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委屈的母親
母親肯定是想不通
「日夜都想著回景寧(老家)嘞,眼不見為凈。」
母親這麼說著,板著臉坐在板凳上,厚實的棉衣拱在那兒。
一聽到這句話,我知道母親肯定又覺著委屈了。每天辛苦做著家務,生怕家人生病受凍,說的話也都是實打實為你好。可外孫女會小手鉚足了勁推著她說:「不要外婆!」老公女兒也都是沉默,甚至還會頂嘴。
母親肯定是想不通。
外孫女嘛,只要是唱反調,無論是誰,一樣大喊大叫「不要外公/爸爸/媽媽」。
我們的沉默,只是無言以對。頂嘴,嘴巴總是比腦子動得快。
你總是對著鏡子憂愁你的頭髮。你明白是誰偷了你的頭髮里的黑嗎?
你總是摸著自己的臉面焦慮你的皮肉,你明白是誰偷了你臉上的紅嗎?
當你身子越來越彎,像一棵曲了的柳樹,你明白是誰在你的腰上裝了一張弓嗎?
當你的痰越來越多,每每咳起來一扯一送,你明白是誰在你的喉嚨里裝上了風箱嗎?
——賈平凹《當人生從容》
父親、母親,你們肯定明白的。沉默,抑或是不回答,只是因為都明白。
我也明白,那是我,是我,還有我的女兒。
我深深地知道,「孩子是當母親的一生最得意的財產」,哪怕是你把我嘮叨得體無完膚、生無可戀,連別人家孩子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母親,請你不要悲傷,也不要委屈,你要深深地相信:如同你很依戀和思念遠遊的外婆,我和我的孩子也深深依戀和關愛著你。
「外婆是媽媽的媽媽,雙倍的呢。」
童言稚語,份外真情。
說回自己,1個三歲半女兒的母親
昨兒在朋友圈裡看到師姐發的一張圖「我們竟然是中國唯一一代獨生子女」,呵呵……
我們是被嬌寵著長大的。被祖國嬌寵,沒打過仗沒挨過餓,從未顛沛流離;被父母長輩嬌寵,沒下過地沒幹過活,讀書是唯一的事情;最大的委屈,不過是「我喜歡你,你怎麼不喜歡我」。
什麼時候開始有了委屈呢?
一卸貨翻身變貧農。「你個小屁蛋,怎麼一點不乖」。
夜裡嗷嗷叫也不知道為了啥,全家呼呼大睡,就你抱著娃大把大把掉頭髮;明明很小心,可能就困過去那麼一會,娃踢了被子掛著鼻涕,全家擺著個臭臉「蓋被子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林林總總。
委屈全來了,「有本事你來啊」,拽起來誰怕誰呢。
克里斯說,「人心裡一旦有了委屈,就如荒地中長了野草,不用滋養也能茁壯成長。」
所有的抑鬱都不是來自壓力,也不是來自辛苦,而是來自委屈。
可委屈沒有用啊。太操勞是自己當媽的能力不夠把不準娃的脈,生二胎是自己樂意放不下左擁右抱兄弟姐妹相親相愛的那顆心,會生病是你打心裡還沒把孩子吃飽穿暖健健康康當成最重要的事,諸如種種,都有應對,犯不著拿委屈當旗幟。
扎心了。可這就是現實的人生,每個人的婚姻生活都不可能像婚紗照那麼美好,每個人的真實生活更不可能像朋友圈那麼如詩如畫。
市井的智慧
剛看完《第九個寡婦》。王葡萄因家裡受災7歲被賣做童養媳,從抗日戰爭活到改革開放,誰能有她委屈,愣是以「渾然不分的仁愛與包容一切的寬厚超越了人世間的一切利害之爭」活著,救下死刑場上挨了子彈卻沒死的地主公爹,藏匿了20多年,甚至為此送走了尚在襁褓中的兒子,只能遠望著他長大。
結尾嚴歌苓寫道:「葡萄用袖子抹一把淚。誰說會躲不過去?再有一會兒,二大(公爹)就太平了,就全躲過去了。外頭的事再變,人再變,他也全躲過去了。」
我小舅家二表哥幼時多病,按農村的習俗,認了村裡的老樹當乾爹,總算順當成人。剛20出頭,小舅卻因病去世。掏空了家底,姐妹嫁了人難支援,表哥只好一個人白手打拚,其中坎坷難以說盡。20多年了,終能在杭州立業安居。生意不說,在家要當爹又當媽(表嫂在異地做其他生意)管著兩個兒子,還要照顧半盲的小舅媽。
前段時間母親動手術,表哥抽空趕來和我一起守夜。他清減了,哥笑著說:「在減肚子呢。」「兩侄子誰帶啊?」「大的(初一)自力更生了,小的(大班)寄宿制幼兒園,明天周五趕回去接」。入了冬,還寄來自己做的醬鴨子,更別提平時還時不時做我思想工作。
這些,都是妥妥的市井智慧吧。他們信奉的,是「你所擁有的一切已經是現在你所能擁有的最好的一切」。
活在當下。那當下怎麼來?一切均緣於自己的主動選擇。
別人家的老公/老婆/孩子/日子好啊。誰知道呢,事業家庭雙豐收,每個人真正的人生旅程都不是表面的標籤那麼簡單。
當下就是最好的。
別委屈。
一旦不委屈,病就好了一半。
「外婆,今天的飯菜真香啊。」
一過了勁,照樣甜甜地粘著外婆。
雨雪交加,而你有一個溫暖安全的地方可以庇護,還委屈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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