜蜂、蝴蝶漫天飛舞。白天，我們偷偷打開菜園柵門，在菜棚間捉迷藏、抓蝴蝶，歡笑聲惹來大人地呵斥，拿著掃帚追趕。可她們哪裡攆得上，才打開柵門，我們就摘了黃瓜，從菜園的另一頭翻出去，連滾帶爬地跑了。油菜花開之際，我們手執木劍，衝進花田，左砍右殺，「敵人」紛紛落馬，刀光劍影之處，可憐花落一地……

毗鄰菜地，是一大片農田。拆遷後，村民搬走，田地荒蕪，溝渠乾涸，草稗叢生。田塍大窟小眼，成為龍蝦繁衍生長的家園，田地里鳥雀飛來竄去，成為自由棲息的天堂。

兒時，這片農田因土壤肥沃，緊挨村莊，離池塘又近，旱澇保收，是名副其實的「香餑餑」。插秧時節，我們挑著秧簍，兩邊只有幾個秧，在田邊晃來盪去，學著大人樣子拋秧，秧苗朝著人拋，秧水濺得人東躲西藏。扯秧時，看見螞蝗爬到腿上，驚駭得大喊大叫，亂蹦亂跳，妄圖將它甩下去。田塍蛙鳴一片，演奏著盛夏交響樂。盛夏，小夥伴們相邀到田頭地腳捉螢火蟲，常常能裝上半瓶子。看著它們發出微弱的光，也學著古人囊螢觀書，拿出書本，靠著瓶子裝模作樣地看，卻怎麼也看不清。第二天，瓶中便留下一堆螢火蟲的屍首。

順著田塍，來到附近的池塘。昔日塘水清澈，每天早上，塘邊傳來村婦們的陣陣搗衣聲。現渾濁不堪，淺淺的，露出高低不平的塘底。塘邊荒草叢生，荊棘遍地，鮮有人至。小時候，池塘是游泳消暑的「聖地」，是我們的最愛。每天傍晚，男孩們跟著父親來游泳，大人們秀著各種泳姿，孩子們帶著游泳圈，在塘里打水仗。晚上，人們三五成群，在塘岸擺起竹床陣納涼。徐徐夜風中，天南地北神侃，直到深夜。電是稀罕的東西，常常後半夜才來，人們也不奢求，就在竹床上掛個蚊帳，呼呼睡去。冬天，池塘上面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坐在秧板上，後面的人一推，就能從池塘的這頭快速滑到那頭。大人、小孩都在冰上面打雪仗，你追我趕，你躲我閃，一不小心，滑倒了，哧溜一聲，就能滑出好幾丈遠，歡快的笑聲在池塘上久久迴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