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煙往事第三部 回城的日子裡（1）

這是一座塞外古城。

城市古古舊舊，灰灰黯黯，古老的城牆斷斷續續隱藏在民房中，像一隻得了癤蘚的巨蟒。一片一片的讓人可憐。

我背著行李，陌生地返回了這個的城市。

這是我夢寐以求渴望回歸的城市么？

街道橫橫豎豎，到處是時髦、新星、新潮的招牌，五顏六色。

鴨舌帽，草帽，巴拿馬帽，太陽帽，氈帽，瓜皮帽，各式各樣的帽，與各式各樣的整齊的披肩發，蓬亂的雞窩發，光膩膩的禿頭在眼前掠過。

也有音樂。滿街店鋪的喇叭里放著。這個戲曲，那個梆子，還有什麼搖滾、霹靂，震耳欲聾。

我愣住了，不知往哪裡走，撲面而來的都是時空交錯的鏡頭。各種車輛，各種人流，各種面孔，各種冷漠的目光，瞥來瞥去。一頂頂紅紅花花的太陽傘從眼前晃過，傘下一個豐腴而嫵媚的女子，嘴唇紅得流血，那樣笑眯眯地勾了我一眼。我慌了，雲霧從四面升起，我知道我沒有立足之處了，我在虛空里飄蕩。

我是誰？我來幹什麼？我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我恍恍惚惚。

我極力尋找自己。

很困難。

我眼前飄過的是一片山川林海，綠地和原野，有村莊，有人家，還有那麼多的熱情的鄉親們和那北山坡上久久凝望我的美麗多情的小芳姑娘。

我是一個返城的孩子，什麼樣的幻想才使我重新踏進這座即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是來打天下嗎？

這個城市有許多宮殿。一種歷史的宮殿，也叫古迹，古代帝王留下來的，或是廢墟，或是輝煌的石窟建築、廟宇都古老得很，偉大得很。

另一種是現代權利的象徵，那是嚴肅的，高大的建築，裡面有筆直而寬闊的令人生畏的長廊。你在裡面走，會覺得自己渺小又渺小。兩邊是面目一樣的褐色房門，但裡面的房間，實質卻千差萬別。抬起眼，門邊的牆上懸掛著一個個長條的木牌，上面寫著各式各樣令人敬畏的名稱。

還有一種宮殿，就是金錢象徵的，那是近幾年暴發起來的人，幾十萬，幾百萬用票子堆起來的洋房。金碧輝煌，鮮花錦簇，美女晃動，隔著綠色的鐵柵欄，可以看見彪形大漢在庭院里警覺地巡邏著、「保鏢」著。

為了儘快有份事做，回城當緊找了個臨時工。儘管去打雜烙毛，但比起村裡面朝黃土背朝天強多了。終於不再是農民戶口了，我又活著成為城裡人了。

我心甘情願地來到第一種宮殿里。

確切地講，它是石窟。高高的台階，從下往上望，又懸又陡，象登天的雲梯。拾梯而上，宮殿正門及門裡的主殿琉璃瓦頂黃澄澄的，象曬滿金黃的老玉米。它們都象徵什麼？我說不出來。上萬尊石佛一字排開。大佛高達二三十米，小佛僅有幾厘米，它們都代表什麼我也說不上來。那是講解員的事情。

我來這裡是掃地、清雜，雞零狗碎。

這是我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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