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無目的的午後和令人詞窮的海
我已經見過了許多地方的海，屬於塞薩洛尼基（Thessaloniki）的那一片也許稱不上是最美的，但的確是讓我覺得最難用語言形容其美的。
塞薩洛尼基也譯作「薩羅尼加」，是希臘第二大城市，也是希臘北部最重要的海港城市。打開地圖，從雅典沿著東部海岸線一路向北，進入一個狹窄的海灣，折角處就是它的所在。
塞薩洛尼基成為我2011年末旅行的一站，實屬偶然。本來，因為高中歷史書上世界古代史的第一課「光榮屬於希臘，偉大屬於羅馬」，我打算離開雅典即去往羅馬。無奈高昂的機票價格和我銀行卡餘額形成的落差過於巨大，只能選擇作一中轉。旅途上最迷人的往往就是這些歪打正著。
從雅典到塞薩洛尼基的火車大概花去了五個鐘頭。車上乘客稀少。沿途是希臘鄉村的景緻：一山又一山的果樹園、一處又一處的古代遺迹，一個又一個不知名小站。它們都匆匆出現在我的視野中然後轉瞬即逝。
（路邊小站）
（車上男子）
中午時分上車，到站時是晚上五點鐘之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那時候我用的是一款HTC的手機，定位功能可能不甚靈敏，再加上山路縱橫交錯忽上忽下，充滿歧徑，我花費了很大力氣和很長時間才找到所訂的Hostel，中途一度絕望。
我問了好幾個路人，其中第一個人給我指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這更加劇了我尋找的難度。我有理由懷疑他是故意的，因為我記得他當時的表情很是古怪，事後細想似乎帶著幾分戲弄。終於，我在繞著一座坡地轉了好幾圈之後，才發現目的地就近在咫尺。完成Check-in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這家Hostel不大，也不很潔凈。我住的房間有四五張床位，當晚稍後，有兩個德國男孩也住了進來。我們簡單地聊了一會兒，得知他們也是利用聖誕假期作旅行的學生。
那天我非常疲乏，決意荒廢這個晚上。我躺在被窩裡刷起了手機，新聞上說張藝謀導演的《金陵十三釵》上映了，口碑呈兩極分化之勢。由此想起了張藝謀的另一部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於是我找到原著《妻妾成群》一口氣讀完了。因為我最初帶著的那本《圍城》早在雅典的前幾個晚上已告閱盡。
第二天早上起床時，兩個德國男孩早已離宿，不知去向。我走出房間，才發現庭院里種滿了花草。天氣依然晴朗，用雲淡風輕來形容恰如其分。這使我的疲憊一掃而光，即刻背上相機開啟了一天的探索。
（種滿花草的庭院）
塞薩洛基尼分老城新城兩部分，老城是一座徹頭徹尾的山城。Hostel即在老城，一出門便是一條彎曲的下坡路。冬日的地中海氣候如此溫煦，人們懶洋洋地坐在路旁享受陽光。有一個穆斯林長相的男人跟我打招呼，指著我脖子上的相機大聲說著什麼。我想他是想要拍照片，就把相機遞給他，他擺弄了一陣兒又哈哈笑著還給了我。像是他兒子的小男孩奔到我的面前，擺出了一個調皮的pose，我按動快門記下了這個瞬間。
（曬太陽的人·問我借相機的大哥）
（小小年紀就充滿鏡頭感的熊孩子）
塞薩洛尼基已鄰近土耳其，受其文化輻射，遍城都是拜占庭風格的古代建築，大大小小的教堂星羅其間，隔幾步就是一間。但那時不知道為什麼，或者還是出於對其文化歷史的陌生，我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照片。連當地標誌性的羅馬廣場都只是匆匆一覽。
（這應該是羅馬廣場上聖帝瑪翠斯教堂的內景，拜占庭風格的壁畫非常華麗壯觀）
當然，該是被我感受的總也不會錯過。我在午後時分信馬由韁地漫步到了海岸邊，於是我就看見了這片海。這時候我才知道，所謂海天一色，所謂剔透玲瓏，所謂琉璃世界，這些詞語統統已成空泛的概念，無法形容眼前這流動著的景象之萬一。所幸，語言失效的地方，我們還有照片：
塞薩洛尼基海灣之美，還美在真正的閑適。這不是旅遊廣告上所標榜的那種閑適，那是做給外人看的姿態。這裡的閑適是與生俱來的，發自內心的，骨子裡的。在這裡，沒有店家會招徠顧客，也沒有遊客在喧嘩著觀景、趕場。這只是他們的生活，而你來到這裡，也只能成為這種生活的一部分。
海灣邊的街道有許多的餐廳、酒吧和咖啡館。我在一家星巴克要了一份肉桂卷和一杯拿鐵，坐了整整一個下午，無所事事，甚至連思考都沒有。這種閑適太容易讓人就範了，這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啊。
（極度閑適，就是塞薩洛尼基的海岸）
直到暮色四合，我才起身離開。我從那座始建於15世紀的白塔（White Tower）邊走過，它是這裡的象徵，我很奇怪它並不是那麼地白。
（白塔不白）
我選擇了另一條路返回Hostel，和來時的路正好形成一個閉環。塞薩洛尼基的新城亦沒有太多高大的現代化建築，仍然是充滿令人親切的生活氣息。在一個街區，我看見一堵牆上有一幅巨大的塗鴉。
我沿山上行，走到了老城。看到恢弘殘缺的古城牆，這使我想起我的家鄉。我回頭望去，晚霞爛漫，天盡頭的海面有點點帆影，如同一個美夢，遙遠又脆弱。
（是的，這張照片拍糊了）
我穿梭於老城的街巷，這裡沒有很多燈光，簡直像是中世紀的景象。我看到一家家的雜貨店鋪，一些店主坐在門邊的矮凳上幹活。他們抬起頭望著我。這種成為闖入他們生活的不速之客的感覺讓我覺得非常有趣。
（古城陋巷）
然而我又一次迷路了，在一位語言不通的好心女人的幫助下才得以找回住處。
（塞城遍布這樣精巧的教堂，這是最後一晚我快走回Hostel時拍攝的）
第二天起來，我搭乘大巴車去機場，準備飛往羅馬。沒有料到，廉價的Ryan Airline延誤了七個小時之久，整整一天都浪費在枯燥的等待中。
和我一起等待的有兩個中國女人。年紀大的那個似乎在義大利做生意，年紀小的應該是她的親戚兼幫工。我記得年紀大講述了她的一次驚險經歷，說有一年在重慶剛剛起飛就看到一架降落的飛機撞在一座山頭，燃起熊熊烈火。她半是炫耀半是吹牛的喋喋不休的講述給我的枯等帶來了一點趣味。
終於，開始登機了。我期待著那座傳說中無與倫比的羅馬城。（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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