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資本病毒」感染的大明

網路上有一很大的歷史愛好者群體「明粉」，也就是明朝的粉絲。明王朝作為最後一個漢人的封建政權也算足夠爭氣。15、16世紀的明王朝在經濟、文化、軍事等方面均位列世界第一，而且是那種想往後排得從第十名開始，第二三四五六都是空著的。很多人對大明都抱有一種想像，如果大明沒有在1644年滅亡再延續個一兩百年能不能進化為資本主義社會？筆者的答案是「不能」。任何一個王朝的覆滅都不是由單一的原因造成的，資本主義天然與明王朝的政治體制不兼容。我國高中歷史教科書上寫到明朝末期在江南地區已經孕育出了資本主義萌芽。然而資本主義萌芽卻像艾滋病毒一樣在明王朝體內一點點擴散，將明王朝最後的養分與血液吸干吸凈，極大的降低了明王朝的免疫力。像重症艾滋病人的死去只需一場普通的感冒，而大明的覆滅只需一場饑荒或是一句「闖王來了不納糧！」。

我認為在宏觀的談任意歷史時期的時候，首先要分析當時主流的社會思想和信仰。思想是什麼，是宋明理學。信仰是什麼，是儒教。而「儒」是什麼？「儒」=「等級制」。即像rpg網遊一樣，給每個人標明了你的LV。皇帝是滿級100，臣子依據官品90，80，70以此類推，最後到庶民等級為10。那麼97、98級去哪了？當然也有，這些屬於等級的粘連群體。如果皇帝是100級，那麼皇后就是99，妃子98，後面就是皇子、公主、王爺。最後92，91級就分給那些皇上的僕人，太監。皇上如是，臣民亦是如此，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儒」似乎是當時士人一生所學之有學問和行事準則。仔細分析一下儒家的主要思想。首先「仁」是要你做一個君子，要溫文爾雅不惹事不鬧事，注意自身修養。「禮」是儒家的核心的教義，就是等級的辨別法，所謂「三綱五常」。三綱「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五常「天地君親師」，像經緯度一樣確定了你的LV。「修身」即嚴格按照仁和禮教來要求自己；「齊家」你管好你的兒子和老婆，並伺候好你的父母長輩；「治國」，忠君就是愛國，根據官位品級服從你的上司；「平天下」然後天下就太平了。

所以儒的本質是嚴格規定好你的級別，一切矛盾和紛爭只要比較你的LV就可以了。「竇娥冤」，最後竇娥冤屈被申不也是「竇天章」考取功名（提升了等級）回鄉，才能伸冤。可試想一下，如果真是竇娥毒死了張驢兒的父親呢？這樣就形成了一套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的絕對的仲裁製度。在不比誰拳頭大的情況下，能夠形成「無可爭議」的仲裁結果，這就是中國能夠這麼幅員遼闊又穩定的原因。公平？，要知道即使現在一味地追求公平也會使辦事效率大大降低。更何況生產力低下的封建社會。而提升LV的唯一辦法就是「科舉」，一旦家族裡有一人中舉，則很快會形成一個大家族，若一個家族中幾代在科舉上都沒有成就，家族便很快衰落下去。這樣又保證了階級的流動性。讀書想要讀的好，是需要「錢」的啊，筆墨紙硯都是筆不小的開銷，教育質量直接決定了成才的概率。這是個伏筆，後文會再談。

接下來講政治制度，明朝政治相信大家歷史課上都學了我就簡說了，自成祖設立內閣制，大小事務皆有內閣擬票，最後皇上允諾，司禮監批紅。如上文所說，皇上是整個明朝體系中的「最終仲裁者」，大多數時候只有兩個任務，選定內閣成員和充當內閣的「分歧仲裁機」。真正需要皇帝判定的事不多，混到內閣那個級別的人都是人精，方案A 40%成功率，方案B 60%成功率都不會要皇帝來裁決，要皇帝來裁決的一定都是各有利弊，50%對50%的方案。皇上的任務只是給出一個結果，保證了行政的效率。

