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遊︱長岬之崎，跨海而來「瓷茶趣」匠心之外看日本：四季曜變銀河釉

春河若葉，夏河藍瀾，

秋河盛裝，冬河雪霜，

睦月和金，其樂融融，

宇宙無垠，銀河星輝，竟會五色之季。

—— 四季 · 銀河釉

談及日本茶道美學，

侘寂（WABISABI）時常被提及，

黯黑、枯寂、殘缺，失意者的美學，

超然脫俗，壁格高深。

但日本茶道中另一種審美情趣，「 綺麗さび 」，

中文譯為「侘美」，卻少有人知。

侘美，是把或精緻，

或豐腴的元素，

和諧地添加在侘寂之中，

成為充滿個性創造的自我的美。

深入學習傳統，創造當下美學，

—— 「稽古照今」——

大名茶人小堀遠州，以此為理念創立獨特風格的茶道。

中尾哲彰的銀河釉，

就是在這樣的影響下，

以中國建盞為研究藍本的當代創作。

中尾哲彰，是「稽古照今」的信仰者

連續三年「佳士得拍賣」的當代陶藝家

佳士得2011 Christie"s

「Japanese Art & Design Including Arts of the Samurai」

佳士得2012 Christie"s「The Japanese Aesthetic」

中尾哲彰1952年出生於日本佐賀県武雄市，

就讀慶應義塾大學文學部哲學，中途肄業，

他曾今積极參与日本學生運動，

反對與美國政府間的安保條約。

後來，文藝青年很容易被

「藝術應該是表達人類思想的媒介」 這樣的話感動，

於是，他決定輟學，回家制陶。

「在我們那時，學生運動盛行，我也深受影響。年輕時，我希望成為一個學者。但是念大學以後，我意識到學者理想與現實之間有巨大差距。夢想已經消失，我拚命思考，什麼是自己願意為之付出一生的事業。當我看到父親和其他手藝人不知疲倦地創造陶器，我終於下定決心跟隨家人學習陶藝。我還是保持閱讀哲學、社會科學的習慣，與學院老師同學探討思想。」

年輕時期的中尾哲彰，是一個充滿救世熱情的哲學青年

中尾哲彰在32歲的時候，

被診斷為視網膜脫落，有一年的時間住在醫院。

無法看見外物，身心俱累，

他有些擔心，之後再也無法創作了。

或許是幻覺，

在他腦海里出現了宇宙中星空閃爍，

好像就在眼前清晰可見，

這讓他重燃再見光明的希望，

他康復了。

沒想到，竟然夢想成真。

於是，通過自己的作品，再現宇宙星光，

用這樣的夢想鼓舞他人，成為至今支持他創作的動力。

賜予他希望與夢想的銀河，中尾哲彰要用作品來傳遞

中尾哲彰花了五年的時間，

開始研究不同的中國建盞的釉色，

油滴天目、兔毫天目與曜變天目的奇幻彩光。

中國建盞，釉中主要含有的金屬元素，是鐵與錳。

與很多其他陶藝家一樣，

除了查閱資料，中尾哲彰所做的，就是不停的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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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銀河釉色茶碗與茶入

