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功書畫鑒定秘訣「三看」：看風格習慣、看紙墨、看旁證

啟功在長期的書畫鑒定中，積累了一些「實戰」經驗，並總結說要想對書畫鑒定有真知灼見，必須有廣博的書畫之外的知識學問。關於書畫鑒定主要憑眼力進行辨識，也就是要會看。那麼，怎麼看？看什麼？啟功如是說：

啟功和陳垣一起鑒賞書畫

首先是看風格習慣。不管字，還是畫，都有一定的時代風格及作者本人的習慣特點，字尤其如此。唐人的字，古代就沒有，元明人寫的怎麼看怎麼是那個時代的。當然，看風格習慣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它是具體作品背後的、抽象的東西，而給人講風格習慣更加難，因為它不是純語言文字能表述的東西，需要對著實物慢慢體會。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對風格的鑒賞和習慣的把握必須通過大量的閱讀與觀摩才能掌握，正所謂見多而識廣，博觀而約取，「觀千劍而後識器」。

啟功畫作

啟功少年時代隨他的繪畫老師賈羲民看，聽賈老師講，在以後的專職鑒定生涯中，又見過數以十萬計的作品，所見的東西絕對超過任何古人。啟功說，風格習慣又不是完全不可描述的，它會通過一定的形象、手法、技巧表現出來，或者說每個作者必定有他特別的習慣，只要有敏銳的眼光眼力，再加上相應的藝術實踐和一定的領悟能力就能捕捉到它。啟功說，在賈羲民的指導下，他曾臨過大量的古畫，對他們的風格習慣也有了深入地了解和掌握，這些對鑒定古畫很有用處。

啟功書法：書曲阜觀碑舊作

其次是看紙墨。這是古字畫之所以成為古字畫的先決條件，或說是硬體條件。高科技的引入在這一領域尤為急迫，比如電腦的筆畫複製和識別，化學元素的檢驗和鑒定等，都應是過硬的第一手材料。在還不能達到之前，經驗和眼力也是必須的。如某些古帖到底是雙鉤廓填還是真跡，是可以在強光下通過細心觀察看出來的，如《伯遠帖》就是例證。

王珣《伯遠帖》

又如被炒得沸沸揚揚的《出師頌》，有人說是晉朝索靖所書，帖前有落款宋高宗所題的「晉墨」二字及花押，而題寫此二字的紙上有龍形圖案。據傅熹年說，僅憑這些圖案就可斷定此「晉墨」二字為後人偽托，因為龍上的鬚髮都是方形向上的，稱為「立發龍」，而這種畫法是明朝以後才有的。明朝以後的紙怎麼會有宋人的題字？這不一目了然了嗎?更何況花押的簽署與宋高宗寫給岳飛的手札上的花押也不同。

隋賢書出師頌

啟功認為，關於號稱晉人索靖所書的章草體的史岑的《出師頌》，其實史籍早有記載它不是索靖的作品。米元章在他的「草書六帖」中曾記載說他從未見過索靖的真跡，並以此為憾，說如見到就能知道他下筆的方法了。米元章的朋友黃伯思的《東觀餘論》也曾有兩處明確記載唐以後就見不到章草體的墨跡了。所以宋高宗在讓米友仁鑒定時，米友仁明確說這是「隋賢」的作品。

索靖書法作品

三是看旁證。也就是對這張畫提供的相關線索和資料進行考證。這就需要有廣博的歷史知識和文化素養，更不是一般人所能達到的。啟功在這方面受到過良好的訓練，打下了深厚的基礎。

啟功畫作：硃竹

如《蒙詔帖》，謝稚柳先生從風格上判斷，認為這幅帖當是柳公權所書。啟功回憶說，我早從張伯英先生那裡得知這是贗本，因為它的文辭不通：帖文中有「公權蒙詔，出守翰林，職在閑冷」之句，「翰林」是朝官，怎麼能說「出守」？這與宋刻《蘭亭續帖》所記不符。後來啟功在上海博物館及友人家中陸續看到《蘭亭續帖》，得知原文本是：「公權年衰才劣，昨蒙恩放出翰林，守以閑冷」，這才講得通。

由此可知「出守翰林」本的《蒙詔帖》當是後人摘錄臨摹柳公權的本子。啟功回憶說，記得在巡迴鑒定時，一次與謝先生同乘一輛小車，在座的還有唐雲，談起此帖時我對謝先生說：「你看它像柳公權這也許不錯，但這次你要聽我的，這是鐵證如山。」他說：「好，我聽你的。」但過了幾天，他又跟我說：「我又看了，覺得還是柳公權的。」我也就只能隨他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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