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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書共讀《羅輯思維:迷茫時代的明白人》第三章:互聯網進化論

好書共讀《羅輯思維:迷茫時代的明白人》

與你一起撥開社會的迷霧,做一個明白人

第三章:互聯網進化論

01 和你賽跑的不是人

這是一場空前的人類危機

有一則新聞,說中國今年大學生的就業簽約率不足30%。大家就開始分析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有人說是經濟不景氣,有人說是產業結構不合理,有人說是社會太不公平,還有人說是中國教育實在太糟糕,等等。這些分析都有其道理,但是直到我看完《與機器賽跑》這本書,我才覺得,實際情況可能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簡單。

在我們短短的一生中,不僅會受到周邊環境的影響,可能人類底層發展的一些趨勢,也在推動我們人生的變革和轉折。這些轉折有可能是好的,也有可能是空前糟糕的,比如說失業。

我們在談論中國大學生失業問題的時候,忘了這是一個遍及全球的現象,而不是中國特有的現象。

我們都知道,2008年的金融海嘯導致大量的就業崗位消失(現在美國人拚命地想把這些就業崗位補回來),一共1200萬個崗位。1200萬個崗位是什麼概念呢?不是說1200萬人沒有工作,而是有意願工作的人當中有1200萬人沒有工作。而美國2013年每個月只能新創造出13萬個就業崗位,甚至比這更低。即使在這個基礎上翻倍,達到了20萬個以上,這個缺口也要到2023年才能補上。而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沒有任何人有任何理由相信這個缺口會被補上。

今天,我們要說的不是經濟學的事,因為《與機器賽跑》這本書告訴我們,這不是一次通常的失業,這是一次可能會給一代人的命運帶來巨大轉折的空前的人類經濟、社會乃至政治領域的危機。

現在這種經濟狀況,專家們有兩種判斷。第一種判斷是一種普遍的判斷,說這是經濟周期帶來的,有好就有壞,有升就有降。當然,看得深一點兒的人會說,這是因為人類發明了互聯網之後,我們一直處於技術爬坡的階段,這個技術所結出的果子,我們今天摘一個,明天摘一個,摘到現在越來越少,果子甚至變小了,剩下的都是又酸又小的果子,所以現在我們處於一個大蕭條的時代。這個觀點感覺好深刻。

而《與機器賽跑》這本書的觀點恰恰相反,它說根本不是什麼技術帶來的繁榮和增長停頓的結果,而是技術飛速發展帶來的結果。就好像一個房間里突然闖進來一頭大象,這頭大象橫衝直撞,把這個房間里所有的罈罈罐罐打得稀里嘩啦。這就是我們這一代人面對的情況。

這頭大象是什麼?這頭大象就是互聯網以及以互聯網為代表的一系列新技術。它的出現,使我們很多人原來賴以生存、糊口的那些工作突然一下蒸發了、消失了。

很多人對互聯網技術其實還是掉以輕心的,比如說,傳播學界、傳媒學界很多人都在說,別動不動就講什麼老媒體要死,你們干新媒體的人不要老說老東家的壞話。我說傳統電視有危機,傳統電視要死,那真的是捶胸頓足地在說,因為這不是預言,我是在把我們看到的東西講給大家聽。

當然,很多傳播學教授會反駁:當年電視發明的時候,很多人就說電影要死,你看電影死了嗎?電視發明的時候,很多人說廣播要死,廣播死了嗎?不是直到今天還硬朗著嗎?你們憑什麼做出這麼草率的判斷?

要知道,這一輪可不是什麼簡單的新技術,這一輪是底層技術革新。互聯網是什麼?互聯網根本就不是什麼新媒體,互聯網是母媒體,原來的媒體樣式都要重新換一個地基,在上面重新運行。所以說,這一輪傳統媒體遇到的危機,我們只能用一個中國人才能聽得懂的話來描述,叫「強制拆遷,異地重建」。不管你是什麼樣的傳統媒體,你必須把自己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塊血肉,在互聯網這個基礎上重新搭建起來,獲得重生。所以說,傳統媒體如果不去應對互聯網這個全新的技術,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當然,今天我們主要不是講傳媒,我們仍然回到整個經濟的產業大勢來看。長期以來,人們對於互聯網都有一種低估的態勢,覺得互聯網就是玩鬧,你看小孩在網吧玩遊戲,發QQ、玩微信,這不就是玩鬧嗎?對產業能有那麼大的影響力?沒錯,我們今天就從失業這個角度,去看看互聯網到底在對我們幹了什麼,將要對我們幹什麼。

我們都低估了互聯網

話說2004年有兩個經濟學家,他們當時也意識到互聯網、計算機對人類的就業可能會帶來一次大衝擊,所以趁這個衝擊還沒有來的時候,先排排座,看看哪些產業會被衝擊,哪些產業相對是安全的。

他們覺得從事簡單勞動的人可能夠嗆,比如說寫代碼、大規模的運算,所有干這些事的人可能夠嗆,這個就是名單的一部分,這些職業是危險的。

而安全的是什麼?他舉了一個例子,比如說駕駛。一個人在開車的時候,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接觸、處理的信息那是海量的,所以開車這種事情互聯網暫時是搞不動的。

我們不知道2004年經濟學家們說的這個「暫時」是多長久,反正六年之後的2010年,《紐約時報》就報道說,谷歌在官網上已經宣布,他們已經成功地研發出了自動駕駛汽車,這輛自動駕駛汽車在美國的幾個州已經跑了十幾萬英里了,而且過程中只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有人開著車撞了它。這就證明這個東西在技術上已經成熟了,原來我們需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才能處理的海量的信息,自動駕駛汽車已經做到了!在汽車上裝上各種感測器,增加運算速度,每秒20次探測周圍所有移動物體的狀態,再反饋到電腦的中樞,以此來控制車體的運行。這就是計算能力,包括網路能力、各種各樣的技術能力進步的一個結果,而這個結果從預言不可能實現到真正實現只花了6年時間。

2004年,就在經濟學家們做出那個判斷的同時,美國還搞了一個無人駕駛汽車拉力賽,全程一共150英里,好多人用自己設計的無人駕駛汽車軟體把汽車送去參賽。結果,榮獲第一名的汽車只走了八英里,而且還用了好幾個小時,剩下的車不是被碰得歪七扭八,就是壓根兒沒有走完。所以,當時人們長出了一口氣:哦,原來人類在駕駛汽車這方面的能力,電腦是無法替代的。可是結果呢?僅僅六年之後的2010年,這一切都實現了,快得讓人始料未及。

這事兒就這麼完了嗎?沒完。當無人駕駛汽車真的實現之後,我們可以判斷一下,它對人類的就業會有什麼影響?司機可能要失業。沒錯,判斷正確。還有呢?我曾經問過一些企業家朋友,我說:「給你們出個題目,假設無人駕駛汽車在中國普及,那你說會對整個的汽車產業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呢?」大家都說:「就意味著我沒有駕照,我不會開車,我也可以買汽車啊,所以汽車的銷量會上漲。」

我說:「我的判斷可能跟你們正相反,汽車的銷量不僅不會上漲,而且汽車作為一個耐用的、高價的消費品,也許會徹底退出消費者的清單。像什麼瑪莎拉蒂、邁巴赫這種有收藏價值的奢侈品類的汽車不在討論的範圍內,而給普通老百姓代步的那種汽車也許會退出消費者的清單。」

此話怎講?你想像一下,假設現在滿大街都是無人駕駛汽車,我們可以靠互聯網來預訂,你到哪兒來接我,把我送到哪兒,我在智能手機上下載一個APP,幾點幾分我要一輛車,到哪兒接我,通過地圖把我送到哪兒,然後我下車,車就可以去承接下一個客人了。所以無人駕駛汽車很可能不會增加汽車的擁有量,而是讓汽車進入一種共享經濟的狀態,讓它變成一種公用的出租品。

假設我的這個推論是對的,結果會是什麼?結果就是現在的汽車產業裡面有半壁江山,將會在無人駕駛汽車普及之後整體消失。哪半壁?汽車公司裡面搞銷售的、搞品牌的、搞市場的、搞客戶俱樂部的,一直到所有的營銷渠道,如4S店,圍繞汽車的其他產業,如汽配、維修、保險等,這麼龐大的產業群落都會消失。

如果按照我的推測,你可以每天預訂自動駕駛汽車送你上班,之後,它到別的地方去接人。你到了公司發現有個東西忘帶了,你老婆正好還在家,你就可以再訂一輛無人駕駛汽車,讓你老婆下樓把東西擱車裡,車來到你公司樓下,你下樓取了,車再跑它的。如果車有問題,車自己回修理廠修,修理廠有可能是在一個密閉的地下防空洞里,也不需要佔用街邊的店面資源。你說,這對就業市場會是一種多麼巨大的衝擊?

我們以為互聯網的浪潮對就業的衝擊是「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相對來說會是比較溫柔的一刀,但是現在看來,可能是驚艷的一槍,直接要把這個社會扎出一個血窟窿。所以六七年之前,我們絕對低估了互聯網,而且我們現在仍然可能低估了互聯網。

你會不會技術性失業

現在人們利用互聯網在很多領域開發了一些技術,比如說前面講的無人駕駛汽車,比如說翻譯,再比如說大量的醫學技術資料的處理、法律文書的處理等,計算機正在呈現出越來越強悍的對人工的替代能力。

說到這兒,你可能會想,如果真要這樣發展下去太可怕了,它能不能被遏止呢?西方有這麼一句諺語:「如果馬能投票的話,汽車就不會誕生。」在汽車誕生之前,僅英國就有200多萬匹馬,如果馬要捍衛自己的工作崗位,投票把汽車廢止掉不就完了嗎?這個想法可以有,而且每個時代都會有,但是很可惜,永遠不會得逞。

馬現在到哪兒去了?整個英國現在也沒多少了,馬已經成了旅遊品或者成了寵物,像汽車發明之前那樣遍地都是馬、一個城市有幾十萬輛馬車這樣的社會景象徹底消失了。

我還記得法國19世紀有一個經濟學家叫巴斯夏,這個人以幽默著稱。有一次,從巴黎到馬德里修了一條鐵路,波爾多這個地方的議員就跟中央政府反映,說一修這條鐵路,我們當地的搬運工人都沒飯吃了,我們法國經濟不就完蛋了嗎?所以我們提議,這條鐵路別一次性修到底,咱們在波爾多(就是現在出產葡萄酒那個地方)斷一下。這樣,我們所有的搬運工人都有飯吃,我們當地的經濟就能繁榮起來了,好不好?

巴斯夏聽到這個建議之後說:「你們的想法太保守了,斷一下哪過癮呢?那就沿途都斷好了,每修到一個鎮就斷一下。看來鐵路不是個好東西,剝奪了大家的就業機會,導致經濟倒退。」巴斯夏向來喜歡用這種反諷的口吻陳述他的經濟學觀點。

法國當時推出了一些政策,比如說一看外國的東西太有競爭力了,進口的東西會搶走法國人的工作,就加關稅,阻止進口。巴斯夏就說:「對呀,我太贊成了。咱們把法國所有的好斧頭、大斧頭全部都扔了,改成小斧頭,最好磨都不磨,是鈍的,讓人去砍樹。原來一個人一天可以砍掉的樹,現在得三個人用三天才能砍掉,這樣勞動增多了,財富就增多了嘛。」他老用這種方法跟別人逗悶子。

在這種逗悶子和幽默的背後,我們能感受到人類在發展過程中要品嘗的苦澀。那就是,隨著我們聰明才智的發揮,我們發明了越來越多的新技術,而這些技術在生根、發芽、長大之後的一瞬間就要反撲過來,對人類狠狠地咬上一口,把我們原來賴以存活的那些工作搶走。

20世紀初,著名的經濟學家凱恩斯就講過一句話,他說有一個詞現在不太著名,但是未來大家會越來越多地聽到這個詞,叫「技術性失業」。也就是說,我們人類用聰明才智發明的這些技術,反過來會導致我們失業,這是一個未來會越來越清楚、越來越壯大的趨勢。

聽著100多年前凱恩斯講的這句話,我們自己從瓶子里放出了互聯網這個比以前所有技術都要強悍無數倍的新魔鬼,引發了全球性的年輕人失業,你不覺得這是一個真正的恐怖故事的開始嗎?

