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的轉變
小時候,我們姐妹幾個經常會和長輩們坐一起嘮嗑,為了激勵我們幾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長輩們經常給我們講一些小故事,其中這個曾國藩因背書慢被小偷罵的故事記憶猶新。
據說某天夜裡,一個賊光顧了曾國藩的家裡,躲在房樑上,準備趁著一家人睡著之後偷東西,當時曾國藩正在反覆背誦《岳陽樓記》,「慶曆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一遍,兩遍,三遍……就是背不下來,也不肯去休息。小偷等的久了,又氣又惱,終於忍不住跳出來,對著年輕的曾國藩大罵:「你這種水準,讀什麼書?我聽你念了三遍就背出來的文章,你背了一個多時辰還背不出嗎?」說完,還當著他的面,流暢地將文章背誦一遍,揚長而去。
當時聽的我們哈哈大笑,這個故事應該是杜撰的,只是為了凸顯出曾國藩的「笨」,相比左宗棠,李鴻章這類晚清重臣,曾國藩的確顯得有些「笨」,尤其是早期的他,顯得有些單純,不靈巧。
曾國藩從小受的就是儒家教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講究每一個人恪守自己的本分,講究克己復禮,追求文死諫,武死戰,所以他對自己要求很嚴格,這無可厚非,可是現實世界是複雜的,不是每個人都會完完整整的遵循儒家的那一套,他卻也用這種高要求去要求別人,這就難免讓人覺得很不舒服。咸豐皇帝讓他提點意見,他還真提,提了也就罷了,那意見還提的字字戳心,一把就把領導得罪了。對同僚也是如此,不符合他那一套道德標準的,直接打報告給皇帝,將對方革職查辦了。對下屬呢,辛辛苦苦打了勝仗,也不肯為他們謀取更多的好處,異常的嚴苛,最後鬧的大家都不待見他。那個時候的曾國藩是真的很鬱悶,從他的書信來看,多少次想要尋死的心都有。
1856年,轟轟烈烈的天京事變,讓朝廷覺得太平天國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於是曾國藩越發不受待見,灰溜溜的回湖南老家丁憂守孝去了。
行至此處。一個堅持自己道德標準的人,錯了嗎?
回家之後的曾國藩,再出山,已經是脫胎換骨,變了個人。不再給人難堪,面對皇帝的瞎指揮,他不再是直言拒絕,而是玩起了太極,找各種借口去迴避,甚至有些借口還很荒唐。別人給他送禮,他也不會不收,也不會全收,拿一小點意思意思,也不會去參別人一本。太平天國打下來之後,湘軍瓜分了天京的金銀珠寶,朝廷找他要銀子,他拿不出,還因此賞賜降了一等。
一個人的精神境界想要上個層次,僅僅往外求,即通過各種各樣生活方式的改變來逼自己改變,不是根本性的方法。根本性的方法,是對外人變得更加通達,是內心的容量變得充分放大。
《紅樓夢》中的賈雨村,不知你是否還有印象,初入官場的他難免不懂規矩,很快就被人彈劾,丟官,只能去林如海家當林黛玉的老師。後來他憑藉賈家的力量東山再起,在面對之前恩人甄士隱先生的女兒的案件時,他一步步被現實吞噬,最終淪為黑暗官場的一部分。
表面上看起來,曾國藩似乎也是一步步的在「淪落」,那他與賈雨村之流的區別在哪裡呢?那就是他仍然有自己的原則,對自己仍然有道德要求,甚至這種要求很嚴格,只不過,他不再用這樣的要求去要求別人了。也就是那句老話了,嚴於律己,寬以待人。是不是你也和我一樣,把一句耳詳能熟的道理沒當回事?
我今天之所以寫這些,是我看到了自己身上年輕時曾國藩的影子,一樣的理想主義,也用自己內心的標準去要求別人,甚至還因此跟人起衝突,也讓自己遭罪。
可是現實世界是複雜的,每個人的經歷感受都不一樣,每個人面對現實世界所看到的也不一樣,怎能用一套標準去要求所有人呢?水至清則無魚,正是由於各式各樣的人才組成了這個真實的活生生的世界。
我想起了海瑞,一輩子的清官,成為了一個符號,掛在哪裡,人們敬重他,他周圍的人卻遠離他。我看《萬曆十五年》時,越發覺得最後復出的他顯得悲涼,他的夢想破碎了。
如果把現實世界當作煮沸的開水,有的人是胡蘿蔔,很快就燉成泥,既外化也內化,比如賈雨村。有的人是雞蛋,很快就煮硬了,既不內化也不外化,比如海瑞。有的人是茶葉,片片葉子舒展開來,茶香四溢,外化而內不化,比如曾國藩。
反省自身,以此自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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