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筱瓊：弗雷斯諾印象（5）
我到美國，就是為了看看真實的美國和美國人民真實的生活。 請關注《走馬觀花看美國》連載。 ----姚筱瓊
弗雷斯諾印象
嚴格說，我對弗雷斯諾的印象是模糊的。
我們很晚才到達弗雷斯諾縣城，翌日天亮便啟程前往舊金山了，無法對它產生具體的感性認識。
弗雷斯諾縣是加利福尼亞州中西部城市，在距離舊金山298公里的東南部，面積15,585平方公里，人口80萬，1856年成立，1872年作為太平洋鐵路的一個站而興起。
弗雷斯諾是西班牙語「梣樹」的意思。梣樹又叫白蠟樹，是一種堅硬木材的落葉喬木，可放養白蠟蟲。樹皮叫秦皮，可用作滋補藥材。
我們一直坐在車上，難以想像梣樹長啥樣子。經過一個山彎，看到一片高高的大樹，以為是梣樹，近前確認是桉樹。我和后座男士討論，美國為什麼會種植桉樹？沙漠本來水和養分就不足，桉樹是貪婪的掠奪者，土地怎麼受得了？討論不了了之。因為我們不能確定這樹是栽的，還是自然生長的。尤其覺得在沙漠里討論這個話題甚是沒趣。生命，一片綠，對於沙漠來說，多麼珍貴。尊重生命沒有錯。
弗雷斯諾曾經也是一片荒蕪的沙漠，後來經過不懈地治理，現已成為加利福尼亞州重要的農業城市。可惜我只能在車上欣賞這個生機勃勃、先進發達的農業大縣的美麗側影。我不知道千里戈壁、萬里沙漠，是怎樣變成千里草甸、萬畝果園的，但我可以把眼前一望無際的金色牧草和美麗的果園想像成一個民族的百年滄桑。這種滄桑不能解，不可解，也不必解，我只要這樣的驚喜不已，就夠了。
除了農業，弗雷斯諾也是美國主要的農產品加工業和食品生產地，特別是葡萄乾的生產和釀酒聞名於世，被稱為「世界葡萄乾之都」。
一路上，許多露天葡萄酒加工廠，不冒煙的農產品加工廠，食品生產基地，都特別乾淨整潔。
更令人難以想像的是，這座城市附近正有序地開採石油。遠處隱隱有一大片白色的奇怪建築，雖然車速比較快，又加上有些樹木間或擋住了視線，但我還是拍到了一幅畫面，看清楚了這房子的外形像蒙古包，圓圓的，白色的，一個個排列有序，跟周圍的田野和背景中的藍天白雲相融在一起，瀰漫出月光一般皎潔的神秘。我問導遊，那是什麼，導遊也不避諱，告訴我，那是美國囤積的石油。
我們在一家農場水果批發超市停頓了40分鐘，算是午餐和休息。超市裡水果種類很多，人們排著長長的隊伍購買，但水果賣相併不好，價格還貴。我知道，這是放心水果，在自然狀態下自然成熟的，絕對沒用化學肥料、農藥、生長調節劑、蓄禽飼料添加劑等合成物質，也不使用基因工程生物及其產物。
這樣的水果我很多年沒見了。但它存在我的記憶中，記憶鎖住了它的味道。我雖喜歡美國有機水果，但失去大張旗鼓渲染它的興趣。為什麼？因為我覺得，美國人能吃到有機水果，那是他們人少。而一個13億人的國度，能吃到什麼樣的水果和飯菜都是一種幸運。我已經吃慣了膨大劑、催熟劑、甜蜜素的水果了，這些東西使我身體常感不適，但也有了一些神秘的「抗體」，這讓我覺得生命是一個奇蹟，就像賣菜的農夫說，奇怪，我每天賣的都是農藥菜，城裡人怎麼就毒不死？我一個朋友說農藥吃多了，人體會產生抗體，百毒不侵。我還看到一條新聞，說某國家有人喜歡玩蛇，為了和蛇打成一片，要服用少劑量的蛇毒，暈死過去，然後再醒過來，蛇便不會咬這種人了。
我在農場四周轉悠，心情愉悅。
這裡光照強烈，我踩著自己的影子獨自向前移動，有一些樹影不斷地參與進來，又退出去。我不敢抬頭看這些樹，怕太陽光灼傷眼睛，我猜想它們是棕櫚樹，仙人柱。我環顧四周，闃無一人，目力所至，再不見一戶人家。
走累了，我回到農場超市外面的曠地上，抱住一個大南瓜，臉貼在上面，靜靜地回憶那年在草原上王芳和我說的話，她說，姐姐你回到湖南，回到家鄉，最要緊的一件事，就是多去鄉下跟老百姓宣傳，讓他們別買轉基因種子，把傳統的種子保留下來，你看看咱們現在的農業，有哪樣不是轉基因？連南瓜都沒有大屁股的了。這一刻，我趴在弗雷斯諾傳統南瓜身上，想起王芳的殷殷囑託，淚水都快下來了。 我輕輕地、喃喃地告訴王芳：美國有大屁股南瓜，很多。我不想告訴她，我其實在湖南跑了很多地方，老百姓早就習慣了買種子，認為產量高。更有一種愚昧的人，以為保留轉基因種子可以用於翌年栽種，卻不想翌年生長的農作物很小、很醜、很變態。這種人愚昧的人不乏小聰明，他們拿這種變態產品到市場賣，告訴漸漸覺醒的消費者，說這是中國傳統農產品，價格賣得還挺貴。有不少人趨之若鶩，比如我媽就屢屢上當。人們總是健忘的，早記不清從前的農產品啥模樣了。
