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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巴的女人:還叫悟空

身後的的仁青卓瑪

山項上的經幡不動了,雪落在它們身上

再不下來。陽光也走下山去了

山坡上覓食的牛羊不時回頭

我看得見它們,它們未必看得見我們

落滿塵土的玻璃窗子是很好的掩體

高高的塔吊橫在傍晚的晴空里

像逝去的藏人搭成的梯子

此時,我正在恰卜恰的出租屋內照鏡子

燈光把一張黑臉照得發白,仁青卓瑪

站在身後嗤嗤地笑。塔吊開始轉動了

朝著我們所在的方位——

它一點點伸長,就要把這所房子吊起來

兩個小矮人

兩個矮小的人,在下午的陽光里長大

湖水淹沒了他們的影子

身子還殘留在岸上

一波波的浪,不停湧來

幾隻灰白的水鳥

從金色的雲朵里俯衝下來

純凈的羽毛,箭簇一般插滿他們全身

已經是十月末了

遠道而來的男女,彼此握緊受傷的爪子

兩個見證人

喝完這杯酒,梧桐葉子就該落光了

落光了好啊,落光了就省心了

這棵樹上的最後幾片葉子

已經在枝頭搖晃了好長時間

現在,它們終於離開了

在窗台上耽擱了一下

翻一個跟頭,就栽了下去

見證這一幕的,除我之外

還有對面桑諾寺的一個喇嘛

隔著一條馬路——

他沖我笑了笑,我沖他也笑了笑

登巴的女人

陽光推著它們,向著山的那邊慢慢走去

就要翻過山脊了,一大群雲彩

圍攏過來,它們又原路折回

腳下的草大都黃了

跟山體的顏色越來越接近

牛羊、雲彩,保留了原有的顏色

登巴的女人包裹得緊緊的

就連眼睛,也躲在墨鏡後面

只有一雙手裸露著

黧黑,泛紅,不停捻著一串念珠

它們吸吮著她的血,它們應該是溫暖的

仁青卓瑪的照片

閑來無事,在電腦上

把你的照片放大

你便一點點向我靠攏

直至變成一格

一格的色塊

又把你一點點縮小

還原成原來的樣子

騎在一匹白馬上

沖著遠方的湖水

霧中的海心山微笑

記得你說起過

那裡有許多清修的尼姑

一輩子也走不出來

繼續把你縮小

直至變成屏幕上的

一個小點、一顆痣

一粒小小的念珠

一扇小人國的窗戶

在張掖到西寧的大巴上

出城半小時,有人攔車

三十隻剝掉皮的羊被裝上車頂

中途,又上來一些人

在過道里,安靜地坐下

路,越走越高——

遠處,有星光和藏人的燈火

那些羊應該看得更清楚

剖開的胸腔,如深陷的眼窩

足以吸納任何東西

包括這輛大巴

包括不時把頭斜靠

在我肩上的陌生男子

以及他輕微的鼾聲

它們到底會把我們帶到哪裡

是星空,還是西寧

或者,別的什麼地方

不時閃過的路標

像一張張臉在無聲尖叫

凌晨兩點,車戛然到站

它們紛紛跳下來

先於我們消失在西寧的夜色中

故鄉的棉花

在恰卜恰,見不到玉米、棉花、大豆、高粱

那些我所熟知的作物。漫山坡上

只有青草。間或,有一小片一小片的青稞

好長時間,我把它們當成了小麥

長長的麥芒恍若一陣陣刺痛

已經立秋了,它們還沒熟呢

這時節,在魯南、在蘇北

棉花已經白成了一片,模糊了兩省的界限

廣袤的田野里,到處都是拾花的女人——

在駛往恰卜恰的長途客車上

山頂上已經有雪了。一個人不停擦拭

結滿水汽的車窗,外面

青稞已經收割完畢

一束一束的,相互扶持著

站在一個接一個的山坡上

三三兩兩的墓碑

在太陽底下分外扎眼

好像死去的人

又爬起來,收割人間的糧食

沒有轉場的牛羊

圍攏過來,低頭啃食早早落下的白霜

禿鷲的草場

夕陽落到了水裡,幾隻氂牛在不停啜飲

仁青大聲喝止。今天天晴得很

女人半敞著胸懷,一輛吉普呼嘯而過

有人拋出酒瓶子,有人豎起中指

我們都喝了酒,面紅耳赤,兩眼放光

還有一個人斜依著帳篷,慢慢地栽倒下去

一大片雲彩飄過來了,我側側身子

它擦肩而過。多麼危險——

幾隻大小不一的羊圍著瑪尼堆繞圈子

禿鷲收攏翅膀,悄悄落下

空蕩蕩的草場倒映在青稞酒里

仁青的女人一邊走,一邊褪掉身上的袍子

空山

山是它們的,我從沒有想過要爬上去

只是遠遠地站著,默默張望

現在,它們已經離去。草叢中的糞蛋蛋

在太陽底下,念珠一樣閃光

山頂上白雲還在,變幻著,像一個人

反覆念叨一句我聽不懂的經文

偶爾,在山道上可以看到一輛貨車

或三輪車,又把它們從深山裡拉了回來

在玫瑰園農莊——夢魘

夜深了,小程才回來。隱隱聽到扎巴村的狗叫

整個晚上,似乎一直半睡半醒——

我看到他從床上坐起來,長著一張老人的臉

又看到他躺下,還是平時的模樣

這一夜,他起來、坐下,坐下、起來

早上起來,我特意看了他兩眼

蜷縮在床上,雙腿夾著被子,像襁褓里的孩子

風吹過來了

風吹過來了,雲沒有過來。它們擁在一起取暖

藏人的墓地,漢人的墓地,回回的墓地

都在恰卜恰東面的小山包上——

拉姆措的沙發

她在河道里發現一塊像沙發的石頭,背對著水流

她躺在上面,看對面的山

一條鐵路橋鑽進去了,再也沒出來

一列火車鑽進去了,再也沒出來

是夜,河水暴漲,淹沒了那塊巨大的石頭

在恰卜恰外圍的山道上

夕光強烈,山坡上的牛羊要麼背過身去,要麼低垂著頭

那些草是無所謂的,它們生來就把眼睛交了出去

累世的流轉,如同——

白雲緩緩移動,汽車拐來拐去

幾個紅衣喇嘛騎著摩托,一直跟在後面

在一個掛滿經幡的埡口

他們騰空而起,而我們沿著堅硬的山路一直向前

還叫悟空,本名張燦楓,山東濟寧人,執業律師,2007年開始習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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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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