技術勢必帶來災難性的失業

可能有人會問,你怎麼把技術進步的前景描述得如此一團漆黑呢?難道技術進步不是人類經濟繁榮的最底層的一個因素嗎?沒錯,但是人類經常犯一個相反的錯誤——老是低估技術的作用。

比如說,1992年,柯林頓政府召集了一幫經濟學家來討論經濟問題,可是最後大家在報告里一個字都沒有提及互聯網。這說明什麼?說明我們經常在固有的格局和資源裡面想經濟發展的問題,所以我們老是憂心忡忡。而我們如果一次又一次地用我們的聰明才智打破既有的資源格局,讓資源重新呈現它的版圖,就很容易實現經濟的繁榮。所以技術肯定會帶來繁榮,這無須討論。

但是,技術又會帶來災難性的失業和經濟悲劇。那這兩個結論之間不衝突、不矛盾嗎?不矛盾,因為我們習慣於使用平均數或者總量來衡量經濟的發展,可是社會的穩定、個人的幸福呢?有時候,總量或者平均數這個概念是不足以說明問題的,說明問題的其實是「中位數」這個概念。

什麼叫中位數?比如說,我們一屋裡有五個人,有有錢的,有沒錢的。平均數就是把大家所有的財富加起來除以五;而中位數則是指我們這五個人當中,誰的財富狀況正好處於中間值,比他富有和比他窮的人正好相等,那麼這個人的財富水平我們就稱之為中位數。

綜上,經濟發展是一個總量和平均的概念,而社會財富分布則是一個中位數的概念,這就造成了我們剛才說的那一堆矛盾。

美國經濟在互聯網和其他新技術的推動下,在過去十幾年間暴增了幾萬億美元,可是美國家庭的平均收入水平的中位數,在這段時間是不升反降的。什麼原因?就是我們前面分析的原因,因為機器衝進來替代了我們大量的工作。

比方說,那些如雷貫耳的大公司,它們的確創造了巨大的財富,可是它們不招人啊。Facebook是現在炙手可熱的互聯網公司吧?員工有幾千人。Twitter,就是美國的微博,員工有幾百人。著名的維基百科的員工,我看到的數字是57個人,裡面還有幾個是律師。一個個蜚聲世界的大公司,就這麼點兒就業情況。

我們再說蘋果,蘋果公司2012年的時候市值全美國第一,它有多少人?美國本土有4萬多人,全球員工加起來有6萬人。而1960年的時候,美國當時最大的公司是通用汽車公司,它在美國本土有多少人?60萬人。換句話說,即使公司規模一樣大,現在的公司利用新技術只需要原來的十分之一員工,甚至更少。那麼,原來那些人能去哪裡呢?當他們失業之後,我們的社會結構又沒有為這種新技術闖入之後創造出全新的就業崗位,讓這些被擠出來的人有飯吃,那社會的動蕩、社會財富分配的不均衡不就是近在眼前的事情嗎?

這並不奇怪,人類歷史上反覆出現過這種場景,當新技術出現的時候,原來產業部門裡面的就業人口就會被大量地擠出。比方說1800年,90%的美國人都是農民。可是到了1900年,美國只有41%的人還在田間地頭刨生活。又100多年過去了,美國如今只有不到2%的農業就業人口,而且這個數字還在下降。也就是說,200多年的時間裡,大部分美國人口都從農業部門裡被擠出來了。

可是要知道,在前幾輪的技術革新對人的就業崗位的替代中,我們是有時間做出反應的,農業是用了200多年才把人擠出去的。可這次不一樣,因為互聯網技術太狠了,它擠出就業人口的速度也許會超出我們的想像。

在這裡,我們不得不提到一個效應,在《與機器賽跑》這本書里被稱為「下半盤效應」。什麼意思呢?我們小時候一定都聽說過這樣一個故事,說國際象棋的發明者發明國際象棋的時候,在棋盤上設置了64個格。國王很高興,說:「你想要什麼好東西,我賞給你。」這個發明家說:「我一個平頭老百姓,能要什麼呢?這樣吧,您在第一個格里給我一粒米,第二格翻倍,給我兩粒米,第三格、第四格依次翻倍,您將這64個格裝滿,我拿這點兒米回家就行了。」國王心想,這能有多少米啊,來,賞。剛開始一格、兩格,沒多少。可是到了半盤的時候,國王就覺得不對勁了,因為每次都是翻倍,一倍一倍地增長。當進入到下半盤的時候,即使把全宇宙所有的糧食都給這個人還不夠。這就是翻倍的力量、翻倍的厲害。

「下半盤效應」其實還有一個名字,叫「荷塘效應」。夏天的時候,荷葉會鋪滿荷塘,但是你會發現,它在鋪滿的前幾天才鋪了一半,再前幾天才鋪了四分之一。因為荷葉鋪滿荷塘也是成倍成倍地增長,所以三四天前你還沒覺得有什麼,一眨眼的工夫,它已經鋪滿了,可見翻倍有多厲害。

現在的計算機和互聯網技術,恰恰就是一個翻倍的技術。這就要回溯到1965年,當時著名的英特爾公司的創始人摩爾先生提出了摩爾定律。他說,計算機微處理器的速度每隔12個月要翻一倍,後來這個數字被調整為18個月。

但問題是,不只是計算速度翻一倍,你會發現在整個IT領域的所有技術指標都在按照這個速度翻倍。就在過去的幾十年里,整個IT系統改進的倍數應該不是幾十倍、幾百倍,是幾千萬倍,這也就是10年到20年時間發生的事情,而且這個速度還在加快。

也就是說,也許過去要用200年的時間、用幾代人的命運去承擔一場失業,然後再重新找到工作這樣一個艱難的歷程,我們現在用一代人的生命就要全部承擔起來。所以,我們這一代人悲催的命運、失業的命運,也許就近在眼前了。

這一輪危機怎麼破

《與機器賽跑》這本書的作者也挺有意思的,他說原來沒想寫這麼一本書,想寫的是對互聯網新技術的謳歌,毫不保留的讚美。但是寫的過程中,資料搜集得越多越覺得可怕,因為這一次巨大的技術進步帶來的很可能是人類的巨大災難。沒錯,這種迷茫感正在籠罩著全球,不僅中國的年輕人,美國、歐洲都一樣,年輕人都覺得很迷茫。

比如說佔領華爾街運動,這個運動有兩個特殊的地方。第一,沒有人組織。因為互聯網時代,不需要誰帶頭,都是自由人的自由聯合,大家說去啊,然後就到華爾街搭帳篷,在那兒抗議。所以,這是一場通過互聯網組織起來的運動。

第二,這個運動沒有具體的指責的方向。他們抗議的是誰?抗議的是華爾街,可華爾街是誰?他們在指責那些吃得腦滿腸肥的老闆,可是他們也知道,這些人是在合法的框架下做著合法的正當生意。你說誰的錢不應該掙?指不出來。你說你抗議什麼?不知道。雖然所有人都知道,現在社會非常不公平,經濟學家到廣場上演講,說1%的人佔據了99%的財富。又如何呢?請問怎麼改變?沒有人拿得出方案。

所以,這一輪危機,尤其是在失業這個領域造就的危機,和此前的危機有很大的不同,傳統的解決方案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傳統的解決方案無非是從宏觀和微觀兩個角度來解決。宏觀角度,就是說富人太有錢了,別那麼心黑,別那麼貪婪,拿出一部分給窮人吧。這是過去解決社會不平等,用社會再分配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的通常的方案。但是這一輪會有用嗎?要知道整個社會分成兩部分。一部分人很有錢、很有成就感,他們是社會的明星,他們為技術進步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享受著這個時代給他們的一切桂冠和榮譽。另外一部分人,比如失業大軍,談不上窮困潦倒。就算富人願意把錢拿出來,保障他們吃喝不愁,甚至還有很漂亮的廉租房屋住,但是又如何?「我是一個loser,我是一個失敗者,我整天無所事事,我的人生毫無價值可言,我的前景一片灰敗。」財富的再分配能夠解決這種社會心理的不平衡問題嗎?很多時候差距或者說不滿,或者說幸福感的缺乏,並不是由於絕對狀況無法容忍,往往是對比出來的。隔壁家小亮如何如何,你看人家小紅如何如何,而我現在卻是這樣,所以才受不了。

美國總統富蘭克林·羅斯福講過一句話:「任何一個國家,不管它多麼富裕,都浪費不起人力資源。」什麼叫浪費?就是失業,因為失業導致的問題是整個社會的軍心渙散,一種非常灰敗的社會氛圍,而這種氛圍恰恰是大規模社會危機的源頭。所以說,僅僅從富人兜里掏出錢來給窮人根本解決不了問題,他們無所事事的生活仍然是社會潛在的危機,誰也不知道會爆發成多大的一個危機。

微觀角度,解決這種問題的傳統方法是,我們每個人都往高處爬,很多傳統的工作不是被替代掉了嗎?那我們就往高處爬,去做機器做不了的事,我們靠自己的努力去當人上人,這行不行呢?現在看來也不行。為什麼?因為這一輪機器對人工的替代是不局限於哪個領域的。你說往高處爬,什麼叫高?比方說美國,一個放射科醫師大概需要學習十幾年,然後他就可以拿到30萬美元的高額年薪。可是現在這份工作,基本上被模糊識別的計算機技術替代掉了,而且所花費用是原來的幾十分之一乃至幾百分之一。

再比如說,美國有一個非常掙錢的職業——律師。美國有一個笑話,說有一個恐怖分子劫持了一架飛機,上面全是律師,他就給美國政府打電話,說你們趕緊拿10億美元贖金來,否則每隔一個小時我就釋放一名律師。可見律師這個職業多有錢,在美國有多招人恨。但是現在又如何?在互聯網的衝擊下,有一種工具已經可以代替律師去分析各種商業文件。要知道,要打一個大型的商業官司,經常要分析幾百萬份文件。現在用這種軟體來模糊識別,一個律師就可以輕鬆做好過去五六百名律師才能做到的事情。

有一個案子,講的是一個公司打官司就花了10萬美元,這對於美國的訴訟花費來說,是一個非常小的數字。這個案子分析了150萬份文件,而且,人工分析的準確率只有機器的60%。所以說在美國,如果你是一個窮人家的孩子,通過自己的奮鬥當上了律師,開始往律師界的山頂去爬,爬到半途仍然會被這個趨勢的浪潮給衝下去。

幾乎沒有什麼領域是安全的,那怎麼辦?如果社會再分配不起作用,如果個人向高處的奮鬥也不起作用,那我們怎樣抵擋這次浪潮?說實話,《與機器賽跑》這本書的最後一章也講了一些抵禦的方法,但是我看得雲里霧裡,不知道作者到底想說什麼。

下面我想談談我的理解,就是怎麼破這個局。我整合了我看到的一些周邊材料,給各位提出兩點建議。

放棄追求地位,轉而追求聯繫

第一點建議,我稱之為「放棄追求地位,轉而追求聯繫」。

我們先來熟悉一個概念,叫「莫拉維克悖論」。莫拉維克是美國一個研究人工智慧的學者。他發現,人工智慧和人類之間的關係真的好奇怪,人類覺得特別難的事,比如說複雜的邏輯推理,對計算機來說就不叫事,10分鐘內就能搞定。可是人類覺得簡單得都不叫事的事,比如說人臉的模式識別,對於機器來說就很難解決。普通嬰兒長到七八個月的時候就會認生了。到了一兩歲的時候,他就能爬、能跑了。像把一個人推倒,對他說「你爬起來」這麼簡單的動作,機器人卻不會做,這對一個人類的孩子來說太簡單了。複雜的模式識別對於機器人來說,仍然是一個難題。

這就引出了我們的結論,未來你要找工作往哪兒找?不要按照工業社會給我們劃定的那個社會金字塔的結構去找,試圖爬到更高處,那裡也許會被大水衝掉的,比如工程師。

微信後台有人跟我講了一件事,說他有個侄女考的是理工科,成績不是很好,家裡就逼著她去上一個二本學機械製造。我就跟他說,將來3D印表機一普及,機械製造專業會被淘汰掉的。他說,那學什麼呢?我就問他,這個孩子對什麼感興趣?他說就愛吃。我說,那就讓她學大廚嘛。他說家裡人可能接受不了。大家都覺得廚師好像在社會上地位比較低,這樣的工作怎麼能讓孩子在起跑線上就選擇呢?這不叫輸在起跑線上嗎?

