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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宗頤與故鄉潮州的故事:他將潮學研究推向世界

原標題:饒宗頤與故鄉潮州的故事:他將潮學研究推向世界


文/圖 羊城晚報全媒體記者 趙映光 通訊員 林英涵 陳偉 姚則強


2018年2月6日凌晨,國學泰斗饒宗頤在香港仙逝,享年101歲。從此,地上再無饒宗頤,天頂又添文曲星。饒宗頤教授的故鄉是潮州,但其在全省、全國乃至全世界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來自各地的一些民眾在得知饒公仙逝的消息後,自發來到位於古城的饒宗頤兒時舊居和饒宗頤學術館緬懷饒教授。


從天嘯樓里的兒時求學,到韓山書院的首執教鞭,再到成為一代國學大師、飲譽全球,饒宗頤在潮州留下了許多成長的足跡。羊城晚報記者驅車趕往潮州,實地探訪饒老的家鄉。


現場走訪

兒時舊居修繕後將於今年9月份開放


獲悉饒公仙逝的消息後,羊城晚報記者第一時間趕赴其位於潮州市的兒時舊居和潮州市饒宗頤學術館走訪。


當天下午,記者來到潮州古城區下水門內西側的潮州市饒宗頤學術館看到,該館毗鄰廣濟橋,與韓文公祠隔江相望,過往遊客熙熙攘攘。學術館門口掛著的「頤園」門匾,正是由饒宗頤先生親自題寫。


跨門走進這座典型潮式庭園,只見園內水榭涼亭錯落有致,奇石花木布局巧妙,建築秀麗典雅,富有潮州傳統民居風格,又有嶺南庭園的韻致。學術館內的翰墨林大廳展示了饒宗頤生平事迹、學術著作及書畫作品等。


在翰墨林大廳,記者看到不少遊客正觀賞饒宗頤先生的書畫作品。遊客小邱告訴記者,她是華南農業大學大四的學生,讀園林專業的她平常會研究國畫藝術作品,對國學大師饒宗頤很是崇敬。自學術館2006年擴建竣工後,家住牌坊街的她不時會來頤園參觀,她認為頤園是潮汕地區不可多得充滿文化氛圍且雅靜之處。早上聽聞饒宗頤仙逝,小邱感到十分痛心,決定來頤園緬懷下饒宗頤先生。小邱告訴記者,平常這裡十分幽靜,這是她見過饒宗頤學術館人氣較旺的一次了。



潮州市饒宗頤學術館全貌


據該館館長陳偉明介紹,學術館始建於1993年,1995年對外開放,選址是饒公家中一處榨油坊。2006年,恰逢饒公九十壽辰,在原址上經過擴建後的新學術館落成,取名頤園。頤園內有經緯堂、天嘯樓等建築,除介紹饒宗頤的生平情況、學術成就外,還展示了他親筆創作的書畫作品及藏書。其中,一樓展示饒宗頤的生平事迹,二樓展示饒宗頤的學術成就。 上下兩個展廳共展出饒宗頤的書畫作品共200餘幅,著作幾十本。



潮州市饒宗頤學術館內的饒宗頤雕塑

值得一提的是,學術館中「天嘯樓」的匾額正是從饒宗頤故居蒓園複製而來的,是由潮州書法家陳景仁在民國年間所題寫,而兩側的門聯「陶鎔今古、點染江山」則出自書法家黃苗子之手。事實上,整座頤園的創建格局亦多有參考蒓園處,部分景緻更是直接仿照「蒓園」而建。


陳偉明告訴記者,饒宗頤從幼年起就朝夕浸泡在藏書十萬餘卷的天嘯樓中讀書,深厚的家學成了饒宗頤做學問的方便法門。那時候,被稱為「神童」的饒公,慢慢發現學校里學的知識已經不能滿足他的求知慾,加上喜歡無拘無束的學習環境,初中還未畢業的他乾脆不再去學校上課了,而選擇自學。


