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歸來，故地重遊

東 風 歸 來

作者：何必

你輕輕地掀起我的簾攏

掐指計算著氣節，把日曆翻到五九六九

根在你的腳下呻吟了一聲

朝霞帶著溫暖跟在你身後

你卷著黃土叩響我的門扉

喚醒沉睡的土地，牽出我家的耕牛

窗前的玉蘭樹搖碎了一個長冬的夢

不小心扯了一下你的袍袖

你小心翼翼地脫了鞋下河

踩碎了水面的冰，春水消解了愁腸

淺眠的魚兒長舒了一口氣

尾巴一甩，碎了水中倒影的煙柳

你在河裡蘸濕了白手絹，擦拭天空

擦得天上藍汪汪，雲朵暖洋洋

水邊蘆芽好奇地探出頭

岸上孩子跟著風箏跑，小狗追著孩子走

你晃了晃迎春，金光乍現

你摸了摸鳶尾，紫色潛流

你吻了吻海棠，胭脂腮上泛了紅

你蹭了蹭土地，綠色蔓延到天盡頭

然後，你溫柔地牽起我的手

指點草木榮華，帶我故地重遊

我們走到郊外，郊外奼紫嫣紅

我們走進庭院，庭院海棠依舊

白雪惱了你的你的姍姍來遲

她一怒穿了庭樹化身飛花

櫻花嗔你移情別戀，把愛給了江南

怒放了一樹的紅，欲說還休

杏樹等你，老了光陰，芳華不再

亂紅飛過鞦韆，飛過小樓

梨花盼你，一片冰心，開了又落

白了山川，白了河流

池塘邊的小亭等著和你重逢

呼喚浮萍捧出珍珠般的玉露清酒

酒未飲心已醉，恍惚那時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朋友給了幾張圖片，沒有什麼邏輯聯繫。唯有一些殘破的記憶浮現心頭，在殘破的記憶廢墟上，萌生出一點希冀；勉強成篇。

一輪圓月斜倚樓

作者：何必

這是那一輪我魂牽夢繞的月亮吧？

那一天，我趴在老屋的窗台上，摳著母親剪的窗花——「小老鼠上燈台」。聽見窗外的北風吹著長號，一頭撞在窗口的老槐樹的枝椏上，噗通一聲掉進水缸里。裡面的水被凍得發出細細的噝噝的聲。在我就要把小老鼠摳下來的時候，我聽見了母親砸冰取水的聲音，和母親的呼喚聲：「妮兒，快出來看，天狗吃月亮了！」我還沒有爬下大炕，就聽見外面響起了敲擊銅鑼的聲音——嘡嘡嘡嘡……

這應該就是那輪月亮。天狗根本沒想吃掉她，只是跟她開了個玩笑，跟地上的人開了個玩笑。天狗逗了逗她就走開了，她還是原來的模樣和性情：一副生人勿近，清心寡欲的樣子，渾身散發著清冷的光。還是那麼孤孤單單地掛在天上，冷眼看著人間。她這樣子讓人喜歡，又讓人嘆惋。喜歡她的冰清玉潔，喜歡她的一身光芒，喜歡她在黑夜裡能照亮回家的路，喜歡她身上背負的神話傳說。嘆惋的是和她有關的悲情：嫦娥奔月只是瞬間的滿足了私慾，卻被懲罰生生世世的寂寞獨處；吳剛砍伐桂樹無休無止，讓被懲罰成為一種宿命；詩里詞間，亡國破家的，浪跡天涯的，思念故友親人的……這些人都要向她傾訴苦楚，甚至有怨懟之詞。

細看來，她終究不是我記憶里故鄉的月亮。她的腳下是華燈初上的雅集公園，和她相應生輝的是公園北門牌樓上橘黃的光。在這個冬天的夜晚，這橘色的光格外的暖心。向上的檐角，和飛起的檐崖一起挑出一條溫柔的弧線，流光溢彩的弧線，像一條金色的長龍橫卧在牌樓之上。龍頭揚起，正對著東升的月亮。

這樣的月亮我喜歡。她不寂寞，萬家燈火陪著她在光陰里漫步。她灑下如水的白色的月光，人間燈火回贈她暖心的燈光。於是這裡的夜，不覺得寒冷；這裡的夜美成了風景。還有，這頗具北方建築風格的牌樓，與月亮一起打造了月斜樓的空明的意境。人在這裡會有一種畫里行走的悠閑，會有一種詩間徜徉的愜意，還會有清笛隱約驚落梅花的錯覺。

月下的夜晚就該是這種樣子，這才是紅塵該有的樣子。孤高和清冷是高人范兒，是仙子范兒，紅塵是凡夫俗子的紅塵，就該有人間煙火該有的樣子：有喧囂熱鬧人群，有歡聲笑語的聚會，有吵嚷爭辯的孩子，有安樂祥和的老人……大家各行其是，各奔東西，各懷心事，各有悲喜。

譬如這寺廟就是安靜的。它的金頂淹沒在月色里，它的黃牆淹沒在月色里，它供奉的諸神菩薩也淹沒在月色里。一片空明籠罩著整個寒山寺。天上一個月亮，人心裡一個月亮；天上的月亮在人心裡撒下菩提的光，人心裡的月亮以慈悲相呼應。

譬如這人民公園就是在月光下回味和沉思的吧。這花壇里的綠草應該在回味白天的陽光吧，那種帶著暖香味兒的陽光；這法國梧桐在思考明天早晨會不會有朝霞吧，紅色的霞光打在綠葉上才最漂亮；這涼亭在咀嚼白天的棋局吧，他應該深味人生如棋，每一步都得謹慎。

譬如這月光里平橋和橋上朱紅的軒榭一定在等待吧。等一股清水流過圓月一樣的橋孔，那時一定是每個橋孔都有一個月亮在水裡。那時橋下銀波微動，清光滿河；岸上柳絲依依，翠色慾滴。

而這座小橋則正好，白石上鋪著白月光，綠柳上映著燈光，橋下流水脈脈含情，水中荷花盛放。伊人小橋獨立，風滿袖，香過身，月色撩人。人在賞景，賞景的人又成為他人的美景。人間情懷極致也不過如此。如此月亮，才是最圓滿的月亮。

這是我故鄉的月亮，依然明亮；這不是我故鄉的月亮，事易時移。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心裡的月亮。她不孤獨，不寂寞，愛紅塵，愛生活。她與竹木掩映成畫，她與楊柳隨風婆娑，她與蘭花一起芬芳著夜色，她與梅花一起襯托喜鵲，她在詩海詞河浮起靈魂的小舟，她在人家的窗前放飛夢的蝴蝶。

其實從未把寫文字當成一回事，以前寫過一篇《東風歸來，儘是舊時相識》，放在邢台網的博客上，結果邢台網現在罷工，文字也湮滅了。

春天太美好，容易讓人醉，讓人迷失；面對太美好的東西，人往往瞠目結舌，忘記了表白。

在我還沒有醒來的時候。東風已經來了。於是，再起床，便是著春衣，綠芽未萌，紅芳未生，便只有等待了。

邀約東風把臂游，

暖在眉頭，暖在心頭

隨意芳草看汀洲

歌盡桃花，舞低楊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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