恰恰相反,比如說大廚,尤其是中餐大廚,經常說什麼「醬油少許」,這個「少許」就是一個非常複雜的模式識別的工作。再比如說花匠,你看著好像是很低端的工作,但是這麼多花草、這麼多形狀,不同的病變、不同的生長周期,花匠的模式識別是極其複雜的,這恰恰是機器暫時替代不了的。

還有一些工作,就是那些需要與人交流的工作,也是機器替代不了的。比如說有一個機器可以給我們理髮,把所有人的頭型都理成一樣的。這個沒問題,就算我審美觀粗糙,不挑這個髮型,但是我們平常坐在那兒理髮,可以跟理髮師聊天,他會給我們一些髮型上、化妝品上的建議,這是很好的一種感受。而一個機器在你頭上弄幾個小時,那種感受是很差的。也許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這種工作是無法讓機器替代掉的。

再比如說護士,我剛做完手術,被推到病房裡,你弄個機器人在我身上亂摸亂碰,這算什麼?我需要的是一個穿護士制服的、長相美麗娟秀的女護士進來對我噓寒問暖,這樣我才會感覺到我的病痛減輕了一點兒。

所以,人和人之間聯繫的工作,未來恰恰可能是無法被替代掉的,而那些在原來的工業社會當中社會地位比護士要高得多的醫生,卻很可能要被取代掉。從追求地位到追求連接,這是在未來職場中求生的一條路。

放棄追求效率,轉而追求趣味

第二點建議,我稱為「放棄追求效率,轉而追求趣味」。

冪律是人人都在追求效率之後自然形成的一種結果。經濟就是這樣,為什麼一旦出現太平盛世,漸漸地就會出現貧富分化?就會「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就是因為在安定的狀態下,當每個人都在追求效率的時候,冪律就會出現,不均衡分布就會出現,這是一個經濟學上的鐵律,不是哪個富人心黑導致的結果。

而互聯網時代讓冪律這個歷朝歷代、古往今來都在起作用,導致社會不公平的魔鬼的作用力更大。100多年前,一個唱歌唱得好的人很受歡迎,無非也就是搞幾場全國巡迴演唱會,對吧?可是現在,一個歌星一旦爆紅,比如說Lady Gaga,她就會成為全球巨星,她的收入就會比稍差她一號的明星多幾倍,這就是冪律的作用再一次顯靈了。

那怎麼對抗冪律?很簡單,就是從冪律產生的根源上去剷除它,不追求效率就好了。前不久,我們《羅輯思維》的微信公眾平台上有一個小姑娘,她遇到了這樣一個煩惱。她是做麻辣燙的,她希望做成中國最著名的麻辣燙品牌,但她家裡人不支持。她家人說:「你回來吧,我們找關係把你送到銀行里去,收入又高,夏天還有空調吹,搞什麼麻辣燙啊?」因為家人不理解,所以她跟父母關係鬧得很僵。

如果我給這位朋友和她的父母提意見,我也覺得做麻辣燙比去銀行上班有前途。為什麼?如今滿大街都是ATM機,銀行底層的櫃員們天天在那兒做簡單的收付工作,這部分工作很快就要被互聯網浪潮淹沒,很快就不存在了,連銀行所在的金融系統都面臨著脫媒等一系列重大的轉型危機。

可是麻辣燙這件事就不一樣了,麻辣燙跟效率沒有關係,它有的就是趣味。無論到哪朝哪代,至少幾萬年之內愛吃一口麻辣燙的中國人總歸是有的。這種跟效率無關,僅僅跟個人口味、個人興趣、個人的一種特定領域的取向有關的生意,就可以永遠做下去。更何況這個姑娘對麻辣燙這麼痴迷,可以放棄銀行的工作來做麻辣燙,沒準兒真的就做成了,咱不說全國第一,做成區域知名的麻辣燙品牌還是很有可能的。你不覺得她這一生將既有榮譽感,也會有社會地位,而且也不缺財富嗎?

沒錯,對付冪律,就是要對付效率,讓每一個小群體靠興趣、價值觀、心靈的追求、趣味的表達整合起來,形成一個個小而美的商業形式,這就是那些未來人不會被機器替代的崗位群聚的選擇。

其實,我既是在說國家宏觀層面的選擇,也在說最具體的每一個人的選擇。這個急風暴雨般的趨勢總是會撲面而來,說一句冷酷的話,總有人會被這個趨勢淹沒。所以,我們這一代人會迎來財富的海量增長,不會面臨凍餓而死的危險,但是人生變得灰敗的悲劇,對某些人來講、對某些無法選擇新的機會的人來講,也許真的是無法避免的。

說到這兒,我想起了王國維先生講的悲劇的三種類型。他說,這三種類型境界是不一樣的。第一種類型,故事裡面有一個窮凶極惡的大壞蛋,這種悲劇水平最低。第二種類型,是天命所定,比如說項羽,力拔山兮氣蓋世,但是無法跟天命抗衡,最後自刎烏江。這還不是最高級的悲劇。

王國維這段話是在他的《紅樓夢評論》一書中說的,他說最高級的悲劇就是《紅樓夢》這種。《紅樓夢》里誰是壞人?誰都不是,沒有壞人,甚至沒有什麼命運的問題,都是普通人、平凡人,甚至都是好人,但是因為這些人在一起創造的格局,導致了一種巨大的悲劇。王國維先生說,這才叫悲劇中的悲劇。

02 3D列印有未來嗎

3D列印是比互聯網更大的事

我小時候聽過一個兒童故事,叫《咕咚來了》。一天早晨,湖中忽然傳來「咕咚」的一聲,整個森林裡的小動物們都被搞得很興奮,但是沒有人知道咕咚到底是什麼。3D列印就有點像「咕咚」,現在是產業界很關注一個新事物,政府各種扶持,資本界也真金白銀地往裡扔,媒體也是各種熱捧。你要是自以為時髦的話,出門不跟人侃幾句3D列印,你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即使是這樣,3D列印在精英階層內部也是有兩種觀點的,而且分歧很大,有一派是熱捧,另一派認為它根本不重要。

這兩派觀點,各有它的領軍人物和旗幟性的觀點。熱捧派中,不得不提到克里斯·安德森——大名鼎鼎的美國《連線》雜誌的前主編,互聯網界的理論大神。他曾經創造了很多炙手可熱的概念,比如說暢銷書《長尾理論》《免費:商業的未來》。

2009年,也就是他48歲這一年,他突然做了一個決定,辭去《連線》主編的職位,全身心投入到硬體創業的浪潮中。他與人合夥創辦了一家機器人公司「3DRobotics」,並擔任CEO。

2012年,他突然又捧出一本書《創客:新工業革命》,預言第三次工業革命的爆發。在這本書中,你可以看到克里斯·安德森本人的學術生涯或者說整個事業生涯的一個大斷點、一次大轉型。

很多人都問他,說他都五十了,還搞什麼大轉型呢?克里斯·安德森說:「我認為3D列印是一件比互聯網更大的事情。」

50歲是很多中國人都在準備退休的時候,而現在居然有人把後半輩子押到這麼大的事情上!可見他的判斷是非常樂觀的。

可是也有人認為3D列印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富士康的大老闆郭台銘先生。郭台銘說:「如果3D列印靠譜,我的『郭』字就倒著寫。這個東西既不能量產,材料又非常受局限,掉到地上還會被打碎,能比得上我這幾萬條流水線嗎?」

這兩種觀點我們很難說誰對誰錯,因為發出聲音的都是精英,他們都是根據自己的歷史知識和現實視野做出的判斷,都有自己的道理。

所以在這裡,我才要給大家梳理一下,到底什麼是3D列印,它會給人類的未來帶來什麼樣的改變,以及用何種方式帶來改變。

什麼是3D列印

我們先來說說什麼是3D列印。這個D其實就是英文dimension的首字母,就是維度的意思,二維是平面,三維就是空間。

我們小時候逛廟會的時候,都看到過民間藝人畫糖人,拿一個小勺,裡面是融化的糖,在石板上飛快地來回澆,畫出各種圖形,什麼小貓、小狗、孫悟空、豬八戒等,這其實就是最古老的3D列印。雖然它是在一個平面上製作而成的,但是在空間裡面,它也算凸起了那麼一點點,有點三維的意思了。

我們原來的列印指的就是在一個平面(二維)上展開的列印技術,就是在一張白紙上複製各種文字或者圖畫。而3D列印是在這個基礎上,用列印的技術一層一層地堆疊材料,使它成為三維空間中的一個實體。

這個東西的核心就是兩部分:第一部分是噴嘴,在前面刺啦刺啦地噴原材料;第二部分是一台計算機,裡面有各種各樣的數據模型,指揮噴嘴做動作。其實,這就是人類獲得實體物品的一種製造方式。

原來的工業社會用的是什麼方式呢?現在我們稱為「減材製造」,就是把原材料中我們不需要的部分摳掉,然後獲得我們需要的物品。這種生產方式的工業母機,就是機床,什麼車、鉗、刨、銑、磨,通過折彎、切削、鑽孔、打磨等技術,得到我們想要的部件,然後把它們組合起來,就變成了一個工業品。

可是3D列印不是這樣,它是「增材製造」,是用加法,通過噴各種各樣的材料,從零開始一點一點堆出你想要的東西。材料也是五花八門,什麼都有,尼龍、樹枝、塑料,還有高級的鈦金屬以及各種生物分子。但是,這有什麼神奇的,不就是一種新工藝嗎?

沒錯,我當年剛接觸3D列印的時候,也覺得這就是一個挺好玩的新工藝。它最大的好處,就是節省成本。

工業社會最計較的就是成本,原來那種「減材製造」,難免會產生一些邊角料,這就是浪費。工業社會製造了這種邊角料式的浪費。

3D列印把這個問題徹底解決了。在3D列印的工廠和實驗室里,你絕對看不到邊角料,想製作多少產品就準備多少原材料,有多少用多少。所以剛開始,因為它這個省成本的特點,我很是興奮。

後來再一看,3D列印還有其他好處,它可以製造非常複雜的產品。這種複雜的產品若用減材製造,上機床,水平多高的老師傅才做得出來啊!但是對3D列印來說易如反掌,它後面的數據模型是什麼樣的,噴出來的就是什麼樣的,完全不需要工人的技術加工,這也是它的一個好處。

但是萬萬沒想到,有些專家告訴我們,3D列印真正的含義不是什麼增材製造,而是用數據遠程控制驅動的製造。

這個含義就不一樣了,有人甚至喊出了一句話:「3D列印是壓在工業社會這頭駱駝脊樑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話有點聳人聽聞,什麼意思?就是我們這一代人非常熟悉的工業社會,馬上就要迎來一個終結者了,那就是3D列印。這聽著好像不大可信,但沒關係,我把整個的理論給大家複述一遍,信不信由你。

工業社會的兩大絕活兒

說工業社會之前,得先說說農耕社會。農耕社會最大的特點是什麼?物質匱乏,一個字——窮。工業社會一來,蒸汽機一開動,各種各樣的機器一轟鳴,立即把這個「窮」字給攆跑了,人類生產各種各樣財富的能力突然爆炸開來。

因為工業社會有兩個絕活。第一個就是大批量的標準化生產。我們就拿郭台銘先生的富士康為例,他在深圳龍華的廠區有30萬名工人,光食堂一年據說營業額就達到了15個億。這個廠區每天可以生產2400個集裝箱的貨,在海關直接裝船,分銷到世界各地。在一個藍色的大屋頂下,幾千名工人夜以繼日地加班,這就是工業社會最常見的生產場景,十分壯觀。

工業社會的第二個絕招,就是精細化的分工,把每一個人按在一個非常精細的崗位上。你可能是生產蘋果手機的工人,但是也許你自己根本不知道這一點,大量工人都只能跟個別元器件打交道。