1933年,16歲的饒宗頤發表第一篇論文《潮州舊志考》,開啟了他的學術道路。到了18歲,他完成了父親遺作《潮州藝文志》,使其成為潮州歷代文獻的里程碑著作。


從饒宗頤學術館出來後,記者向西南方向步行大約200米後,便來到了饒宗頤少年時期曾經居住過的蒓園(現已改名為淞園)。



饒宗頤兒時住過的蒓園


記者觀察發現,該處建築仍依稀可見當年大戶人家的模樣,是一座在潮汕傳統建築基礎上,融合西洋建築形式及吸收蘇州園林一些特點營造的一處集居住、收藏、園林為一體、精緻典雅的私宅。


據悉,蒓園由饒宗頤的父親饒鍔於1930年興建,到20世紀50年代,由於饒家人陸續離開潮州,蒓園被轉讓給新加坡華僑黃景雲。目前,該處建築正在修繕,其外立面和主體建築的修繕已基本完成,而內部的修繕工作將於年後繼續推進。據當地政府有關部門介紹,該處名人故居擬於今年9月起對外開放。


首執教鞭


韓師代課八個余月不少學生比其年長

韓山師範學院,曾長期作為粵東的最高學府,一個多世紀以來培育了無數文化精英。饒宗頤教授也是在韓師開始了他的講學生涯。2004年,年近九旬的饒公還飽含深情地創作了一幅《韓山圖》,紀念當年與韓師的這段因緣,並題句曰:「韓山蒼蒼,韓水泱泱。」


據介紹,1938年3月,年僅21歲的饒公,在韓師開講中國文化課,第一次走上講壇。原來,當時執教韓師的「嶺南詞宗」詹安泰先生因病不能上課,詹公對饒公推崇備至,甚至認為饒公的才學已經超過自己,便向學校推薦,由饒公代課。昨天下午,記者還在韓師看到了當時學校邀請饒公代課的箋函。



邀請饒公代課時的箋函


據韓師校方介紹,由於當時學生很多都比饒公大,大家都不服氣,紛紛向當時的校長李育藩抗議。李育藩只能安撫學生說,先讓饒先生上一次課,如果大家覺得不行,再換也不遲嘛。結果,饒公上過一次課之後,所有學生為之傾倒,也就再沒人提換老師的事了。


其實,饒公在韓師的授課時間並不長,但其對韓師的影響卻十分深遠。羊城晚報記者6日下午在韓山師範學院走訪時看到,該校目前仍留有許多饒公生前的筆墨,學校西門牌坊上的校訓、校史館等多處場所也是饒公題的詞。



韓師西校區門口的牌坊上還有饒宗頤題寫的校訓


值得一提的是,韓師如今也已成為了全世界「饒學研究」的主要陣地之一。目前,韓師已成功主辦過四次「饒學」學術研討會,其中首屆研討會是1996年8月份在該校成功舉辦的,來自內地和美、法、日等國以及港、澳、台眾多專家學者出席了會議,研討會深化了對饒宗頤學術、藝術成就的研究,也促進了國際漢學和「潮學」的交流合作。


一所高校在不到20年的時間裡,為一位學者舉辦了四屆學術研討會,這在國內外皆屬少見,今年,韓師還將第五次舉辦「饒學國際學術研討會」,可見韓師對饒公的禮崇,也可見饒公對韓師的影響。

隨著韓師饒學研究力量的不斷壯大,經長期的醞釀籌備,韓師於2011年4月23日成立饒宗頤研究所,是國內高校第一個饒學研究的專門機構,該所是專門從事饒宗頤及其相關學術研究的常設性科研機構,正式向全世界提出「饒學」這一全新課題。2013年7月,「饒宗頤研究所」更名為「饒學研究院」,刊物《饒宗頤研究》更名為《饒學研究》。


此外,韓師教授趙松元等出版的專著《選堂詩詞論稿》,是海內外第一本饒宗頤詩詞方面的專論;韓師教授劉文菊主編的《大學語文》首次將饒宗頤詩詞選入高校教材,在全國20多所高校發行;率先在國內高等院校本科生中開設饒宗頤詩詞學研究課程;2015年重光的韓山書院,聘請饒老為榮譽山長,並將饒老「求真求正求是」的精神定為書院學術宗旨……


