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28京劇公曆1926年2月8日 陳德霖 高亭鑽針唱片廣告

上面這則是1926年2月8日的《申報》廣告，內容為心聲唱機公司和洋洋唱機公司代理髮行高亭華行唱片。在這一批發行的廣告中大多數為京劇名家的唱片，其中就有我們熟悉的梅蘭芳、余叔岩、陳德霖、馬連良、徐碧雲、譚富英、言菊朋、羅小寶、安舒元、金小樓、蕭長華，還有京劇名票夏山樓主、蔣君稼，以及名琴師陳彥衡。這批發行的唱片基本都是高亭華行1925年邀請這些名家灌制的，而且不但出了當時漸為主流的鋼針片，而且為了兼顧之前家中有鑽針唱機的客戶，還加制了鑽針片。由於鑽針片的發行數量教鋼針片少，且未再版，因此在當下的京劇老唱片收藏領域，這批高亭鑽針唱片還是屬於比較珍貴和難得的。

高亭鑽針版唱片：陳德霖的《彩樓配》

廣告中所列的這些1925年在高亭公司灌片的名家，我們之前大多都已經介紹過了。而其中「老夫子」陳德霖先生長期演出於北京，在上海的報紙廣告上我們之前沒有看到，正好趁此機會，和大家一起聊聊這位旦行巨擘。

「老夫子」陳德霖先生

陳德霖（1862~1930），順天宛平人（今屬北京），生於山東黃縣，滿族，名鋆璋，號漱雲，小名石頭。1873年，時年十二歲的陳德霖入恭王府全福班學昆旦，藝名陳金翠。不久全福班解散，陳德霖又入四箴堂（即三慶班）科班，遂正式改藝名為陳德霖。在科班中，他先學刀馬旦，又從朱蓮芬學習崑曲。

1880年十九歲的陳德霖出科。出科後他又從田寶琳學京劇青衣，同時搭三慶班演出。1890年，陳德霖以民籍學生身份進入昇平署當差。他進宮當差後，注意觀察慈禧太后的舉止，並運用於自己的表演中，創造了《雁門關》中蕭太后的形象，得到了慈禧的賞識。《昭代蕭韶》原是崑腔，慈禧想將之改為皮簧，就請陳德霖幫助安排場子，改編詞句，安上唱腔。經過排演，慈禧看了很高興。後來各王府演戲都請陳德霖代為辦理。

陳德霖（中）、王楞仙（左）、錢金福之《雁門關》

陳德霖是清代光緒以來京劇青衣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之一。其主要特色在於繼承老派青衣演唱的傳統，偏於陽剛一路，而在唱法上較前人略有變化，是近代青衣重要流派，世稱「陳派」。陳德霖在唱腔上得到時小福的親傳，為正宗青衣，基本遵循傳統唱法，如「八大腔」在慢板中的運用，兼取胡喜祿所設計的新腔，使唱腔剛中有柔，改變了舊式直腔直調的唱法，又首創在唱腔收尾時用甩腔收音，峭拔有力，成為後來青衣常用的唱法之一。陳德霖嗓音清朗圓潤，高亮嬌脆、剛強清越、委婉，非常悅耳動聽，直至晚年仍保持著優美的音色和充沛的氣力。他吐字講究，發音準確，從劇情出發，根據劇中人物的性格來安排行腔的高低、急緩，將青衣行當的演唱引領到了一個新的藝術境界，被人們稱作「青衣泰斗」。

陳德霖（右）、余玉琴之《斷橋》

陳德霖不但在唱工和唱腔上成就卓著，在做工和表演上也有很多超越前輩青衣的地方。這主要得益於其幼年曾習昆旦和刀馬旦，身段、武功的根基都十分紮實。陳德霖的做工謹嚴端莊，無論所演人物的身份高低，都能恰如其分的刻畫人物。他生平不尚花梢，以唱、做繁重的戲最負盛名。中年以後，陳德霖整理演出了一些冷門劇目，不僅豐富了舞台劇目，也為後來的旦行開拓了戲路。

