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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勒歌》背後的故事

原標題:《敕勒歌》背後的故事


《敕勒歌》背後的故事


太史慈子義


近日讀《資治通鑒》南北朝卷,裡面提到了一首北方民謠《敕勒歌》,這是我們上中學的一篇文章,當時並不覺得這首民歌有多好,一點也不押韻,但是一幅北方游牧民族的放牧風景畫卻躍然紙下。今日重讀這首民謠背後的故事,卻有了更多的感悟。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摘自宋·郭茂倩《樂府詩集》

梁武帝中大同元年(丙寅,546年),東西魏發生了一場大戰,東魏丞相高歡率兵十萬從晉陽南向進攻西魏的軍事重鎮玉壁(今山西稷山縣西南),受到西魏名將韋孝寬堅守,高歡折兵七萬,返回晉陽途中,軍中謠傳其中箭將亡,高歡帶病強自設宴面會大臣。為振軍心,他命部將斛律金唱《敕勒歌》以振軍心,高歡聽到歌聲後「哀感流涕」。玉壁之戰是東西魏的轉折點,不久高歡病死,西魏由軍事防守轉為戰略進攻,並於三十年後吞併高歡兒子高洋建立的北齊。所以今天帶大家重讀一下玉壁之戰。


一、玉壁城


玉壁城是西魏抵禦東魏的軍事前沿重鎮,由河東行台王思政上表始建於西魏大統四年(538年),「城周八里,四面並臨深谷」,遺址在稷山縣城西南六公里的柳溝坡上(今山西稷山縣太陽鄉白家莊一帶) 。



玉壁位於峨嵋垣北緣的台地,地處暖帶,氣候溫和,土地肥沃,盛產糧麻,一向民給軍需之理想所在。同時,玉壁城北臨汾河,西界黃河,東、南為涑水河所環繞,形勢突兀,位置險要,進可長驅突擊,退可守險無虞,是西魏抵禦東魏的軍事前沿重鎮,是西魏保關中、攻并州、滅東魏的橋頭堡,也是西魏插進東魏統治區的一把利刃。對此,東魏高歡鯁骨在喉,定要拔掉這顆阻礙東魏向西擴張的釘子。公元542年和546年,東魏高歡兩次從玉壁城進犯西魏,挑起了我國歷史上著名的玉壁大戰。

○玉壁城,在(稷山)縣西南十三里。西魏大統四年(538年),東道行台王思政以玉壁險要,請築城自恆農(弘農,今河南三門峽)徙鎮之。宇文泰從之,因以思政為并州刺史,鎮玉壁。八年(542年),高歡伐魏,入自汾、絳,連營四十里,思政守玉壁以斷其道,歡攻圍之。不能克。十二年(546年),韋孝寬代思政鎮玉壁,高歡自鄴會兵於晉陽,至玉壁圍之。以挑西師不出,歡百計攻圍,晝夜不息,孝寬隨機拒守。歡用術士孤虛法聚攻其北。北,天險也。智力俱盡,卒不能拔。周保定初,置勛州於此,以旌孝寬之功。後又嘗移絳州治此。《通釋》:玉壁城周八里,四面並臨深谷,後周置勛州總管府,又改為絳州,隋初移於正平,此城遂廢。


○汾水,在縣南十里,自絳州流入境。高歡圍玉壁,城中無水,汲於汾,歡使移汾,一夕而畢。蓋於上流決水移之,不使近城也。汾水又西入河津縣界。《志》云:今縣西南十二里有玉壁渡,元魏時於汾水北置關,後為渡。其南又有景村渡,後徙而西北,為李村渡夏秋以舟,冬為木橋以濟渡。


——摘自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四十一·山西三》

二、韋孝寬其人


韋孝寬(509年-580年),名寬,一名叔裕,字孝寬,以字行於世。京兆杜陵(陝西西安南)人,南北朝時期北魏、西魏、北周傑出的軍事家、戰略家。一生南征北戰,功勛卓著,官拜大司空、上柱國,封鄖國公。