就拿富士康來說,它裡面專門有一個職位,職能就是去調整工人們每一個動作所花的時間。比方說這個動作:把一個電子元器件從生產線上拿起來,貼上一個商標,然後裝進一個防靜電的袋子里,掃描一下再放回到生產線。這個動作,熟練工人只允許用兩秒時間做完,每天要做兩萬次。想想看,這是對人性多麼大的壓抑啊。

但是沒辦法,這是工業社會的標準配置,用這種方式才能才夠把整個生產鏈條裡面的效能或者潛力,全部給壓榨出來,才有可能把匱乏和貧窮趕走。

工業社會的功績還是非常偉大的,原來那些只有達官貴人才能夠享用得到的非常昂貴的奢侈品,用不了多少年,隨著工業社會滾滾向前,就會飛入尋常百姓家。

還記得中國剛出現手機的時候嗎?售價一萬元、兩萬元,任賣家隨便喊,還有很多人想買都買不到,對吧?但是現在,在深圳的華強北路,花上一兩百元錢就可以買到一個有基礎功能的手機。再比如說非洲大陸,大約有6億人口,2000年的時候,僅不足1%的人可以擁有手機。可是2014年年底,據說有58%的人已經擁有手機了。如果你現在再去非洲大陸看一眼,你還認得出那是非洲大陸嗎?除了黑人兄弟沒變之外,估計人人都用上手機了。這就是工業社會的偉大之處。

消費者和生產者的大分裂

但是工業社會也帶來了一個問題,因為它追逐效率、追逐工業中的標準化和規模化,就製造出了一次大分裂。這個分裂在農耕社會是不存在的,因為農耕社會的消費者和生產者往往是一體的。比如說你想吃桃子,院里就有一棵桃樹,你爬上樹摘了桃,在褲子上蹭一蹭,就可以吃了。那麼,你是消費者還是生產者?在這個場景里,其實是分不清的。你如果想吃紅燒肉,媽媽就會給你做,對吧?

但是在工業社會裡,這樣的場景是分裂開來的。你想吃桃子,只能上超市去買,哪裡有樹給你現摘?想吃紅燒肉,小區門口的連鎖餐飲集團可以給你做,而媽媽要上班,沒空給你做。所以,消費者和生產者被切割開來了。

《21世紀商業評論》的主編吳伯凡老師,曾經用一個古希臘神話來形容工業社會的轉變。在遠古,人是一種圓球樣的東西,有四隻手、四條腿和四隻耳朵,力大無窮,神通廣大,奧林匹亞山上的眾神感到十分不安。天神宙斯就用一根頭髮把人分成了兩半。人被分成兩半後,每一半都急切地想撲向另一半,強烈地希望融為一體……愛情產生了。

工業社會就是把農耕社會消費和生產一體化的場景一剖兩半了,讓它們互相尋找,尋找就會產生信息成本。這種成本在農耕社會也有,但是相對較低。

他們是怎麼辦的?有兩個辦法。

第一,約定個日子,比如逢五、逢十就有集,大家都來趕集。或買或賣,非常好匹配。第二,走街串巷叫賣,靠人力搜索自己的客戶。老北京的吆喝就是一種人肉搜索方式,它的整個交易場景被局限在一個空間內,而且規模也沒有那麼大。

工業社會的規模,可就嚇死人了。就像我們前面提到的富士康食堂,你要吃媽媽味道的紅燒肉,上哪兒給你做去?你只能去吃車間味道的紅燒肉。你還想吃什麼外婆腌的鹹鴨蛋、爸爸在河塘里捕的魚,這種個性化需求根本就無法得到滿足,工業社會只能給你提供批量化的標準品。

再比如說,你坐到一個餐館裡,想喝點飲料,你只能喝酒水單上列出來的可樂、雪碧、王某吉、加某寶這些簡單的東西。我更想喝我小時候喝過的自家釀的米酒,但是米酒的產量能有多少?只要沒有形成規模化,它也不可能形成標準的供給,所以很難喝到。

面對這樣一道新出現的鴻溝,工業社會最終也想出了解決辦法,就是把所有市場中的消費者都假設為大眾。「大眾」這個詞20世紀才出現,在英文當中寫作mass,就是「一大坨、一大團」的意思。工業社會發展到巔峰的時候,我們假設所有消費者之間沒有區別,就是面目模糊的一團。

所以社會學上有一句話:「從來沒有什麼大眾社會,只有生產大眾社會的方法。」工業社會有什麼方法?就是假裝沒看見。

消費者之間雖然有區別,但我兩眼一抹黑,假裝你們沒區別,在你們面前擺上三個選擇,你可能買不到你最想要的,但是你也不會得到最壞的,我多少也能滿足你的部分需求,要求不要太高。這就是工業社會和消費者對話的基本場景。

當然,工業社會為了讓消費者滿意,也想出了很多辦法。比如通過廣告、電視這樣的現代傳播媒體,往消費者腦子當中輸入一些概念:你就是上火了,你就是怕上火,你就得喝王某吉、加某寶!漸漸地,你真會覺得自己怕上火,得喝它。其實,這是一個傳播的結果。

漸漸地,大眾都覺得,擁有了三克拉的某品牌的鑽石,才叫擁有愛情。實際上,我們是接受了傳媒的一些暗示甚至是催眠,把我們內心裏面的個性化需求固化到一些工業社會可以辦得到的產品上面。這就是過去100年里我們這代人形成的觀念和行為習慣。

但是,工業社會終於走到了它的暮年。我們都知道互聯網在一點一點、一根骨頭一根骨頭地把工業社會拆掉,在往前走。往前走的方式,就是用互聯網將特有的信息飛速地匹配起來,讓人和人、人和信息、信息和信息飛速地匹配起來。

3D列印的本質:數據驅動的製造

在過去十幾年中,人和人的交流變得更加順利了,因為我們有QQ、微信等;人和信息的交流也更加順利了,因為我們有百度;信息和信息、人和貨物之間,也更容易配對了,因為我們有阿里巴巴、淘寶。這些互聯網巨頭在虛擬空間里將非實體經濟這部分已經做得非常好了。

但是,還有一個鴻溝跨越不過去,就是物質生產怎麼辦?我們在外面跟大家講互聯網概念的時候,經常就會有人提這樣的問題:「你們老吹噓互聯網,搞來搞去不就是訂個票、泡個妞嗎?生產大機器、造房子才叫創造財富,因為它看得見、摸得著,我心裡踏實。這些東西怎麼互聯網化?比如造一座橋,怎麼互聯網化?」

這就是3D列印的意義所在了。我們繞這麼大一個圈子,就是要說回到3D列印上來。

3D列印是什麼?是通過互聯網和一系列現代化的材料技術、製造技術,構建出來的人類的最後一道跨越天塹的橋樑,是把人、信息、財富和實體世界的物質聯繫起來的方式。

3D列印和普通製造根本的區別在哪兒?我們前面講到的,節省材料,可以做出更複雜的形狀,這都不是根本,根本在於它是數據驅動的。

數據驅動和實體物之間的區別在哪兒?

打一個簡單的比方,我要出版一本書,拿到印刷廠要先製版。在工業社會裡,出版社出任何一本書都要計算成本,要考慮盈虧平衡點,即賣掉多少冊才能掙錢。因為製版是要花錢的,這個成本要平攤到每一本書上,所以印刷機一開就是3000冊以上,印數越多,就意味著成本越低。

但是在辦公室里用印表機就不一樣,每一頁紙的成本都一樣。學校的列印店都是按紙張數量來給你算錢的,從來沒人說,你必須印3000份,我才能給你便宜點。

這就是3D列印和傳統製造的核心區別,3D列印是數據驅動的製造。

這種製造方式帶來兩個結果。第一個結果是生產資料變得不重要了。在馬克思整個的理論框架里,生產資料所有制決定了社會形態。生產資料怎麼配給,生產力什麼水平,決定了有什麼樣的社會形態。可是,在3D列印的前景照耀下,生產資料變得不重要了。

比如你有一台3D印表機,我就沒必要也買一台了,我可以遠程租借。我在北京,要給紐約的一個朋友送一份生日禮物。我親手做了一個數據模型,通過互聯網遠程指揮一個紐約朋友的3D印表機把它列印出來,然後通過快遞公司遞到他的府上,不就結束了嗎?生產資料對我來講,只是臨時租用幾分鐘或者幾個小時的一個租借品。

從整個人類的生產鏈條上來看,一個租借品和一個必須擁有才能生產的物品,那重要性可就差遠了,它是不能夠扼住整個財富生產的咽喉的。所以你看,生產資料的重要性變弱了。

人的作用被釋放了出來

3D列印的第二個結果,就是人的作用一下子被釋放了出來。

我說過多次的羅永浩和他的鎚子手機的案例。羅永浩現在就生活在一個3D列印時代還沒有到來的工業社會,雖然這款手機的設計、概念都做得非常好,當然,羅永浩本身就是個營銷大師。他最後折在哪兒?他之所以供貨量不足,遭到很多人的圍攻,不就是因為沒法量產嗎?沒法量產的原因是什麼?工業社會拖住了他的後腿。如果他的訂貨量不夠大,對不起,廠家就不會給他上生產蘋果的流水線,工人的素質可能也不是很好,因為你的訂貨量小,廠家沒有效益嘛。

所以雖然他也找到了富士康進行代工,但是最後,產品合格率不高、殘次品過多等問題都扼住了他的咽喉。這就是工業社會追逐規模化和個性化需求、創意化營銷之間的一次激烈衝撞。

那我們假設一下,羅永浩這部手機是在3D列印時代誕生的,那就簡單了。他只需要和他的團隊完成所有東西的建模,至於怎麼生產,那還重要嗎?如果客戶在長沙,長沙今天需要1萬台,那就在長沙列印出來,然後送到客戶手上,他完全就不會受到今天這樣的制約。誰將變得非常重要?羅永浩會變得非常重要,相反郭台銘就變得沒那麼重要了。

說一千道一萬,互聯網能解決什麼問題?解決給人賦能的問題,讓每一個有稟賦、有才能的人,變得更強大。所以,3D列印實際上是互聯網社會往前滾滾發展的邏輯上的必要階段而已。

3D列印真的能實現嗎

按照這個說法,如果3D列印有可能在技術上實現,那它就真的會成為壓斷工業社會脊樑的一根稻草。但問題來了,3D列印這種技術真的能實現嗎?

前面,我們只是在理論上推導出,3D列印技術有可能成為工業社會的終結者,因為傳統工業社會是有內在矛盾的,但是它的解決方案只是權宜之計。

比如說我們穿的服裝,誰都知道,每個人的身材不一樣,適合的尺碼也不一樣。傳統工業社會有什麼辦法?它只好跟我們說:「我稍微給你們切分一下好不好呀?從S號一直到XXXL號,大家買自己適合的尺碼就可以了。」

但是買的人和賣的人都心知肚明,這種固定尺碼的衣服穿上身以後,多少還是會有點不合適的。如果是一個對穿衣要求特別高的人,或者想要量身打造一套正裝西服,怎麼辦呢?還免不了要去請那些老裁縫,用量體裁衣的方式給客戶一個個性化的解決方案。

但是在3D列印的場景下,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了。一個人往那兒一站,掃描一下,得出一組數據,這就是只屬於你的尺碼。根據這個尺碼列印或者製造出來的衣服,一定是非常貼合你的身材的。所以,3D列印的應用前景是多麼的光明啊。

但是問題來了,服裝只是人類製成品市場中非常小的一塊,還有很多東西,比如說手機,它內部的機械構造和電子構造何其複雜!再比如說橋樑、房屋這些大型物件,以及對質地和結構有特殊要求的一些製成品,3D列印有用武之地嗎?可能就不敢說了吧?

說3D列印是趨勢,很多人可能都承認,可趨勢這個東西是說不清的,到底什麼時候能變成現實呢?如果說是1萬年以後,對我們這一代人還有什麼意義呢?