「自1990年韓師聘請饒宗頤先生為名譽教授以來,先生曾多次蒞臨韓園講學,為師生們帶來國學豐盛大餐。」韓山師範學院方面稱,饒公輝煌的學術成就和嚴謹的治學態度,已成為韓師寶貴的精神財富。饒公所題的「勤教力學,為人師表」的韓師校訓,至今高高懸掛在該校西區校門背後的門匾上,鼓勵和鞭策著一代又一代的韓師人,奮戰在高等教育與社會發展的各項事業上。


潮學研究


將一個區域文化研究推至世界各地


據了解,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饒公便開始不遺餘力地倡導「潮州學」研究。他生前曾在一次採訪中說,「我一直倡導潮學研究,因為國家的歷史研究應該從地區做起,假如不從地區做起,就沒有辦法寫成比較可靠而且可以傳之永久的全國性歷史。」也正是從這樣的「地方性」研究出發,饒宗頤逐漸構築起他寬廣的學術視野。


據當代有名的語言學家、文化學者,韓山師範學院原校長林倫倫回憶,饒公提出「潮州學」研究的概念時,他當時還在汕頭大學工作,有幸跟隨饒公一起探索。饒公於1992年受到了香港中文大學舉行的「客家學研究」的觸動,提出「潮州學」的概念。1993年,由饒公倡議發起、香港潮州商會資助的「首屆潮州學國際研討會」在香港中文大學舉行,饒公發表著名的《潮州學在中國文化史上的重要性——何以要建立「潮州學」》,正式樹起了「潮州學」研究的大旗,得到海內外眾多學者的支持和響應。



據介紹,潮學論壇不僅在潮州本地有舉辦,也開到了其他省份,在海南和武漢都曾舉辦過,甚至開到了馬來西亞、加拿大等國家。「在饒公的帶領下,我們已經把潮州文化這一區域文化研究帶到了世界各地,下一屆潮學國際論壇將在紐西蘭舉辦,這也是中國的社會科學研究走出去的一個代表。」林倫倫說,饒公曾提出,要像「客家學」「安徽學」一樣把潮州學當做一門學科、當做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一部分來研究。


「饒公做潮學研究是建立在其家學基礎上的。」林倫倫告訴記者,饒公直至百歲還對家鄉的文化研究念念不忘,可謂是跨世紀的工程。此外,林倫倫還向記者透露稱,饒宗頤一輩子都在尋找古揭陽縣的遺址,甚至還為此變賣過自己的一些字畫,請相關的學者專家到粵東一帶考察,但收穫並不大。

據悉,在提出「潮學」研究概念後,饒公在籌劃潮學國際研討會、潮學研究機構、提攜後輩學人等方面同樣不遺餘力。在國際潮人潮團聯合會的支持下,潮學研究國際學術研討會定期舉辦,並建立了專門的學術基金、學術獎項,鼓勵學者推出潮學研究的優秀成果。


如今,潮學研究碩果累累,不僅出版了一大批文獻資料,而且湧現出一批具有國際水準的潮學研究論文、專著,令學界矚目。與此同時,潮學研究也湧現出第二代、第三代的研究者。


家鄉碑刻


饒公早年親手書寫的碑刻70年後重現


去年12月14日,一塊迄今為止被發現的饒宗頤先生最早的手書碑刻,被潮州市潮安區委、區政府捐贈給潮州市饒宗頤學術館永久珍藏,當時身在香港的饒宗頤教授獲悉相關情況後,也表示非常高興,並感謝社會各界對饒學事業的支持。


據潮州市潮安區浮洋鎮大吳村的吳宏貞老人回憶,1973年時,潮汕公路擴建時,由旅港潮商方繼仁先生捐建的灰涵「繼志亭」被拆,上面的石碑下落不明。直到2012年,潮安區文史研究愛好者楊煥鈿在浮洋鄉間偶然的一次碑拓時,這塊繼志亭碑才在無意間被發現。


區區一塊石碑,為何能夠引起當地學者和政府的高度重視呢?原來,說起這塊石碑的歷史,還要追溯到1948年。那時候,旅港潮商方繼仁的父親去世,方繼仁扶靈柩歸鄉安葬,遵照父親的遺訓,將辦喪事節約下來的費用用於建設引韓灌溉工程「惠民涵」及多所學校圖書館,並在潮安浮洋鎮灰涵等地建了五個雨亭,統一命名為「繼志亭」。