韋孝寬在軍事所涉及的多項領域中,無一不是達到了頂峰,不僅能攻能守,而且是一個不世出的謀略家。善用謀略,在中國各個時代的名將中,當是個中翹楚,慣於使用間諜,《北史》有記載,只要是韋孝寬認為的假想敵人中,沒有一處沒有他的諜報人員,而且這些間諜忠心耿耿,從無有二心,韋孝寬的情報戰的能力無人能出其右。論防守,玉壁大戰被認為是軍事史中教科書般的防守案例,東魏丞相高歡傾全國之眾以攻玉壁小城,用盡百般轁略,不能克城,最終無功而返,不久因玉壁之戰困惱而歿,間接導致了東魏即以後北齊的衰落。後又以反間計謀害了北齊第一大將,柱國重臣斛律光,就直接導致了北齊的滅亡,應該說北周吞併北齊,韋孝寬當是首功。論攻堅,北周末年,國丈楊堅(隋文帝)欲自代北周而替之,導致了北周大將尉遲炯的叛亂,響應者四方,一時風煙四起,楊堅碰到了最大的難題,當時已經很可能解不開,但是楊堅爭取到了韋孝寬,隨後,韋孝寬以北周兵馬大元帥,節制天下兵馬,與統領百萬大軍的尉遲炯展開了決戰,三個月內蕩平尉遲,廓平宇內,為楊堅建立隋朝奠定了最堅實的基礎。


韋孝寬一生的傳奇很難一筆道盡,從西魏、北周初期在軍事上的被動,到後期並強齊,平南陳,統一天下,進而結束了中國歷史上長期的多國時代,重歸一統,韋孝寬是全過程的直接參与者,也是其中的重要貢獻者。



三、高歡其人


高歡(496-547),字賀六渾,原籍渤海蓨縣(今河北景縣),出身於懷朔鎮(今內蒙古固陽縣西南)兵戶之家,東魏權臣,北齊王朝奠基人,史稱齊神武帝。因祖父高謐犯法,移居懷朔鎮,成為鮮卑化漢人。參加杜洛周起義軍,歸順葛榮,成為親信都督。後叛降爾朱榮,並收編六鎮余部,鎮壓青州流民起義,任第三鎮酋長、晉州刺史。竭力調和漢胡關係,依靠鮮卑貴族和漢族高門,擴充政治實力。普泰二年(532年),起兵消滅爾朱氏殘餘勢力,以大丞相控制北魏朝政,永熙三年(534年),逼走北魏孝武帝,擁立孝靜帝,建立東魏,遷都鄴城,專擅東魏朝政16年。次子高洋取代東魏建立北齊,追封高歡為獻武皇帝。



四、斛律金其人


斛律金(488年-567年),字阿六敦,朔州(今山西朔州)人,敕勒族,南北朝時期北魏、東魏、北齊三朝將領。斛律金性格耿直,善於騎射,長於用兵。北齊建立後,斛律金被封為咸陽郡王,加封太師。柔然進攻北齊,斛律金親自領兵抵禦,取得勝利。天統三年(567年),斛律金去世,享年八十歲,謚號「武」。其子斛律光亦是北齊名將。


五、戰爭經過


當年,高歡率領崤山以東的全部兵馬討伐西魏,日夜不停地進攻玉壁,西魏并州刺史韋孝寬隨機應變地抵抗東魏的進攻。玉壁城中沒有水源,城中的人要從汾河汲水,高歡就派人在汾河上游把水決開,使汾河水遠離玉壁城。高歡在玉壁城的南面推起了一座土山,想利用這座土山攻進城裡。玉壁城上原來就有兩座城樓,韋孝寬讓人把木頭綁在城樓上接高,讓它的高度常常高於東魏堆的土山,以抵禦東魏的進攻。高歡見到這種情況,便派人告訴韋孝寬說:「即使你把木頭綁在城樓上,使城樓高到天上,我還會鑿地洞攻克你。」於是高歡派人掘地,挖了十條地道,又採用術士李業興的「孤虛法」調集人馬,一齊攻進玉壁城的北面。