現在人類對3D列印的質疑,關鍵是對它的一些技術難題有沒有可能突破而產生的疑問。從我看到的材料中,質疑主要集中在兩塊。

第一,3D印表機的價格能不能降下來?這一點我倒是比較有信心,因為只要大規模應用起來,一種技術的價格和它的製成品價格,將來總會便宜一些。

第二,3D印表機的工藝能否改進?這一點我也有信心,因為它可以逐步去改進。3D列印的靈魂是它的材料工業,有些東西你不用特定的東西是打不出來的。理論上,它可以列印出一塊人的頭蓋骨(現在確實也有列印出來的)。可是如果材料不過關,用倆月就壞了,那醫院就沒法進貨嘛。

所以,材料工業是受制於上帝賜給這個地球表面的那些資源的,有的時候整整幾代人連一個材料技術都突破不了,這也非常正常。

為什麼我們應該樂觀看待3D列印

為什麼我們這一代人對3D列印技術應該持樂觀態度?我只給大家講四個理由。

第一個理由,因為互聯網的存在,人類的技術創新是一種重組式創新,世界各地的創新通過互聯網可以發生橫向協作。這個觀點是從《第二次機器革命》這本書里得來的。這本書里講,創新分兩種。一種叫果實性創新,就是上帝讓這棵樹結了一個果子,摘完了就沒有了。很多傳統的創新就是這樣,有些院士可能一輩子也只有一兩個技術成果,他只摘得著這麼一兩個果子。

可是在互聯網時代,真的存在另一種創新——重組式創新。兩個完全不搭界的創新,因為互聯網碰撞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新的成果。人類的很多創新都是這樣來的。所以,在互聯網的條件下,人類創新的速度會快得多,它背後的機理就是這種重組式創新。

第二個理由,人類技術的發展越來越趨近一個全新的階段。過去所有的技術進步,甭管大的、小的,都是由人來推動的,而在未來,有可能是由機器自己來推動的。就好比上帝造人,他不需要造出所有的人,只需要造出亞當和夏娃,讓他們互相吸引,然後談戀愛、生娃,娃又可以生娃,後面的事上帝就不管了。

人類可不可以按照這個模式照搬一次?即我們不僅可以生產機器,還可以生產出能生產機器的機器。你想像一下,未來某一天,我們向火星發射了這麼一台可以生產機器的機器,它到火星著陸之後,自動開始挖礦,開始建造自己的鋼鐵廠,開始冶煉,生產出各種各樣的金屬配件,重新構架機器。這些機器自己又可以生產機器,然後迅速布滿了火星的表面,採擷它的資源。這些機器自己又生產出宇宙飛船,把火星的資源發射回地球。如果有這麼一天,今天所有的環保事業都不要幹了,因為人類的資源問題徹底解決了。

是不是會出現這麼一天呢?我不知道,但至少在邏輯上它是成立的,而真的也有人在嘗試。就拿3D列印領域來講,英國巴斯大學機械工程高級講師阿德里安·鮑耶搞了一個項目,叫Reprap,就在試圖生產一種可以生產出3D印表機的印表機。

這個技術我也不懂,但其間已經發生了幾次迭代,第一代機器叫達爾文,第二代機器叫孟德爾,第三代機器叫赫胥黎,都是以生物學家的名字來命名的。背後的深意在哪兒?就是說,機器未來有可能是生物,有可能是亞當、夏娃,有可能自己下崽,不用人類操心。

在未來3D列印的應用場景下,我們有可能設計出一台飛機的發動機。怎麼設計?因為飛機的發動機特別複雜,有幾千個甚至上萬個參數,所以我們得先設計出來,製造好多個樣品,然後拿到不同的環境里去試,最後試出一個最好的樣品進行改進,當然就很慢。

但是在3D列印和計算機系統接駁的情況下,就可以模擬現實的各種環境。它可以設計出一大堆參數,然後用「遺傳演算法」或者叫「進化演算法」進行運算。這些參數可以在計算空間裡面模擬出無數台飛機的發動機,給它疊加各種各樣的情況,比如雷電、颶風等,讓它自己像生物界演化那樣去求生存。有的受不住,就被淘汰掉,剩下來的相互之間雜交,各自選取對方身上的優勢,再生產出下一代,一直在演算法中進行演化。

這就叫作物質編程。就是將來你只需要告訴計算機,你需要什麼東西,它自己就能按照那些極其複雜的參數,在電腦空間里給你運算出一個最佳結果,然後接駁到3D印表機上,直接給你列印出來。

機器生機器,用生物學的模式重構機器,這也是我對3D列印持樂觀態度的一個理由。

第三個理由,人類現在什麼技術發展得最快?信息技術,其有可能抄了原來所有技術的老底。

人類歷史上經常會發生這種事。我們為某件事情頭疼的話,就會老想著解決這件事,所有的技術手段都會堆疊到這個技術領域。比如說石油,石油馬上要用光了,怎麼辦?加強采井技術,各種井下技術都往這兒想。

可是,也許真正的解決方案並不在這兒。電動車一發明出來,石油技術也許就該埋地下了。所以,很有可能通過他山之石,也就是另外開闢一條新的路徑,來替代原來的老問題。

信息技術有沒有可能把製造業技術整體替代掉呢?有可能的。

大家都聽過納米技術,納米技術讓人類加工物質的能力進入到分子級的水平。如果真到了分子級的水平,還有什麼製造業可言?只要是一個納米級的製造平台,這個平台上既可以生產汽車,也可以生產電腦;可以生產一個水杯,也可以生產一匹花布。所有東西在分子級重組的時候,能源問題、物質材料問題全部都解決了。

納米技術是21世紀人類非常重要的一個科研方向。納米技術如果成熟了,從信息技術的角度來講,把其他技術的難題從另外一個側面給解決掉了。這也是我樂觀的一個理由。

最後一個理由,20世紀的歷史反覆告訴我們,一項技術一旦開始奔跑起來,往往會進入一種叫「指數級」的爆炸性增長狀態,你會發現它的發展過程是人類無法想像的。

比如說人類基因組,剛開始,我們一看,那麼龐大的運算量,天哪,解決這個問題好像要花好幾百年的時間。但是沒幾年,人的基因圖譜就被畫出來了。為什麼?因為全球化的大協作,指數級增長的能力。

《奇點臨近》的作者庫茲韋爾曾經講過一個道理,說如果你走1步是1米,那你走30步就是30米。但如果第1步是1米,第2步是兩米,第3步是4米,這樣翻著倍地走,到第30步是什麼結果?你已經在10億米開外,也就是說你已經繞地球轉26圈了。

所以,指數級增長是一個特別可怕的增長,人類現在各個領域的技術突破都堆疊在一塊兒的時候,就極容易觸發這種指數級增長。

當然,在3D列印領域,指數級增長這個天靈蓋能不能被打開,我們也不知道,但至少我們知道,庫茲韋爾這個人正在干一件事。他現在歲數已經不小了,據說每天要吃230多種葯(他認為,人類很可能在50年內就創造出讓人長生不老的技術,所以他得多吃藥,爭取活到那個時候)。但他有信心,他認為到2027年的時候,計算機的智慧水平將超越人類;到2045年前後,整個人類技術會迎來一個點,這個點就是奇點。從此之後,人類基本上就可以退出創新領域了,我們再創新,可能就是寫寫歌、跳跳舞、做做舞台藝術和電影藝術方面的創新,剩下的事交給機器來做就可以了。

當然,這只是個別人對未來的想像,但他的這個想像正在被很多人接受。在美國,有奇點大學,也有奇點派,正在成為一個學術流派,他們用樂觀的眼光來看待未來。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參考一下呢?

我還得加一句,所有對於未來的判斷,如果說得鐵板釘釘,一定不靠譜。人在未來面前,還是要保持一種謙卑之心的,所以一邊聽聽庫茲韋爾,一邊聽聽郭台銘,就不會有錯了。

誰也控制不了技術的成長方向

人類親自孕育了技術這個兒子,可是生下這個兒子之後,卻讓人類媽媽好為難,因為媽媽發現,她根本控制不了兒子的成長方向。過度悲觀和過度樂觀,似乎都是錯的。

就像我們小時候讀《小靈通漫遊世界》,說2000年的時候,全北京上空跑的都是宇宙飛船了,再沒有汽車了。現在都2014年了,宇宙飛船在哪兒呢?這就是一種革命浪漫主義的輕佻的樂觀態度。

但是你會發現在過去一個世紀里,對未來技術做悲觀估計的,或者按部就班預測、畫個曲線往未來去倒的,往往都破產了,因為現實的發展遠遠超越了當時人的想像。

當然,技術——人類的這個兒子的發展,最重要的還不是悲觀和樂觀這個維度,而是它一旦實現之後,引發的社會後果,是我們完全沒法想像的。

舉個例子,當年愛迪生髮明了留聲機,最開始他設計這個東西是為了把自己的聲音留下來。他在進行商業銷售的時候,打的是這個賣點:讓老人留下聲音,做遺囑用,讓子孫後代知道爺爺和爺爺的爺爺說話是什麼聲音。

結果,這玩意兒一上市,全世界人民都拿它來聽音樂,搞得很不嚴肅,愛迪生很生氣。但是沒辦法,這個蛋你下完了,孵出來一隻小雞,它的生物性的成長過程,它的邏輯鏈條的展開,就跟你這個媽媽完全沒有關係了。這才是技術和人類之間真正的摩擦點。

如果3D列印完全實現了

我們回到3D列印的話題。不管對3D列印的態度是悲觀還是樂觀,我們都應該做好一個心理準備,就是萬一它實現了呢?實現之後引發的整個社會後果又是什麼樣的呢?我們不應該提前做一些判斷嗎?至少我個人的判斷是謹慎的、悲觀的,我認為人類政治、文化、法律的全套體系,都沒有做好相應的準備。如果它真像庫茲韋爾講的那樣,來得那麼快,我們會不會面對一次劫難?也未可知。

給大家舉個例子,美國有一個網站叫Defense Distributed,這個網站的主人是美國得克薩斯大學的一個大二學生,叫科迪·威爾森。在這個網站上,你居然可以下載到3D列印槍支的文件和數據包。

試想一下,一個普通人,用普通的3D印表機,用普通的材料就可以列印出槍支,會產生什麼後果?

第一個後果是,3D列印可以任意變形。也許他列印出來一把麵包狀的槍,也許是一把魚竿式的槍,它的應用場景會變得非常複雜,防不勝防。萬一這玩意兒落到恐怖分子手裡怎麼辦?

第二個後果是,你可以把這把槍帶上飛機。這把槍除了撞子彈的撞針是金屬的,剩下全是塑料的。也就是說,你完全可以在兜里裝上一根撞針,然後把一把3D列印的塑料槍擱在其他行李裡面,在機場矇混過關。

事實上,也的確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英國的兩名記者就做了一個實驗,他們在兜里裝了一把3D列印的槍,順利通過了倫敦火車站的安檢,上了「歐洲之星」列車。然後,他們在火車上把東西拿出來,當著全車廂人的面,把它拼裝完成,帶著這把槍若無其事地在車廂里走來走去。

一看沒人搭理他們,這哥兒倆還急了,乾脆把槍拿出來,當著所有人的面兒合影、作秀、擺pose、拍照片,還是沒人有反應。

巴黎到了,他們帶著這把槍下了火車,又通過了巴黎警方的安檢,來到了巴黎市區,還是沒有人有反應。

這兩個記者就沿途大喊:「我帶槍了,我是恐怖分子!」依然沒人搭理他們,因為3D列印的槍支就是這樣具有偽裝性。

第三點更可怕。這個網站其實一度被美國政府盯上過,美國政府強行要求他們把這玩意兒下架。其實政府也很為難,這件事到底是適用《槍支管理法案》,還是適用《信息管制法案》呢?說不清楚,人家就是上傳了一個3D列印的數據包而已。但是不管怎麼樣,這個數據包上傳兩天後,就被強制刪除了。

事後,這個網站的創始人科迪·威爾森說,刪掉就刪掉吧,無所謂,這東西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在一般的圖書館都可以查到,大家自己去查吧。

這句話說得好嚇人啊,意味著政府原先控制3D列印槍支這種事的所有手段都是失效的。過去你傳播危險信息,我可以從你這兒掐斷,而在互聯網時代,這些信息到處都是。我們假設有一個恐怖分子,我們不知道他的目標和行為方式,他聽到了這番話,第二天就鑽進了圖書館查找。幾天之後,他揣著一個像麵包的東西走出來的時候,你不覺得毛骨悚然嗎?