他嘗試用更多的金屬元素，

在不同的陣列下結晶，再現宇宙星光的閃耀。

在特製的窯爐裡面，

經過 1200°C – 1250°C高溫的金屬結晶，

他稱為銀河釉。

他說自己所做的嘗試，基本與科學試驗差不多，

窯爐濕度的輕微變化，也會影響到銀河釉的燒成。

中尾哲彰做試驗的窯爐，現在是一個小咖啡屋，簡陋而有趣。

「銀河釉的光澤原理，與珠寶類似。

如果以紅寶石或祖母綠為例，折射率會造成顏色的差異。顏色根據與原子排列而不同。所以在我的窯場里，五種顏色都有單獨配置的窯爐。」

近距離觀賞銀河釉，能看到不同層次與結晶。

怎麼聽上去，好像鍊金術士？

近年來中國新燒建盞，也有類似銀河釉的晶體，

但層次與彩光折射還是相去甚遠

點開大圖，可以看到晦暗的部分，近似建盞的鐵釉

釉面結晶層次，更可以用「層巒疊嶂」來形容

銀河釉的靈敏度與複雜程度，

讓每個作品都顯示出獨特的顏色和圖案，

在陽光下的折射像寶石一樣。

同時考慮到了釉色剝落和褪色的問題，

燒成食器的耐用力讓我驚訝，

居然是可以進入微波爐與烤箱的。

中尾哲彰對器物造型細節的處理，也是可圈可點

春之銀河咖啡杯內側

儘管中尾哲彰的創作充滿了才華，

他的作品被國際陶瓷藝術界的收藏與認可，

還得益於來自中國的張守智教授。

現年86歲的張守智教授，

當年對中尾的作品讚賞有加，

鼓勵他把作品帶到歐洲去展覽。

張教授鼓勵他說：

「如果你把目標定得高一點，並朝著它不懈努力，

你的作品甚至可能被認為是最好的藝術之一。」

中尾哲彰至今保留張教授當年賜教的名片，心懷感激。

張守智教授讓中尾哲彰大受鼓舞。

很快他把目光轉向了歐洲。

果然，其後的十幾年，

他的作品在亞洲、歐美頻頻獲獎，

受到國際關注與重視。

獎項林林總總，涉及到的國家：

法國、義大利、荷蘭、土耳其、俄羅斯、中國、美國，

我對歐美獎項並不熟悉，所以只列舉一二：

梵蒂岡城「神聖創作展」頒獎

1992年

中國中央美術學院博物館，杭州南宋官窯博物館收藏

2003年

盧浮宮博物館Revolution in Art』exhibition出展，

獲得Prix de La Porte des Lions

以及Prix Tricolore de la Paix de l』Art』 獎項

獲奧斯曼帝國藝術裝飾「佛羅倫薩新文藝復興藝術榮耀獎 」

受邀在梵蒂岡城「梵蒂岡神聖創作展」

2005年愛知世博會鉑金茶室茶具出展

2006年參加北京國際藝術博覽會

2011年—2013年，連續三年出展佳士得拍賣

2011年佳士得拍賣圖冊與同款茶碗

學者的陶心，陶人的哲學

儘管中尾獲得了很多獎項，

真的讓我心生敬意的，

是初次見面的樣子、二樓的書房和他的作品。

初見中尾，他正在做試驗，標準的灰頭土臉

他抱歉：衣服就不換了，等下繼續試驗。

這樣的書房照片，是邋遢教授專屬的。

談及哲學、生命與學生運動的時候，

他不停變換的手勢，總是像在制陶。

可能是因為都是帶給他激情的話題吧！

交談是從他自己沖泡咖啡開始的，

他有三種不同的咖啡機，手法也很嫻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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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銀河釉咖啡杯

中尾近年的作品，

除了家居裝飾以外，更多的就是茶道具。

他的茶道具，

曾今入選2005年愛知世博會日本館的鉑金茶室。

為人稱道的是他悉心設計的水指，

一種在茶爐旁邊補充清水的罐子。

考慮到茶人手捧水指的優雅姿勢，

他最大限度的平衡了材質的輕盈與華麗。

輕盈而華麗的水指。

中尾哲彰得到遠洲流宗家對茶具製作的指點。

說起來，他很欣賞茶道遠洲流「稽古照今」的理念，

貫通古今的融合，

讓自己的創作會有更多的選擇與生命力，

更能夠符合當下的需要。

夏銀河，復古又現代的水杯

「文化多樣性共存是重要的」

2018年在福岡的新作展覽

「首先，當你解決了經濟問題的時候，人們開始考慮文化。不同興趣背景的人有不同的文化，必然是多樣性的存在。最近，資本主義經濟好像也出現了一些問題，如果保持現狀的話，單一思想文化發展最終會導致保守與破壞。因此，我們（日本）必須培育新的文化。」

茶入（抹茶用茶葉罐）

「如果你不去看自己所研究的，與現實社會的聯繫，那麼學習就失去意義。就像一葉障目，不見樹，即便是你看見了樹，如果不理會樹木生長的山地環境，也是無用的。」

雖然有些深奧，但卻是他作為學者陶人的哲學思考。

也算是中尾哲彰的特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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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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