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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府閻王離職記,為什麼他們都要撂挑子

春節將近,北上廣的Jack、Mary除了要變成狗蛋、翠花之外,也許還在考慮跳槽問題。相對來說,企業公司員工跳槽很簡單,而機關、事業單位的員工離職手續複雜一些(當然這些員工也很少取名Jack或Mary的),至於官員,甚至是高級官員的離職,就不是手續複雜的問題了,往往身不由己。

那麼,冥府的官員甚至高級官員,是否也有離職的願望,離職手續是不是複雜呢?有鬼君以前說過,冥府基本沒有實行過幹部終身制,即使閻羅王也有任職期限。不過,期滿卸任與主動離職還不是一回事。在有鬼君讀過的志怪作品中,很少見到閻羅王提及離職的願望。但這並不能說明那些閻王個個都做得開心,因為一般入冥的人能被閻王接見一次就不錯了,怎麼可能知道對方的職場規劃。但是下面這個神奇的故事,竟然描述了冥府的最高領導人閻羅王及泰山府君離職的過程,可算是冥府政治史研究的重要史料:

南宋末年,度宗朝的宰相馬光祖於1273年去世,四年後,他的一位門客林月溪也無疾而終。林月溪當時被陰差領著,來到一處官舍,上面寫著「泰山府君之殿」。進得殿中一看,居中坐著的竟然是自己的老主翁馬光祖,不由大吃一驚。馬公遇到故人,也很高興,將他帶入內堂,敘談舊事。林月溪問馬公,不知我因何罪,被陰差追攝到這裡?馬公說,我現在擔任泰山府君,因生前家中有一疑案,請你臨時過來做個證人。你的陽壽還長,待會就會送你回去,只要別吃這裡的東西就行。說著又談到另一位忠烈殉國的宰相江萬里。馬公介紹說,江公在這裡擔任閻羅王,於是領著林月素去拜見。林月素見到江萬里,不由感慨:您生為宰相,死後為閻王,可謂功德圓滿。江萬里皺著眉頭說:「沒為鬼官,是豈予心所欲哉?」誰想在冥府做官啊!林月素腦筋靈活,連忙問:我回去後,要做什麼功果,才能幫助兩位先生離職呢?也好報答兩位生前的恩德。兩位高官相視了一下,對林說,既然你如此盛意,請還陽之後,到南昌府,請西山道院的徐道長為我們設齋醮,也許可以感動天帝,讓我們「出離鬼官」。

林月素滿口答應,在冥府出庭之後還陽,找到了徐道長,請他安排齋醮。徐道長生性放蕩不羈,一張嘴就要林出一百二十貫錢做道場。拿到錢之後,他給紙鋪三十貫定製紙錢。剩下的錢,全部用來大吃大喝。吃了一個月,林月素已等得不耐煩了,這哥們才在道觀打坐齋醮。同時把三十貫定製的紙錢,一天就全部燒化完畢,然後對林月素說:恭喜林翁,「善功圓滿」。林月素對徐道人這等敷衍的做法極為憤怒,要不是冥府的兩位恩公囑咐,早就要破口大罵了。沒想到,三天後,兩位恩公託夢給他:得徐道人齋醮之功,已找到接班人,我們可以「出離幽關」,轉世投胎去了。如此神速,看來徐道人是有真本事。(《湖海新聞夷堅續志》後集卷一)

這個故事非常有意思,有鬼君的第一個困惑是,徐道士吃喝玩樂,齋醮也隨意敷衍,卻能迅速地辦理好閻羅王、泰山府君的離職手續,這是怎麼回事?有鬼君請教了道教學者陶金兄,據他解釋,徐道士所行的是太極內煉法,其實不是齋醮,而是一種結合內丹的鍊度法。完全沒有任何外部形式,只是打坐,即能超幽。(具體情況有鬼君不懂,只是照抄他的回復)。

再看冥府的職官問題。泰山府君之職大約出現於東漢,主管生死與靈魂,算是第一代的冥府之主。而閻羅王隨著佛教進入中國,逐漸本土化,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冥府系統。曾經有冥吏簡單介紹過冥府的官制:「道者彼天帝總統六道,是為天曹;閻羅王者,如人間天子;泰山府君,如尚書令錄;五道神如諸尚書。」(《 太平廣記 》卷二九七「睦仁蒨」)按照現代官制簡化點說,閻羅王是總統,泰山府君是總理(不必提十殿閻羅的話頭,清華大學資深教授胡鞍鋼先生前幾年就提出集體總統制的說法)。這種奇妙的政治組合大約只有中國才能產生。

接著來的問題就是,為什麼貴為冥府總統、總理,閻羅王和泰山府君會不約而同地想要離職?江萬里先生還說:「沒為鬼官,是豈予心所欲哉?」在一個正常有序的國家,有誰做總統做得這麼不情願?誰不想問天再借五百年?更誇張的是,還帶著總理一起撂挑子?江萬里生前曾為宋度宗朝宰相,元軍攻打南宋,七十七歲時,「饒州城破……萬里竟赴止水死。左右及子鎬相繼投沼中,積屍如疊。」(《宋史》卷四一八)率全家子孫一百八十餘人投水殉國,何等英烈!他之所以在冥府擔任閻羅王,大概也是因「一門忠孝」。死得如此從容壯烈,為什麼死後卻不願在冥府為官?

這個問題有鬼君有些隱約的感覺,但一時也說不清。陽間恰逢亘古未有之盛世,各項偉大復興的事業蒸蒸日上,可是一小撮的官員卻紛紛將自己的娃崽送出國,難道不是為了深入揭批資本主義,而是因為「沒為鬼官,是豈予心所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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