雖然3D列印或者互聯網技術的未來很美好,給每一個人賦權、賦能,整個世界資源的體系將會重構,個人可以獲得更大的權利和資源。可是人有複雜性,假設他是恐怖分子呢?假設他極端仇恨社會呢?這個東西到了他手裡,你知道引發的社會後果是什麼嗎?

且不說這個後果有多嚴重,人類現在沒有辦法去制約這個後果,這才是真正可怕的。

每個人都應該活在趨勢中

大家都知道,近30年來,製造業在國際間梯次轉移,最後來到了中國,把中國變成了世界的製造之國。如果3D列印真的實現了,中國這個「製造王國」的美名和地位,還能保持得住嗎?

2010年,奧巴馬上台的時候承諾,美國要重振製造業,甚至還要撥款、修改法案等。在我看來,在3D列印技術的坐標下,這就是扯淡。工業將來會變成遍布全球的零星式分布,地域空間的限制已經變得不重要了,在中國還是在美國,這個重要嗎?重要的是那些能夠設計數據包、數據模型的大腦在哪兒。

假設他們現在在舊金山,會一直在舊金山嗎?沒準兒將來就在馬爾地夫呢。如果馬爾地夫政府說,只要你會玩3D列印,所有度假村都對你免費。沒準兒未來世界的創造中心就在馬爾地夫的海灘上,也未可知。

也有可能,未來的國家主權會變成民間組織,一個分布於全世界的組織。也許這個組織的權利和資源,遠遠超過一個主權國家,因為3D列印時代、互聯網時代,權利都在個人手裡。

你只要接受這個前提,真的可以推導出這樣形形色色、光怪陸離的結論,而所有這些結論都在告訴我們每一個中國人,乃至每一個美國人,你現在看到的世界,你根據現在看到的世界推演出來的未來世界,以及相應的解決方案,可能全都是錯的。未來世界什麼樣?3D列印已經讓它變得面目模糊。

今天我們講的是3D印表機,實際上我想說的是,一個人面對那些已經呈現出光輝前景的技術創新,應該持一種什麼樣的態度。

很多人往往是在兩極之間搖擺,要麼絕對樂觀,對未來某個時間點會出現的某個確定性的結果,做賭徒式的下注;要麼就是完全的悲觀,甚至是保守式的排斥。悲觀者認為:我原來的世界很美好,我原來的被窩很暖和,新的東西你不要來,我原來的世界牢不可破,你對我毫無作用。

我主張的態度是,每一個人都應該活在趨勢中。這兩種極端的態度,可能都對,也可能都錯。你可能欣喜若狂,也可能非常失望和沮喪,但是,如果你能秉持一種活在趨勢中的態度,那你生命中的每一個點都可能獲得驚喜。面對這些創新,我們用一種歡樂的姿態,用一種匍匐的身姿跟在它身後,體察它一點一毫的進步,這本身就是快樂的所在。

更何況,趨勢這個東西非常嚴酷,有的時候它會造福於你,有的時候會撲入你的生命中,給你造成各種各樣的阻礙和劫難。但不管怎麼樣,你只能享受,無法拒絕,這就叫活在趨勢中。

我在市場上找到一本書,叫《3D列印:從全面了解到親手製作》,它的作者是北京大學的楊振賢先生。這本書里有如何親手做一款3D印表機的全面指引,如果你有興趣,真的可以親手製作一台。

如果你做成了,我願意用《羅輯思維》的資源幫你展示,因為我們知道,你就是那個活在趨勢中的人。

03 未來腦世界

沙堆實驗的啟示

20世紀八九十年代,美國有個叫巴克的物理學家及系統科學家提出所謂的「沙堆實驗」。這個實驗,我們在前文中講過。

這個實驗的結論就是:當我們人類面對一個過於複雜的系統的時候,我們是束手無策的,只能傻獃獃地在旁邊看著,因為我們既不能控制,也不能測量,更沒法預測。

可是我們人類是有理性的生物,我們有自尊心,怎麼能夠容忍自己面對一種完全不確定的境況呢?那不是絕境嗎?所以,即使認同這不可預測,我們人類也在試圖換一個角度來把握它的規律。

20世紀,很多科學家就創立了這樣一門學科,就叫複雜性科學,專門研究「沙堆實驗」這樣的問題。

複雜性問題我們先擱下不談,說一個跟它有點關係的話題,那就是:人類通過互聯網會構建一個什麼樣的未來?

人類的進化通往何處

這話題太大,但是也非常有魅力。即使是一個穴居人,他在仰望星空的時候,以及今天的你拉著女朋友的小手,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的時候,心中多多少少都會泛起這個問題。千秋萬代之後,我們的子孫會是什麼模樣呢?手會變成六指嗎?還是手指越變越長,更方便我們敲擊鍵盤?

有一點我們必須承認,就是進化論的規律到人類這兒會失效。雖然進化的洪流仍然滔滔向前,浩浩蕩蕩,但是到人類這兒它會拐一個彎。為什麼?因為在當代文明的條件下,進化的很多條件對人類這個物種已經不適用了。

達爾文扔出來的進化論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換句話說,自然選擇的壓力冷冰冰地盯著每一個物種,你有能耐你就活,你就傳宗接代;你沒本事,你競爭失敗了,你就只能斷子絕孫。基因就是這樣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就是這麼一次一次選擇得到的。

可是在現代文明的條件下,我們的倫理條件允許我們把那些競爭失敗者,換句話說就是窮人,趕盡殺絕,不讓人家傳宗接代嗎?當然不能。我們的政府也在補貼窮人,也想讓他們過上幸福的生活。

所以,不管競爭成什麼樣,人類的基因都會傳下來,自然選擇的壓力到人類這個物種這兒就失效了。我們的進化歷程一定會拐一個大彎,可是拐到哪裡去呢?

前不久,我看到一句很有意思的話,大意是這樣的:人類有什麼了不起?不過就像十幾億年前,地球表面某一個泥坑裡那些黏黏糊糊的單細胞細菌而已。那個時候,那堆單細胞生物連細胞核都沒進化出來,人類現在也不過就是那個狀態。

我們的未來,就是一個一個的單體,像細菌那樣,從單細胞動物進化成多細胞生物,通過互聯網構建一個更大的生物。你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奇思妙想,雖然想想挺不堪的。

換句話說,千萬代之後,我們的子孫將會活在一個巨大的生物體的體內,人類只是一個個細胞,那個才是主體,混得好點兒,我們能成為人家的腦細胞、眼細胞;混得不好,我們很有可能就是人家大腸里拱動的蛔蟲。

人腦就是互聯網發展的終極狀態

這個猜想會不會成為現實呢?一本書叫《互聯網進化論》,它的作者是中國科學院的客座研究員劉鋒先生,這本書的結論和剛才這個猜想完全一致。

這本書的結論就是這樣,單細胞生物進化發展出人的大腦,人的大腦從這會兒開始,藉助互聯網,構建起另外一個大腦——全球腦,即以地球甚至是以宇宙為空間的一個大腦,它發展的盡頭就是現在人腦的狀態。換句話講,人腦就是互聯網發展的終極狀態,現在的互聯網技術就是奔著人腦的狀態去發展的。

我看完書後迅速約劉峰先生見了個面,問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他說,這個想法的創生有兩個契機。第一個契機,原來他是個程序員、碼農,寫程序的時候發現,現在很多程序其實都是從原來某一個原始程序演變過來的,那個原始程序就是BBS、天涯論壇這些東西。他發現什麼電子商務網站、搜索引擎,包括維基百科,這些網站在底層代碼上跟這玩意兒一樣,所以這是不是就是一個單細胞生物演變過來的?這裡面是不是有進化的規律存在?這是一個啟發。

第二個契機,有一年他為水利部工作,發現水利部在中國所有的江河湖海當中,遍布了各種各樣的探測器,有的探溫度,有的探流速。這些觸點採集到的信息,會通過互聯網連到北京的一個主機房,供水利部的專家去分析全國的水文情況。他說,這不就跟一個動物的神經系統類似嗎?

這兩個契機激發他往下研究,於是捧出了這本《互聯網進化論》。

我繼續問他:「你有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你這個猜想是對的?」劉鋒先生也坦然承認,現在為止,它就是一個猜想。互聯網已經構建了和大腦一模一樣的各種神經系統,比如說視覺神經,就是攝像頭;聽覺神經,就是各種各樣的聲音採集器;自主神經系統,就是互聯網上的搜索引擎;運動系統,就是自動印表機;等等。我們在互聯網上能夠看到的新進展和生物神經學的進化,基本上能夠一一吻合,但是我們只能說這還是一個猜想。

跟劉鋒先生接觸完之後,我自己倒是可以為這個猜想補充兩個佐證。

第一個佐證就是分形學。分形學是美國數學家曼德勃羅在20世紀提出來的。他最開始寫了一篇文章,就叫《英國的海岸線有多長》。很多小學生都能隨口報出來英國的海岸線有多長,但是他仔細一想,不對,這得取決於你用什麼樣的尺子去量。如果你一點一點地去量,這個海岸線可以變得無窮長,因為每一個彎曲你都要量。

所以,這個問題其實是沒有標準答案的。由這個問題開始,曼德勃羅就創立了分形學,當然,這是數學。我們今天要講的不是數學問題,而是分形現象,就是從宏觀尺度到微觀尺度的一種自相似性。

比如說,你看到一棵樹,這棵樹你從來沒見過,但是你一眼就發現這是一棵樹,這是確定無疑的,因為它的形狀是與你的感知系統里樹的原形是對得上號的。樹是什麼形狀的?就是不斷地分叉,根生干,干生枝,枝上有葉,葉上有葉脈。幾乎所有的樹都是這樣分叉的。所以,從宏觀尺度和微觀尺度看,是一模一樣的形狀,這就叫自相似性,跨越兩個維度完全一樣。

佛經裡面的講法也一樣,三千大千世界,一千個小千世界構建成一個中千世界,一千個中千世界構建成一個大千世界。

總而言之,宏觀結構和微觀結構在不同尺度上有驚人的相似性,這是宇宙的普遍規律。後來很多痴迷於數學和互聯網、計算機的人還發明了一種藝術,就叫分形藝術。

這種分形藝術的特徵有兩個:第一個就是我們剛才講的自相似性,第二個叫無限可精緻性。就是把這個圖不斷地放大,它的精緻結構和宏觀結構一模一樣。這就是分形藝術。

它跟我們剛才講的互聯網進化論的猜想,有一定的相似性。單細胞生物進化為多細胞生物的頂端就是人,人再進化,構建成一個更大尺度上的生物,這是完全有可能的。這就是分形,這是第一個佐證。

我們還可以提供第二個佐證,是一種自下而上的看法,這就要說到物理學的一個定律——熱力學第二定律。文科生不懂這些科學名詞,但宇宙大爆炸,大家有概念吧?最開始的宇宙就是一個點,密度極大,溫度極高,體積極小,然後不知道什麼原因,「砰」的一下就炸了。然後體積越來越大,所有的星雲飛速地奔離,密度變得越來越稀薄,熱量變得越來越小。

不說這個了,就說打雞蛋吧。把一個雞蛋磕到碗里,裡面是非常清楚的結構,黃的是蛋黃,白的是蛋清,然後你就「咣咣咣」一通打,最後什麼狀態?從宏觀上看,性質趨於單一;從微觀上看,所有的點的運動狀態變得混沌而沒有系統感。對,這就是宇宙大爆炸的終點。熱力學第二定律提出一個概念,叫熱寂,也就是熱量變得寂滅了,那個時候宇宙的終點就是:所有的地方密度一樣,所有的地方溫度為零,所有的生命絕跡。這就是宇宙的未來。

全球腦的量子躍遷

物理學家這話剛說完,生物學家就在一旁冷笑,扯什麼呢?沒看見生物現象嗎?我們研究的對象恰恰是一個相反的過程,你們認為宇宙是從有序到無序的發展,我們看到的恰恰相反,是從無序到有序,從單細胞到多細胞,一直發展出人腦這樣極其複雜的有序結構。那你說,到底是物理學家對還是生物學家對呢?到底是有序到無序,還是無序到有序呢?這就成為一個爭論。