玉壁城的北面是山高谷深極其險要的地方。韋孝寬叫人挖了一條長長的大溝,以此長溝阻截高歡挖的地道。他調選精兵良將駐守在大溝上面,每當有人穿過地道來到大溝里,士兵們便都能把他們抓住或殺死。韋孝寬又叫人在溝的外面堆積了許多木柴,貯備了一些火種,一旦地道里有敵人,便把柴草塞入地道,把火種投擲進去,一經鼓風吹火,地道里的敵人全部被燒得焦頭爛額。高歡又用一種堅固的攻城戰車撞擊城牆。戰車所到之處沒有不被摧毀撞壞的,西魏沒有一種武器可以抵擋它。韋孝寬便把布匹縫製成一條很大的幔帳,順著攻城戰車的方向張開,因為布是懸在空中的,攻車無法撞壞它。高歡又把松枝和麻桿之類的易燃物品綁在車前的一根長桿上,又在其中灌油,點起火,用來燒毀韋孝寬的幔帳,並且還想燒毀城樓。韋孝寬便讓人製造了一種很長的鉤刀,並把刀刃磨得很鋒利,等火桿快要燒到幔帳時,便用長長的鉤刀遠遠地割斷它,附著在火桿上的松枝和麻桿便都紛紛墜地。


至此,高歡又在玉壁城牆下四面八方挖了二十條地道,並在地道中用柱支撐地上的城牆,然後放火燒掉這些木柱,於是城牆便坍塌了。韋孝寬在城牆坍塌的地方豎起一些木柵欄來保衛玉壁城,高歡無法攻進城去。


六、高歡失敗原因分析


一是驕兵輕敵。作為東魏的實際統治者,3年前邙山之戰的勝利使得高歡這次傾山東之兵以攻玉壁,志在必得。他認為宇文泰沒有力量與其抗衡,所以大膽地在堅城下屯兵攻城,犯了兵家大忌。


二是地形得失。自王思政起,西魏在汾河南岸修築了大大小小多個工事要衝。依仗地形之便利,形成了2道防線,一道是臨汾河的防線,一道是依靠峨眉塬地勢的防線。東魏軍在河南岸不能形成有效的縱深,只能攻擊堅城以求破陣。河東谷地作為黃土高原和中原的交匯地帶,正應對山西「四塞之地」和「表裡山河」的古稱,守險即可。


三是棋逢對手。韋孝寬雖然不善攻擊,但善於防禦戰和用間,其人對對手內心的揣摩和用間達到當絕一時。也正是看出了高歡急於求成的心理,才有了以穩應敵,固守待援的策略。

四是年輕人的勝利。第二次玉壁之戰,高歡時年50歲,而韋孝寬時年37歲。50歲是人經驗最豐富的年齡,但是身體和思維上往往跟不上了。所以,高歡攻城手段之多讓人眼花繚亂,但卻善乏亮點,被韋孝寬一一破解。最終,高歡有疾又死,玉壁之戰功虧一簣。正如曹操有赤壁之敗,苻堅有淝水之敗,很多雄主並非高明的戰士大師而更傾向於善於納諫和用人的大師。


七、戰爭影響


高歡苦戰六旬,將士傷亡病滅十之四五,智力俱困,因而發病,乘夜逃遁,不久忿怨死於晉陽,而高歡之死直接導致了侯景之亂。西魏則嘉韋孝寬守城之功,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建忠郡公。至北周保定初年(561年),以韋孝寬立勛玉壁,於玉壁置勛州,仍授韋孝寬勛州刺史。