陳德霖（右）、俞菊笙之《長坂坡》

陳德霖的擅長劇目很多，多為唱工和唱、做繁重的劇目，如《祭江》、《祭塔》、《孝義節》、《落花園》、《長坂坡》、《三擊掌》、《探寒窯》、《武家坡》、《三娘教子》、《六月雪》、《南天門》等。其中《四郎探母》、《雁門關》中的蕭太后則得梅巧玲的真傳，有出色的表演。其崑腔戲如《琴挑》、《出塞》等亦負盛名。中年以後，他整理演出的冷門劇目有《蘆花河》、《武昭關》、《賀後罵殿》等。陳德霖的其他擅演劇目還有《思凡》、《斷橋》、《活捉》、《遊園驚夢》、《彩樓配》、《五花洞》、《孝感天》、《金水橋》、《寶蓮燈》、《御碑亭》、《桑園會》、《彩樓配》等。

陳德霖《雁門關》之蕭太后

其實，陳德霖的藝術生涯，也並非是一帆風順的。雖然他直至晚年仍能保持絕佳的嗓音，但一度也曾落入低谷。下面我們通過前人的一段記述，來看看陳老夫子是如何在逆境中崛起的：

陳德霖先生便裝照

德霖當年亦系平凡角色，三十八歲時患塌中，一日經管事人派演《落花園》，同場有孫怡雲之硃砂痣，斯時孫伶正走紅運，德霖以無嗓關係難唱《落花園》之重戲，擬與孫伶互換戲碼，孫巳允可，不料管事人從中作梗，反對此種辦法，勒令德霖仍演《落花園》，陳無法照演原定之戲，下場時同行中笑語陳雲，「這戲唱的眞不錯，好像掉入涼水盆內一般」此種俏皮語，系謂陳唱的並無人報好也，德霖受此打擊，幾乎自殺，乃辭班不唱，返家後精神若有所失；當語家人云，我欲斷去鴉片嗜好，便於長期用工，以洗去今日之羞耳，自此刻苦用工，無間寒暑，怎耐陳之煙癮正濃之際，何能頓時消除，遂致一病不起，家人恐發生其他危險，再四敦勸，請略為少吸，陳仍置若岡聞，古語有云：「有志者事竟成」，陳竟以練習戲劇之工，將嗜好打倒，最後行中得悉陳之苦修，且嗓音之佳，已超過其他角色之上。又研究新腔許多，邀請其二次出山，重登舞台，至五十歲始享大名焉。

陳德霖（中坐者）與其六大弟子（後排右起）梅蘭芳、王瑤卿、王蕙芳、姜妙香、王琴儂、姚玉芙

陳德霖一生收徒甚眾，桃李滿天下，因此有了梨園"老夫子"的稱號。王瑤卿、梅蘭芳、王蕙芳、王琴儂、姚玉芙、姜妙香並稱為其六大弟子。尚小雲、韓世昌、黃桂秋等都曾得其親傳，荀慧生、歐陽予倩等亦多向陳請益。傳人中，王瑤卿、梅蘭芳、尚小雲、韓世昌（昆旦）、黃桂秋等均自成一家。由於陳長期和譚鑫培合作，故其門婿余叔岩也得到他很多教益。陳德霖先生膝下有二子，長子陳福喜為里子老生，二子陳少霖為著名余派老生。

陳德霖（前排坐者）與弟子（後排左起）王蕙芳、王瑤卿、梅蘭芳、姚玉芙

如今純陳派唱法已不傳，我們今天就來欣賞廣告上陳老夫子這四面《彩樓配》的唱片。唱片灌制的時候，陳老夫子已經六十四歲高齡了，而其調門依然維持在正宮調（1=G），且聽上去遊刃有餘。此唱段中的一字一腔都堪稱老派青衣的規範，再配上孫佐臣先生的胡琴，可謂嚴絲合縫、珠聯璧合。因此這四面《彩樓配》的唱片可以說是京劇青衣唱片經典中的經典。

《彩樓配》

1925年高亭唱片

陳德霖 飾 王寶釧

孫佐臣 京胡

（王寶釧）

【西皮導板】

梳妝打扮出繡房

辭別了雙親二位爹娘

老天爺若稱奴心想

早與那平貴配成雙

丫鬟帶路彩樓上

手扶著欄杆看端詳

【西皮二六】

也有王孫公子樣

也有茶客與經商

老少人兒就紛紛嚷

也有那士農工商立在兩旁

不打綵球回府往

【西皮快板】

回府去怎對二爹娘

姻緣本是月老掌

哪有自己作主張

（白）

看綵球

【西皮搖板】

將球拋去憑人搶

（雜唱）

綵球打中討飯郎

（王寶釧）

【西皮快板】

耳邊廂聽得人喧嚷

綵球打中討飯郎

想必就是薛平貴

不由奴家意彷徨

丫鬟下樓回府往

【西皮散板】

回府去稟告二老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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