那是誰一錘定音,終結了這個爭論呢?量子物理學大師薛定諤寫了一本書,叫《生命是什麼》。這本書里從另外一種維度重新定義了生命。他說,什麼叫生命?生命就是一種系統,它有能力從無序狀態變成有序狀態,符合這個特徵的東西,都可以被稱為生命系統。

這麼一定義,生命可就不只是狹義上那些生物了,大氣的很多現象,也可以稱為生命,它們也是從無序突變成有序狀態的。

這時候就不得不提到一個人,拉茲洛。他是匈牙利人,小時候是個音樂神童,出了很多唱片。這個人一生都在講一個概念:廣義進化論。言下之意,就是進化可不只是生物學的現象,宇宙萬物都存在一種逆天的行為。你不是說宇宙會奔向熱寂、奔向無序嗎?不,有一種逆天的方式就叫生命,會反過來從無序到有序。

按照拉茲洛晚年出版的一本書的說法,人腦不過是1×1010個神經元,然後構建起的一個複雜的生命系統。地球上是56億人,那就是0.56×1020。如果它們通過互聯網連接起來,會不會形成一個新的大腦呢?所以拉茲洛這本書的名字叫《全球腦的量子躍遷》。

什麼叫量子躍遷?就是突然發生一個斷點、一次突變,這個由56億人形成的腦就會醒過來。

當然,拉茲洛的看法比互聯網進化論更深了一層。他的意思是,我們進入了另外一種進化的歷程。要知道,進化之路永遠是兇險之路,它是一道窄門,有的物種過得去,有的物種則會活活地死在這道門前,恐龍不就是沒進化過來嗎?所以在這個裂變、這個起點到來的時刻,人類有沒有可能通過連接,通過重建一種倫理觀,進入一種全球腦的量子躍遷狀態呢?有可能,但是需要我們做出各種各樣的努力,這就是這本書的大意。

但是再回頭來看我們今天這個主題,人類有沒有可能像單細胞動物進化成多細胞動物那樣,通過互聯網變成一個全新的物種呢?廣義進化論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新的佐證。

人工智慧不會是人類的敵人

前面我們講述了一個關於人類和互聯網未來的猜想,它不是科學,它不可以證實,也不能證偽,就是一個假設。正如一個科幻故事的標題所起的那樣——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在互聯網的介入下,人類文明正在面對一次突變和轉型,前方是沉沉的黑夜,完全沒有路標,沒有過去的任何經驗可供我們學習。怎麼辦?

我們這個時候的處境就有點像1492年的哥倫布,他老人家帶領艦隊從歐洲的海港出發的時候,心中只有一個慾念,那就是:我堅信地球是圓的,我堅信往西走能到東方。哥倫布多麼希望手裡有一張海圖,哪怕是張錯了的海圖啊。可是沒有。

現在我們比哥倫布幸運得多,我們好歹有一些猜想。這些猜想在實踐的過程中會得出一些推論,我們可以不斷地去驗證這些推論,反過來再來豐富這些猜想。這就是所謂的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人類進步的步伐不過如此。

接下來,我們把互聯網進化論作為一個猜想,來做幾個推論,看能不能說服你,有沒有道理。當然,我事先聲明,它不是真理,它是推論。如果前提錯,後面推論全錯。

我們先說第一個推論:某些科學家正在致力研究的人工智慧是一條絕路。就是試圖靠電子元器件、靠人類的鬼斧神工代替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生造出一個擁有人腦那樣高級智慧的機器來,這個思路是絕路。

為什麼?因為這個機器排斥了人本身的存在。我們是試圖用人的智慧代替幾十億年的生物進化史,代替那種自然選擇造成的鬼斧神工的結果。而按照互聯網進化論,結果可能是另外一種,那就是人工智慧本身就包含了人,人只是人工智慧當中的神經元,而互聯網僅僅是連起它們的神經。

這可是兩種不同的人工智慧,前一種人工智慧,不僅科學家信,很多電影導演也很喜歡。比方說美國電影《終結者》就在猜想,未來某一天,一個以計算機為基礎的人工智慧防禦系統自我意識覺醒了,突然活了,一看人類好不順眼,就想把人類弄死,控制全世界。這個猜想的前提就是互聯網智能的覺醒是脫離人而存在的,所以成了人類的敵人。

而按照後一種人工智慧的說法,那就不是這樣,如果人類參與其間,扮演著神經元的角色,那麼我們和未來的人工智慧是兩個層次的存在,而且我們是同舟共濟的,我們好,它才好,所以不存在這種競爭。

就像生物學裡提到的「領地」的概念,很多生物都有領地的習性。領地是特指同物種的問題,跨物種沒有這個問題,一隻蚊子和一隻老虎,既不是食物鏈關係,也沒有領地衝突。

我們和未來的人工智慧也是這樣,所以不存在未來覺醒的人工智慧反過來滅殺人類的問題,這是第一個推論。

你是促進了連接,還是阻礙了連接

第二個推論就更有趣了,如果互聯網真的要拼接起一個大腦,那在這個進化的歷程中,這個物種最大的利益實現方式就是:我們要連起來。那也就可以判定,在所有的互聯網商業實驗中,有些互聯網實驗註定是要失敗的,而有些註定在進化的主過程中,會走向進一步的成功的。怎麼分別呢?用這個詞來分別:連接。

劉鋒老師在《互聯網進化論》這本書里,就提出了互聯網進化的九個規律,其中第一個規律就是連接規律。他說人類的進步就是其若干運動和感覺器官不斷延長和連接的歷史,未來人類與互聯網的連接將會更加緊密,這就是進化的方向。換句話說,所有互聯網商業要判斷自己有沒有未來,就是看你是促進了連接,還是阻礙了連接。

舉個例子講,三星手機Note3推出了一種智能手錶。智能可穿戴設備現在很熱門,科技界的人天天都在討論這個話題。可是什麼智能穿戴設備會有未來呢?Apple Watch(一般稱iWatch)手錶會不會有未來呢?如果僅從互聯網進化論來推論,它沒有未來,為什麼?因為它阻礙了連接,它的屏幕太小。也許剛開始很時髦,很多人會買。但是由於更小的屏幕阻礙了連接,所以它會被進化的洪流淘汰掉。

而另一種可穿戴設備——谷歌開發的Google Glass(智能眼鏡)就非常有前景,因為它把屏幕放大到了足夠大,可以覆蓋人的整個視野,加速了連接,讓連接的成本更低、連接的通道更寬。這就是我對這兩個產品的商業前景的判斷。

有人說雷軍創辦小米,有過三次變卦,都是關於小米手機的屏幕。小米剛推出來的時候,是4英寸屏,雷軍解釋說,東方人手小,西方人手大,4英寸最好。小米手機第二代的時候,卻變成了4.3英寸,雷軍解釋說,4.3英寸是我們測算之後最合適的尺寸,再大就不好了。小米三代的屏幕達到了5英寸,說明此前雷軍講的都是牽強附會。

這說明了什麼?說明現階段人們是通過屏幕駁進互聯網的,所以更大的屏幕就意味著更快、更低成本的連接。我自己就有一個體會,iPhone6沒出來之前,我一直都用蘋果手機,可是當我用了一次5.5英寸大屏的三星的Note2手機之後,我發現我再也退不回去了。我仍然覺得iOS系統真好用,但我真的接受不了小屏幕了,我已經習慣了通過一個大的屏幕和互聯網連接。這不僅是我個人的體會,很多朋友也這麼說,可見連接這事有多重要。

知識精英們不要一天到晚嘲笑互聯網,不把你們所掌握的寶貴的知識資源放到網上供人們連接。你們不要再抱殘守缺,守著你們那個精英的頭銜嘲笑互聯網了,人類是堅定地要走連接的道路的。所以,互聯網進化論其實也可以指導我們的具體行為。

終極的連接,就是隱私的完全喪失

第三個推論就更有意思了,關於信用問題。互聯網一直存在一個問題——隱私。我記得20世紀流傳著一句話:在互聯網上,你永遠不知道對方是不是一條狗。這幾乎成為互聯網的公眾形象了,互聯網不安全,對方是殺人越貨的盜匪還是一個醜八怪,你都不知道,怎麼信任互聯網呢?所以互聯網不靠譜。

可是我要告訴你,在互聯網的前方,當連接成為所有人行動的一致方向的時候,隱私會不存在的。這可能有點兒令人大跌眼鏡。沒有隱私怎麼活?沒有隱私照樣活。

我們來做幾個論證。第一,有隱私,大家就會不方便,不方便就阻礙了連接,對吧?舉個例子,你進了地鐵站,正好口渴了,想通過自動售貨機買一罐可樂,可身上沒有鋼鏰,紙幣塞進去又不認,怎麼辦?微信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功能:二維碼支付,掃一掃,後台直接支付,「咣當」就滾出來一罐可樂。好用吧?但你在這個地鐵口買了一罐可樂這個信息和你的手機號、你的微信號是捆綁的,理論上是有可能被追溯的,沒準兒你乘地鐵是準備去小情人家,沒準兒你老婆天天制止你喝可樂,你現在不就暴露了嗎?所以,要方便,就沒有隱私。

所以,終極的連接,就是終極的隱私的喪失。

你說不行?社會會強制到你說行。比方說,你買了輛車放在地庫里,這是你的隱私,沒人知道你買了什麼車。上路之後,按照起碼的交通規則,你不能遮擋號牌,你必須信息透明,因為你進入了連接,進入了網路,會跟他人產生互動,你的行為必須可追溯,就這麼簡單。所以在路上遮擋號牌,這是個巨大的交通罪過,警察一定不會饒了你。

我們還可以把這個道理說得更深一點兒。我屢次在節目里推廣過一部小說,叫「三體」。「三體」說的是外星人。三體人就有這個特徵,一個個跟蟲子一樣大小,而且智商也不高。但是他們有一個特徵,就是沒有隔肚皮的話,一個人的想法,瞬間所有三體人都會知道。不僅僅是隱私,很多自私的一閃念,全體三體人都會知道。

所以三體人就特別不理解地球人,說你們地球人每個人的想法都在自己腦子裡,你們這文明怎麼可能長大呢?不可能的呀。我們且不說協作的力量,就說一個近在眼前的威脅吧。等你們科技稍微發展一點兒,某個恐怖分子在自己家研製出一枚原子彈或者氫彈,然後製造一個恐怖事件,那人類文明就毀了。

沒錯,當個人的力量可以讓整個文明毀滅的時候,我們如果還想再發展,必須要做一件事情:讓每一個人的想法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沒有任何隱私。這就是互聯網進化論的未來,你可能無法接受,但是它就是推論之一。

互聯網社會中的新型倫理

前不久,我讀了一些城市社會學的書,讀到芝加哥學派的一個結論,覺得特別有意思。什麼是城市的最終產品?城市的最終產品就是由城市塑造出來的新型人格。就是說,當人連接起來、互動起來之後,就會產生一種新型的人格。和新型人格相匹配的就是新型的倫理。

按照傳統社會的倫理,首先你得善,然後才是真。可是在互聯網社會裡,這個次序顛倒過來了,真變成了第一位的要求,你只要真,不假、不裝、不端著,人們就認為你不錯,即使你是蒼井空,即使你是木子美,那也挺好。

互聯網進化論的下一個推論,講出來可能會得罪人,有些人會不高興。這個話題就是,在互聯網的商業環境下,小公司該用什麼樣的姿態和大巨頭進行博弈?我還記得前幾年張朝陽說過,中國不需要那麼多互聯網公司,有幾家巨頭瓜分市場就好了,小公司是沒有機會的。

真是這樣,現在中國的互聯網市場不就是百度、阿里巴巴、騰訊,還有新浪、搜狐、網易、優酷在瓜分市場嗎?小公司創業好難的。但是創業者不服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不是說互聯網時代人人都有機會嗎?憑什麼不能把巨頭從寶座上拉下來呢?可以,但是不太現實。

