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無處安放

15

有一首叫做青春的歌，在我記憶的MP3里單曲循環著，那時，上帝開了一個玩笑，至此，我喪失了微笑。

我不想回憶考試的那段時間，我只記得，成績出來的那天，我蹲在老河橋旁抽光了兩盒白將。是的，我考的不錯，至少比我每次模擬考試的分數要多，只是，分數線也提高了。我差了5分，當然，那時是可以買分上高中的，一分一千二，現在想想也挺人性化，只是，就算像我爹說的那樣砸鍋賣鐵，我也交不起這買分錢和兩千多的學費。

六月的傍晚，夕陽的餘暉依舊毒辣，剛修的水泥路面還燙腳，我低著頭往家走。有些事情總要面對不是嗎？如果逃避能解決問題，我想我那晚絕不會回家。

父親下工回來，拖沓著那雙舊解放鞋，手裡拎著黃色的安全帽，斜挎著裝著泥刀、瓦刀的帆布包，頭髮蜷縮在頭頂。我不忍心看他，躲在一旁。母親拿出拖鞋給父親換上，一家人，無話。

晚飯上桌了，父親下意識的去找自己的白酒，倒了滿滿一茶杯。

「強子，你自己說說，你想咋」父親抿了一口酒，嘴咧了一下。

「我復讀，我不想下學」我手裡攥著筷子，幾乎把筷子握斷。

「好，得多少錢？」父親把筷子放下，看向我。

「五百，我明天就回去」我把筷子放下，低下頭不敢看他，小聲的說到。

「好，明天讓恁媽給你錢，吃飯吧」說完，他又喝了一大口酒。母親一直在一旁坐著，沒有說話。

那是我至今吃過的最漫長的一頓飯，我也不知道自己那塊煎餅咬了多久才嚼爛，好像臉上有些熱熱的東西，就著煎餅一併吞下。

父親依舊五點半出工，我醒來的時候，他早已經開工。母親煮了手擀麵，蔥花的香味混合著軟糯的麵條進了五臟廟，心裡也暖了些。

「強子，這是六百，恁爸說他幫不了你，我們也沒那個本事，你想上學，你就自己去跑吧，跑下來你就上，學校不同意你就回家，看看能不能學個手藝。世道就這麼個世道，咱有多大碗就盛多少飯，多了盛不了，也吃不下」母親把錢塞我手裡，看了看我，沒再說話。

我把錢用衛生紙包上，放在兜里，摸了幾遍才放心。收拾好自行車，我就出發了，不記得摸了幾次兜，生怕自己騎車太快，錢從兜里掉出來，我比誰都清楚，這一趟能決定我的一生。

原本一個小時的路程，我騎了將近倆小時，學校明著已經不讓復讀了，我不確定我這次能不能有機會，糾結與不甘像刀子一樣刻劃著我的心。我到學校的時候，已接近吃午飯。劉靜老師還在辦公室做總結，過兩天錄取情況確定了，她們就跟著一起放假。

「張立強啊，你怎麼來了？別灰心啊，我看你成績了，比往常考的還好，就是今年分數線高了，放到去年肯定沒問題」劉靜看我來，有些意外，不過還是很快就開始安慰我。

「那個，我想復讀，老師，我不太甘心」我低著頭，左手掐右手，幾乎掐出血。

「這個，我說了不算啊，這樣，你先回去，我幫你問問教導處，現在不讓復讀了，沒有學籍。」她有些意外，但是還是委婉的答應幫我問問。

「不用了，我自己去教導處吧，我去問問張主任」說完我就出了辦公室。

教導處在一樓的大廳入口，一間屋三張桌子，我以前也是常客，寫寫檢討，罰罰站，這地方跟回家一樣熟絡。

屋裡沒有人，我焦急的等著，劉靜不放心跟在我後面陪著。「立強，張主任他們應該吃飯去了，你回家吧，我幫你問問，這麼遠，你也沒吃飯吧。」

「謝謝老師，我自己問吧，這事定不下來，我也吃不下飯，沒事，我在這等著就行了，您吃飯去吧。」我有些不好意思，倒不如先把劉老師支走。

「好吧，我先去食堂看看，如果他在，我就把你的事跟他說。」劉老師一步三回頭的走了，我一個人站在樓道里，雖然已經是六月，可是還是心裡冒寒氣。那些熟悉的面孔，在這個六月過後，也許一生將不再重現，甚至會隨著歲月被消磨殆盡。

我蹲在教導處門口，無助的看著樓道盡頭，那盡頭有光，一會兒亮了，一會兒滅了，那是陽光吧？那應該是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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