玉壁在南北朝時,是極為顯要的軍事重鎮,是東魏和西魏擴展勢力,向對方進發的咽喉要道。從公元534年北魏分裂為東魏和西魏,至公元589年隋統一的約半個世紀中,公元 542年、546年兩次東魏一西魏玉壁之戰前,在東魏、西魏和南朝三方鼎峙中,東魏在國力軍力上均佔優勢,在實戰中互有勝負;玉壁之戰後,原來最弱小最貧蹙的西魏,通過兩次玉壁之戰的勝利,從而在三方角逐中始終佔據著戰略主動,在歷次重大戰役中保持不敗紀錄,國力軍力後來居上,直至以其為基礎的北周又以北周為基礎的隋,終於取得中國古代史上的第二次大統一。由此,可以見出玉壁之戰及玉壁要塞在中國古代史上之歷史地位和戰略地位。


八、附錄:玉壁之戰全文


南梁武帝(蕭衍)中大同元年(丙寅,546年)


東魏孝靜帝(元善見)武定四年


西魏文帝(元寶炬)大統十二年


(八月),魏徙并州刺史王思政為荊州刺史,使之舉諸將可代鎮玉壁者。思政舉晉州刺史韋孝寬丞相宇文泰從之。東魏丞相高歡悉舉山東之眾,將伐魏;癸巳(23),自鄴會兵於晉陽;九月,至玉壁,圍之。以挑西師,西師不出。


(十月),東魏丞相高歡攻玉壁(山西稷山),晝夜不息,魏韋孝寬隨機拒之。城中無水,汲於汾,使移汾,一夕而畢。於城南起土山,欲乘之以入。城上先有二樓,孝寬縛木接之,令常高於土山以御之。使告之曰:「雖爾縛樓至天,我當穿地取爾。」乃鑿地為十道,又用術士李業興「孤虛法」,聚攻其北。北,天險也。孝寬掘長塹,邀其地道,選戰士屯塹上。每穿至塹,戰士輒擒殺之。又於塹外積柴貯火,敵有在地道內者,塞柴投火,以皮排吹之,一鼓皆焦爛。敵以攻車撞城,車之所及,莫不摧毀,無能御者。孝寬縫布為幔,隨其所向張之,布既懸空,車不能壞。敵又縛松、麻於竿,灌油加火以燒布,並欲焚樓。孝寬作長鉤,利其刃,火竿將至,以鉤遙割之,松、麻俱落。敵又於城四面穿地為二十道,其中施樑柱,縱火燒之。柱折,城崩。孝寬隨崩處豎木柵以扞之,敵不得入。城外盡攻擊之術,而城中守御有餘。孝寬又奪據其土山。歡無如之何,乃使倉曹參軍祖珽說之曰:「君獨守孤城,而西方無救,恐終不能全,何不降也?」孝寬報曰:「我城池嚴固,兵食有餘。攻者自勞,守者常逸,豈有旬朔之間已須救援!適憂爾眾有不返之危。孝寬關西男子,必不為降將軍也!」復謂城中人曰:「韋城主受彼榮祿,或復可爾;自外軍民,何事相隨入湯火中!」乃射募格於城中云:「能斬城主降者,拜太尉,封開國郡公,賞帛萬匹。」孝寬手題書背,返射城外云:「能斬高歡者准此。」珽,瑩之子也。東魏苦攻凡五十日,士卒戰及病死者七萬人,共為一冢。智力皆困,因而發疾。有星墜營中,士卒驚懼。

十一月,庚子(1),解圍去。


先是,別使侯景將兵趣齊子嶺,魏建州刺史楊檦車箱,恐其寇邵郡,帥騎御之。至,斫木斷路六十餘里,猶驚而不安,遂還河陽。庚戌(11),使段韶太原公高洋。辛亥(12),征世子高澄會晉陽。


魏以韋孝寬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建忠公。時人以王思政為知人。


十二月,己卯(11),高歡以無功,表解都督中外諸軍,東魏主(元善見)許之。之自玉壁歸也,軍中訛言韋孝寬以定功弩射殺丞相(高歡);魏人聞之,因下令曰:「勁弩一發,凶身自隕。」聞之,勉坐見諸貴,使斛律金作《敕勒歌》,自和之,哀感流涕。


——摘自《資治通鑒·第159卷·梁紀十五》


2018年2月7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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