方繼仁為此撰寫碑文,表達了「省虛糜以備世用」以及「達權通變利物和義」的做法和思想,引起忘年摯友饒宗頤的共鳴,遂手書碑文,令人鐫刻後豎立於位於灰涵的雨亭內。



捐贈儀式現場 羊城晚報資料圖

羊城晚報記者此前在捐贈儀式上見到了該石碑,石碑碑文開頭便記載稱:「今年春,繼仁奉先君靈柩回梓安葬。遵遺訓,虞禮節親友燕會之費,以充善舉。」而在碑文的最後則寫著:「夫禮因時制宜,時難年荒,省虛糜以備世用,未始非達權通變利物和義之道。後之人或有以此舉為是,而效之者蔚成風俗,則州里禮習應興革者,有不待勸而興革之,斯繼仁之願已。是為記。」


這塊石碑的重現,引起了當地許多專家學者的高度重視。韓山師範學院黃挺教授就說:「碑記記錄的事件本身也很有意義。方先生撰寫《繼志亭碑記》以明志,饒公將碑記書寫上石,同樣期望這種義舉能夠起到移風易俗的作用。其次,饒公與方繼仁先生之間的遇合是大家所熟知的傳奇,碑記發現,為他們的交往提供了新資料。」



繼志亭碑拓 羊城晚報資料圖


對於饒宗頤與方繼仁的「忘年之交」,潮州市饒宗頤學術館館長陳偉明介紹稱,早年,饒教授在潮州專註於地方文史資料的整理和研究,在主持編修《潮州志》工作的時候,得到了方繼仁先生等鄉賢的鼎立幫助,並因此與方繼仁先生結緣,從此之後,兩人互敬互重,交誼至深,而為「忘年之交」。1949年,饒教授定居香港,在開展學術研究工作中,方先生一如既往地給予關心和資助。


因此,饒教授對方先生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他曾經激動地說:「方繼仁先生是我生命中很關鍵的一個人」。 陳偉明說,這塊碑刻不僅見證了方繼仁先生和饒宗頤教授的深厚友誼,而且能更深刻地認識方繼仁先生高尚的品格精神,同時也極大地豐富了饒教授書法藝術作品的內涵,具有很高的歷史價值和藝術價值。


與修橋


擔任廣濟橋重修顧問並為其題匾撰聯


廣濟橋,俗稱湘子橋,在潮州古城東門外,橫跨韓江,是潮州名城的地標之一,1988年3月被國務院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饒宗頤與廣濟橋可謂因緣契合。據介紹,早在1936年,年僅19歲的饒先生便考證廣濟橋史料,輯成《廣濟橋志》,為重修廣濟橋提供了重要的文獻依據。2002年4月潮州市成立維修廣濟橋委員會,饒宗頤受聘擔任修橋顧問。


潮州廣濟橋 來源:潮州政府網


饒宗頤支持按原貌修復的方案:「廣濟橋是潮州的標誌,不按原貌修復就沒有意義了。」他同時強調:「修橋時一定要認真研讀文獻,尤其是《三陽志》等地方志書的相關記載。要以歷史為依據,以文物為依歸。只要這樣做修復後的廣濟橋定會成為我潮風光之最。」


在長達數年的修復過程中,饒公不僅多次為修復古橋釋疑解惑,而且還不辭勞苦地回潮州參加維修方案的審定、設計圖紙的評審等重要活動。對於廣濟橋,饒公可謂一往情深,他還相繼為該橋題匾額、撰楹聯,以抒發其對家鄉的熱愛和對古橋的遐思。



潮州廣濟橋 來源:潮州文物旅遊局


據悉,在廣濟橋重修之際,饒公情不自禁地揮毫書就「廣濟橋」三個大字贈與家鄉(現已刻石碑立於橋頭)。 此外,他還為新修復的古橋撰聯,聯語為「廣川利涉開新運,傑閣重樓見舊儀」。這一《廣濟橋聯》上聯重在抒寫橋的功能及作者內心抒發,下聯是詠橋上景緻及獨特風貌。


2011年暮春三月,96歲高齡的饒宗頤應邀回鄉訪問。看到修繕一新的千年古橋,饒老笑逐顏開,欣然題下「廣濟」。


來源|羊城派

責編|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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