值得一提的是，明朝政府官員的俸祿為歷朝最低，所以貪污往往都是被默許的，因為不貪你甚至都養不起家。而往往國家每一個政策推行下去的時候都伴隨著利益，比如政策對種地的有妨礙農民就會用錢讓官員對他們網開一面，對商業有促進商人也會使些錢多吃些政策福利。所以他們為了中飽私囊而執行政策的積極性一點也不低。其實中國的皇帝制從裁決到執行從來都不是個低效率的制度，它已經做到了當時生產力的極限。

明朝的經濟，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打破了完全自主循環小農經濟制度的時代，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為明朝的覆滅埋下了伏筆，也是「被『資本病毒』感染的大明」這本文的題眼。當時，西班牙人在美洲發現了大量的白銀和黃金。對當時的西班牙貴族來說白銀既不能吃也不能穿該怎麼消費呢？當時的奢侈品就是中國的茶葉瓷器和絲綢，中國就是他們花錢的地方。從內陸通向中國的路受阿拉伯人的控制，只能從水路進入中國。再說中國，中國一直就是一個低產銀的國家，一塊銀子要掰好幾瓣花（真的，碎銀子就是這麼來的）。導致了南方沿海一帶的局部收斂了大量的白銀。

當時的狀況，舉個例子來說，假設在一個村裡這裡村民都是互相交易的，一斤大米1塊，白菜2塊，牛肉5塊。這時臨村的王二小突然跑到你們村用50塊一斤買牛肉，並且只跟張二小交易，很快張二小就成為了你們村最富的人，不僅把自己的牛肉賣給他，還用10塊一斤收其他人的牛肉拿去賣，這個時候村民之間的牛肉交易也就變成了10塊一斤，而且由於賣牛肉村民手裡的錢變多了，米和白菜的價格也上漲，這就是通貨膨脹。然後張二小發現，他必須控制下物價的上漲，否則有一天村民之間交易都是50一斤牛肉，他就賺不到錢了，他就把銀子都屯了起來，後來他的銀子比其他村民手裡的加起來都要多，他放出去多少銀子，村民們就花多少銀子，本質上控制了貨幣的發行。

上文講過，中國封建社會是個等級制的社會，商人無論再有錢LV始終不高，免不了被地方官員敲詐勒索，每年要拿出大量的錢去「孝敬」。歷史課本上講過，資本家們在獲得了足夠的社會財富後，免不了要有政治上的訴求。於是就把大量的金錢投入到教育自己的子孫後代上，甚至別家讀書好的孩子都過繼過來收為義子。人數上去了，教育質量上去了，中榜做官的人就多了。於是便產生了影響明朝中後期的一大政治勢力「東林黨」。即江南大地主，大商人利益集團在朝中的代言人。他們有共同的政治利益背景，極為團結。一旦有人升遷便利用職務打擊異己，扶持黨羽，後期基本就把持朝政了，形成了獨特的官商勾結集團，前後經過一個世紀左右的時間成型。

東林黨他們的共同利益就是保護江南廣州一帶資本家群體的財富，當時已經可以稱之為資本家了，雖然沒有公司，但已經有成熟工廠僱傭制和簡單的銀行（錢莊）體系，以及入股分成的操作。東林黨控制輿論佔據道德制高點，強調儒家孟子所說「不與民爭利」，極力反對收取商業稅，礦稅等損害他們利益的政策。導致了政府為無法抽取足夠的經濟來源，並由於大量的白銀流入造成的通貨膨脹間接加劇了政府的財政問題，明朝後期甚至連北方駐軍的軍餉都發不出來。，他們強調工商農皆為國本，卻一直向農民加稅而不是有錢人多納稅。第二由於商人的逐利性，將大量的耕地改種經濟作物，沒有足夠的儲糧在那個點時代，一旦出現旱澇災害，朝廷沒有足夠的糧去賑災。