第一,不管你做什麼產品,不管你研發市場再用心,巨頭一看,這個還可以,我也做一個吧,你就沒機會了。

第二,我們作為用戶常這麼想,不要搞那麼多賬號、密碼,煩死人了,最好是用巨頭的那一個賬號、密碼,一登錄,所有互聯網產品都可以用了,多方便啊。

所以在全球市場上都會出現互聯網寡頭一家獨大的局面,傳統社會還有所謂的二八定律,巨頭佔八,我們分剩下的二,互聯網時代可沒這個了,就是贏家通吃。除了中國之外,全世界的SNS網路,就是Facebook一家獨大,其他人一點兒機會都沒有。除了中國之外,搜索引擎就是谷歌一家獨大,其他人一點兒機會都沒有。為什麼?我們還是得用互聯網進化論來解釋。

前不久讀到一本書,叫《腦的進化》,作者是諾貝爾獎得主艾克爾斯。這本書我雖然沒讀懂,但是我知道了一個東西,那就是人腦的構成。

人腦是一種獨特的結構,它包含了幾億年進化史的全部過程。比如羅胖,我的腦子的最裡層有一個魚的腦袋,外面包裹著一層兩棲動物的腦袋,再外面包裹著一層爬行動物的腦子,再外面包裹著一層哺乳動物的腦子,再外面才是羅胖的腦子,那個東西叫大腦皮層。我們從小讀書、受教育、喜怒哀樂,其實都在皮層里。至於裡面的深層結構,我們有時候根本意識不到它的存在,但不是說它不起作用。

比如說,有的人天生怕蜘蛛,其實蜘蛛有毒的很少,為什麼怕呢?也許是你在小飛蟲時代的神經腦留下的印象。當你還是只青蛙的時候,你特別怕蛇,它藏在我們腦的深處,所以現在很多女生都怕蛇,就是這個道理。所以,人腦實際上是像俄羅斯套娃那樣的一個嵌套形結構。

如果人腦是這樣,那麼依據互聯網進化論的思路,未來我們搭建成的那個互聯網腦,那個超級腦、全球腦,它也是這個結構。那麼贏家通吃就好解釋了,因為這裡面,存儲只能有一家,中樞神經只能有一家,很多系統只能有一家。如果有好多家,不就精神分裂了嗎?這就是互聯網時代,很多東西贏家通吃的原因。

競爭的勝敗並不取決於產品的優劣

我們再來回看中國現在的互聯網競爭,你就會發現,某一個層次的腦的進化已經完成了,它就是基礎設施,這一層再也沒有機會空間了。不是說你的產品不夠好,而是你來遲了。

就像我們現在喜歡用的微信,各家都想分得一杯羹,網易做了易信,阿里做了來往,有機會嗎?不能說完全沒機會,但是機會確實很小。不是說這個產品不好,也許比微信還好,但是對不起,你來遲了。

凱文·凱利講過,互聯網技術通常分三個期:第一個期叫前標準期,第二個期叫流動期,第三個期叫嵌入期。一種技術標準剛開始的時候,四國奮戰、列國爭雄都可以,各種各樣的系統、標準都可以出來。但是到了嵌入期,只能有一家,剩下的全部出局,非常殘酷。

我們身邊有很多這樣的現象,比如說電腦鍵盤,最左邊上面,是Q, W, E, R, T, Y這麼排的,叫Qwerty鍵盤。為什麼這麼排列呢?沒道理。也許有人會告訴你,這最符合人體工程力學。扯淡,真實原因就是老式打字機怕鋼絲纏繞,所以把常用到的字母在鍵盤上給分開了。後來技術改進了,沒有這個問題了,但是鍵盤本身的排列格局已經定下來了。

後來很多人試圖給出一種更優化、更符合人類輸入習慣的字母排列方法,但是都沒有成功,這種最不合理或者說最沒有道理的鍵盤排列方式,就這樣定下來了,不會再改了。

再比如說,火箭推進器的大小是由兩匹馬的屁股決定的,為什麼?這也是一個嵌入的道理。最早英國人的馬車車輪的寬度,是由兩匹馬的屁股決定的。後來英國人修鐵路,是按照這個車輪的寬度定下來的。後來用火車鐵軌運送火箭推進器,也只能那麼寬,最終兩匹馬的屁股決定了火箭推進器的寬度。

人類社會大量存在這種現象,基礎設施一旦嵌入到每一個人的習慣之後,如果它沒有大的害處,即使它不是最優的,我們也沒有顛覆它的機會了。這就是巨頭永遠是巨頭,你再也沒有機會把它拉下馬來的原因。

小公司的成長之路

凱文·凱利講過一句話:什麼是機會?只有能夠生出新機會的機會,才是真正的機會。

這話聽著有點繞,什麼意思?就是當一個機會能夠產生新的嫁接的可能的時候,這個機會本身才能是真機會,否則就是假的。比方說,美國人曾經流行一種寵物石頭,賣掉了好幾百萬個。但是凱文·凱利說,這叫什麼機會?這陣風過去就沒有了,它上面不可能產生新機會。

但是互聯網的很多機會就是機會,比如說電子郵箱,很多人發現這個東西好,可以免費做廣告,於是電子郵箱就產生了新機會。

廣告多了變成了垃圾郵件,有的公司就會琢磨,我可以開發反垃圾郵件軟體啊。於是,垃圾郵件上面又出現了新機會。

正如《羅輯思維》第一集開播的時候,為什麼我們那麼熱情地求著網易雲筆記成為我們的第一個贊助商?我們不是貪圖這一筆贊助費,而是因為它是一個開放性的機會。當它成為我們的贊助商之後,各位網友可以在網易雲筆記里給我們投稿,我們成為你們投稿、展示自己思想、存儲自己資料的機會,這樣我們才能成為真正的機會。

如果15年前的馬化騰看不慣微軟獨霸操作系統,也來搞一套QQOS,你覺得今天還會有騰訊,還能有馬化騰的今天嗎?馬化騰一定是先接受那個操作系統,而不是去謾罵那個叫微軟的壟斷性公司,所以才會有15年之後騰訊這一棵大樹。

機會永遠生長在上一個機會的上面,就像一個生活在唐代以後的人非得也要作詩,你作什麼詩啊?人家唐代人把詩都寫完了,如果你是宋代人,你就填詞嘛;宋代過了,你就寫曲嘛;到了明清,你就寫小說,跟著曹雪芹混嘛。你若在中國當代,連小說也沒得寫了,那就寫段子嘛。一代有一代之體,你得找到屬於你這一代的機會。這才是小公司的成長之路。

小公司的兩種活法

公司會成長成什麼樣呢?按照羅胖的主張,有兩種模式你可以選,或者可以嫁接:一種叫作蟑螂式,一種叫作犀牛鳥式。

什麼叫蟑螂式?就是又小,生得又多,還跑得快。比如說淘寶店家,它很小,不會跟巨頭們產生競爭,所以巨頭們也看不上它。很多做得很好的淘寶店就是抓住了這種機會,它掉頭快。

蟑螂這種生物,你可千萬不要小看,它在進化史當中,可是老爺爺輩的生物,很多災難都沒有淘汰掉它。蚊子我們拿手就可以抓,蒼蠅可以拿拍子打,可是人類從來沒有發明出一種可以撂倒小強的工具,只能給它喂葯,因為它跑得快啊。

什麼叫犀牛鳥式?犀牛皮糙肉厚,但它的皮和皮之間的褶皺是非常嫩的,很多蚊蟲就上去叮咬。犀牛就特別需要一批犀牛鳥圍繞著它,幫它吃掉這些蚊蟲。所以犀牛鳥和犀牛就構成了一種非常好的生態,準確地講其實就是寄生關係。

「寄生」這個詞好像有點難聽,但是我們《羅輯思維》就是寄生在兩大平台上:一個是優酷,一個是微信。這丟人嗎?一點兒也不丟人,這就是互聯網時代的協作方式,他們做基礎設施,我們做基礎設施上面的應用,這就是我們的活法。

當然,你心裡可能會說,這叫沒有志氣的活法,人家是房東,你就是一個租戶,什麼時候讓你滾蛋,你就得夾著包袱滾蛋。

我覺得這筆賬你可能算錯了,我們不妨重新來算一下。在基礎設施上面生長一定會吃虧嗎?不一定,我給你舉兩個例子。

第一個例子,韓國有一家公司叫SGP,專門生產iPhone、iPad的殼,人家也非常好地活著,而且風險比蘋果還要小呢!

第二個例子,就是新浪微博。到現在為止,我一直認為,新浪微博堪稱是一個慈善項目,因為主辦方曹國偉真的沒掙著錢,但是他對中國的貢獻確實是巨大的。新浪微博雖然沒有掙到錢,但是靠微博發起來的大V可多得是。所以,當犀牛鳥一定是壞事嗎?我看不一定。

你可能還有一個疑問,我也想當犀牛,不想當這個犀牛鳥,行不行?那我就要再給你算算賬,那個犀牛不是好當的。

有一個不知真假的傳聞,說有一次王石請馬化騰吃飯,席間,王石就說:「小馬啊,你應該學學我,爬爬山,留留學,多好啊,這樣對人進步有好處。」馬化騰翻了翻眼皮說:「我到哈佛上一年學,回來騰訊這家公司在不在我都不知道了。」

江湖傳聞,當不得真,但是我相信馬化騰真就是這麼想的,因為我確實聽過馬化騰的現場演講。馬化騰說:「在過去的十幾年裡,每一年我都覺得這個公司快完蛋了,但是我們都挺過來了。」沒錯,當基礎設施完工之後,包括騰訊這樣的公司在內,他們都要逃亡,向哪兒逃亡?向機會生出的機會上逃亡。為什麼騰訊公司什麼都要做?這就是逃亡之旅、進化之旅,他跟我們面臨的處境是一樣的。如果馬化騰到哈佛讀一年書,把公司交給別人,可能公司真的很快就完了,所以巨頭有屬於巨頭的恐慌,這是第一筆賬。

第二筆賬,你以為巨頭一定能掙得到壟斷利潤嗎?不見得。有時候,壟斷固然會獲得壟斷機會,卻反而掙不著錢。比如說19世紀的美國,70%的投資都跟鐵路相關,但是鐵路建成以後,鐵路公司反而不掙錢,機會上的機會——運輸公司把這個錢掙了。甚至後來有一段時間,大家開始討論是不是要把鐵路公司收歸國有。

基礎設施經常會面對這樣的命運。比如說,馬雲把淘寶這個生態搭建完後,對淘寶商戶說,你們掙這麼多年錢了,我是不是也得分點兒?這就是前兩年的事,很多人還記憶猶新。一幫小散戶就不幹了,要跟他玩命。所以馬雲氣死了,從美國回來的時候說,要在心裡寫五個「忍」字,才能跟他們說話。

你說馬雲有道理嗎?當然有道理,基礎設施是他搭建的。可是因為是基礎設施,他就得承擔很多社會責任,用一個經濟學的術語,這就叫巨大的外部性。外部性巨大的時候,巨頭們未必一定能討好。

我再跟你算第三筆賬,不要看百度、騰訊、阿里巴巴在國內膀大腰圓、財大氣粗,惡人自有惡人磨,將來在國際互聯網競爭當中,這些巨頭遲早要碰到更大的巨頭,什麼谷歌、Facebook、亞馬遜。根據互聯網進化論,整個人類未來會拼接成一個大腦,所有的神經系統只能有一家獨大,贏家通吃。你對國內這幾家巨頭還有那麼大的信心嗎?他們的勝算其實也未必很大。所以說,如果面對未來還有一場血戰的話,你真的願意去當那個巨頭,而不願意去當我們這些快樂的蟑螂和犀牛鳥嗎?

我今天不想替任何巨頭辯護,只想說,如果你相信互聯網進化論,那麼它真的會給你一系列的推論,去指導你眼下的商業決策和人生決策。

說到這兒,我突然想起了一個段子。有人問米開朗基羅:「你雕刻的大衛真的好漂亮啊,你怎麼雕刻出來的?」米開朗基羅說:「不難啊,因為大衛就在那塊石頭裡,你只要把不是大衛的那部分去掉,它不就是大衛了嗎?」這就是一個藝術家式的回答。

如果我們堅信未來的互聯網會形成一個全新的人類大腦,那它現在的進化中,就有一些規律可循。我們現在只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存活在這個趨勢里,把不是這個趨勢的東西去掉就可以了,這就是我們最聰明的生存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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