美國萬聖節快到了，地里的南瓜大都進入超市，大大小小隨意扔在地上，方便老百姓選好，買回家製作南瓜燈。那些南瓜顏色艷紅，一瓣一瓣，胖鼓鼓的，看上去很萌很親切。我在想，當它們做成南瓜燈之後，一個個擺在路上，門口，屋檐下，給鬼照亮，鬼看到這麼溫馨美麗的南瓜燈，是不是也像我一樣流連忘返？
美國也是個講究鬼文化的國度，快過萬聖節了，家家戶戶門口立著三個鬼，雪白的長衣和披髮，看著陰森森的。美國人還喜歡在山上寫字，很多地方都寫著：鬼城，鬼屋、鬼樹、鬼谷等等。在鬼文化中，除了文學和影視作品外，還有與鬼有關的節日，那就是萬聖節。在中國，人們講到鬼，那是絕對嚴肅和虔誠的，沒有玩笑和嬉戲的成分。而美國不一樣，萬聖節完全是一個全民與鬼同樂的日子。我在超市、加油站、街上、路口以及農場門口看到許多與鬼有關的飾品、造型、玩具什麼的，甚至有人在門口懸掛黑的和白的骷髏。尤其叫人驚訝的是，麵包店將麵包也設計成骷髏和鬼爪的造型，擺在櫥窗里，看上去就像梅超風的九陰白骨爪，猙獰恐怖。大人小孩對此很感興趣，特別是孩子，在街上看到鬼造型，摸著、抱著，親著，好像對鬼的態度只有親切，可愛，不覺恐怖。和我們的認識完全不同。
美國人的墓地也讓我大開眼界。城市裡，馬路邊，綠茵茵的草地上如果不是插著許多假花，我會以為這是一片美麗的草地，或是一個城市公園。它是一個優美的弧形，幅度有些傾斜，起伏的曲線就像一股溫暖的氣體在空氣里流動，讓人覺得虛幻而又真實。當我明白這是墓地之後，神經末梢為之震顫，整個身體通電般一暖。原來，沒有墓碑的墓地，鑲嵌在城市中央的路邊，竟然是那樣和諧，那樣與這個世界相融。生者，死者，原本就應該共享太平幸福的日子。
昨天我們在弗雷斯諾住了一晚，早上從這裡出發，一路不停地趕往舊金山，車速是每小時一百碼。
一個小時以後，我們從富饒的弗雷斯諾來到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又是一種難得經歷的獨特風光。
早上出發時，導遊給我們介紹了弗雷斯諾的農業、工業、經濟、住房等信息。他說，美國講究休耕，地種一半，養一半，所以，我們一路看到大片大片閑置的土地。閑置的土地並非任其荒蕪，而是修整得乾乾淨淨，讓其充分吸收陽光，起到殺菌作用。
弗雷斯諾的農業生產與管理技術無疑是先進科學的。農業管理員具碩士以上文憑，他們才是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一切農作物任其自然生長乃至成熟，嚴禁使用農藥化肥，改善農作物在同一塊土地上連續種植會產生病毒的最好方式就是歇種。讓土地得到休養生息就是他們的科學種植方法。說實話，我們這幾天吃的蘋果橙子，口感真不是很好，酸味重，而且硬，但這種味道跟我記憶中鎖定了幾十年的味道是相同的。
弗雷斯諾的房子超級便宜，獨棟別墅據說12萬美金就能搞定。18萬就能買到1800平米帶草地的房子，真有點讓人有些臉熱心跳。
一個小時以後，天空不再澄明，路基上也飛滿了白色垃圾，我感到距離舊金山不遠了。
舊金山隸屬加利福尼亞州。加州是美國農業大州，土地面積41萬平方公里，排名第三。這幾天加州火災不斷，導遊說，今年是美國的災難年，颶風、海嘯、槍擊案、火災，真夠特朗普喝一壺的。
三天前，我在洛杉磯親眼見到一場山火。今日凌晨，舊金山北部又發生大規模山火，波及面廣大，已有兩萬人被迫撤離，六百人失蹤，三人死亡，據說這是美國歷史上最為嚴重的火災。
以下的路，我們走得心情沉重。但見天空灰暗，遠處一片紅光，公路上空更是灰濛濛一片，空氣灼熱嗆人。
起火的根源就是幅員遼闊的牧草。牧草是用來喂牛的，加州盛產牛奶。這個季節的牧草金黃茂密，加州也因此被稱為金州。
弗雷斯諾縣的牧草已經收割，打成捆，運到牧場碼成厚厚的牆，作為奶牛過冬的食糧。草地留下草茬一尺多高，密密實實掩蓋著沙土，不讓其裸露隨風飛揚漸成荒漠。冬季大雪覆蓋，草茬會腐爛，成為有機肥。春天草根發芽，又是一年勃勃生機。
舊金山的草原仍是一片金黃。大火提醒美國人做事要講究效率，於是，今早上我已看見沿途整整齊齊停靠著成千上萬台收割機，這種枕戈待旦的架勢，讓我有種一睹大片的振奮。
為了牧草，為了舊金山，今天就開始收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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