從歷史大環境看任何地方資本的階級崛起都是不可避免的，為什麼不能像英國一樣皇權一點點讓步，最後光榮革命建立君主立憲。英國是由擁有封地的貴族階級組成的，王室只是貴族的領袖。英國資本主義崛起，本質上也是擁抱資本主義的那部分貴族的崛起。獲得了超過傳統貴族的實力，也擁有了超越王權的實力，所以能夠使得英國王室一點點讓出權力。當然在光榮革命後英國演化成現在的政治制度也經過了漫長的時間。

而中國沒有貴族，只有朝廷的力量最為強大，即南方的資本家階級也是通過家族成員科舉進入朝庭，獲得了政治上的力量才能真正的崛起而不受控制，獲取更大的利益。而政治上的力量從本質上都是來自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所有臣子都是替皇上管理江山的。他們能做到的是蒙蔽皇上的雙眼，把持朝政就可以。反過來說皇權也就是中央權力是沒有辦法控制這種政資勾結勢力的。這也就是皇權體制與資本主義不兼容的地方。

皇權體制與資本主義不兼容的根本原因，即皇帝沒有利益共同體，太監或者皇后皇太后都只是皇權的附屬品或是代使皇權，皇帝只是高高坐在龍椅上的單一政治力量。有政治的地方就有黨爭，歷代皇上都是左右逢源，相互制衡。

在明末代表南方資本勢力的東林黨遠遠壓過了其他傳統地主階級出身的朋黨。如果說皇上只要不重用東林黨的人不就行了。沒有那麼簡單，當時東林黨人的勢力範圍遍布各地各級官員，而且大多都是身居經濟發展好的地區。不是同黨人的政令往往都難以推行。明末朝廷有很嚴重的財政危機，用東林黨人去收個鹽鐵稅，他們憑藉背後的資本勢力關係還能為中央斂些錢財，其他人幾乎寸步難行。

明朝沒有足夠強大的國營企業，財政來源幾乎全都來自稅收，所以明末重用東林黨人對皇上來講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而且東林黨只要上下一致串通一氣，就可以蒙蔽皇上的眼睛，皇上所看到知道的，都是他們想讓皇上看到知道的，皇上想做的也是他們想讓皇上做的。也正因為缺少信息的來源，才最需要特務機構，這就是為什麼明朝錦衣衛，東廠西廠這些直屬大內的特務機構被建立的原因。

明朝體制內部也曾有過對於東南資本勢力做大的抵制，比如張居正的變法以及魏忠賢用殘酷手段打擊東林黨。張居正的「一條鞭」法很重要的一條就是不再按人頭收稅而按擁有的財產和土地收稅。魏忠賢所謂禍害天下，大搞特務行動，對官員們迫害抄家，有一百種手段從官員的手裡弄來錢，其實作為宦官群體，他們的權利永遠是依附於皇權的，他們只是皇帝的爪牙，只不過做的是皇上想做卻不想弄髒自己手的事。可結果張死後，被抄了家妻兒全部餓死的下場，他的所有支持者也一併遭到清算。魏忠賢死後也留下了千古的罵名，他的遺產--錦衣衛東西廠三個強力的特務機構，也因為天真的崇禎被那些貌似受盡迫害的「忠臣」們忽悠解散了。

「資本病毒」就是這樣一點點吸干大明的血液，造成了典型的民強而國弱，而又因為資本是逐利性完全沒有對社會的責任感。最後北方几次自然災害過後全面崩潰，災民的領袖李自成崛起滅掉了明王朝，後來後金和東蒙古趁虛入關，擊破毫無組執行紀律性的災民軍隊，一舉南下統一了中國，隨後以漢軍為主的漢八旗在南方製造了慘絕人寰的大屠殺，他們終究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還了債。所以該幹活幹活，該掙錢掙錢，該作官做官。沒事別拉幫結派，不搞幫派也不會影響你正常工作，搞幫派最後的下場只能是害人害己。

特此鳴謝本文作者禍禍 此人真才實學 副帥可撩有意加微聊理想看帥哥。

供稿：禍禍

圖文編輯：ADOLF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