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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線人說三線事——省親

「5O4人」說5O4的故事

異鄉人記得那是一九八五年十月份,安徽老家拍電報來說我奶奶病危,我爸讓我和姐姐都請假(那時我倆已工作了),跟他回去見奶奶最後一面。我和姐姐都是在老家出生的,到貴州時姐姐五歲我也才兩歲,這是我倆自離開第一次回老家。

我們先從都勻乘火車到武漢,再乘幾天的江輪到安慶。到安慶是凌晨4、5點鐘,站在碼頭上天還有點黑四周霧蒙蒙的一片,寒意泠泠,有一小攤在賣粥,爸爸帶我們去一人買了一碗吃,身上漸有些暖意,然後我們又去了長途汽車站等到6點多鐘,又乘了個把小時的車到了一個叫「高河」的地方下了車,晨霧早已散去,就見大片的稻田,遠遠天際若隱若現微微起伏的地勢,這裡是那麼的開闊,經過幾天的路程,我們終於回到了一個叫「家鄉」的地方。

爸爸也是好多年沒回來過 ,鄉間的路有些也不熟悉了,我們就這樣走走問問,大約也是走了個把小時終於到了我外婆家__舒家屋,奶奶家還遠,只有第二天再去了,爸爸說。

村口爸爸碰到了熟人,他熱情的把我們帶到大母舅家,大舅娘激動萬分趕緊差人去田裡叫大母舅回來,又叫表嫂煮雞蛋,不一會表嫂把幾碗水煮荷包蛋做好端上來了,哇一碗好幾個!表面還撒了點炒米之類的東西,香噴噴!正吃著大母舅回來了:「小姑爺回來啦?」「幾時到的?」母舅雖然60多歲了,但身板很直,高高魁梧的樣子,他放下草帽,脫下膠鞋,舅娘打了盆水,他匆匆洗了兩把擦了一下就迎直向我爸爸走來,緊握著爸爸的手:「回來看奶奶吧?昨天我才去看過,鄉里醫生來看了 ,給打了針,還好,你們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跟你們一塊去,小轉(我媽的小名)他們還好吧?……」。

晚上我和姐姐睡一張大床,老式的那種,都有雕花,房間里柜子不多,顯得空一眼能看到房梁。大舅娘拎了個木桶進來說:「廁所在外面,邊上是豬圈,我給你們拿了個桶,不要出去了,另外我們農村不比你們家裡,晚上房樑上可能有老鼠,不要怕,不會跑下來的,就是有點聲音……」太困了,我和姐姐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在門外叫著我們起床,大舅娘燉了一隻雞,爸爸半隻,我和姐姐分另外半隻(後來去所有親戚家吃飯,前面都是這樣吃,先吃雞,再吃正餐,熱情無比。)吃完後,大母舅就帶著我們急忙往奶奶家趕了。家鄉的早晨是那麼美:遠望稻田間飄著如薄紗般的霧,空氣里混有青草,稻子的清香,潺潺流淌的小河,還有小小一片小樹林,姐姐還些記憶,她給我講著這裡她有印象,那裡她好像也記得,可是大人的心情沒我們那麼輕鬆,爸爸已經歸心似箭,和大舅快步走著,不時還催促我們一下,我和姐姐就這樣邊跑邊走跟上來。

終於到了奶奶家,堂屋裡來著很多親戚朋友,據說連舊社會送人的二姑也尋親來了,我大伯頭不高,但看起很精幹,他把我們帶到一個屋子裡,一個老人蓋著被子蜷縮躺著床上,能聽到她輕輕的哼聲,這就是我的重病纏身的奶奶,爸爸眼睛一紅上前一把抱住奶奶:「媽媽!媽媽!我是祖海來看你了。」大伯附在奶奶的耳邊:「媽!貴州的祖海來看你了!」奶奶眼閉著搖了一下頭輕聲說:「想不到他了,路太遠了!」爸爸又大聲喊:「媽媽我是祖海!」奶奶忽然睜開眼睛:「回來啦!義龍(我弟)呢?」「義龍要上學,我把素玲素珍帶回來看你了」「奶奶!奶奶!」我們叫著圍上前去,我們的手相互摸著,奶奶眼睛已經看不見了,大伯說,哭多了,自從爸爸去了貴州,幾年都難見一面奶奶經常哭,每月摸著爸爸寄回老家的錢就哭。

不知 是 爸爸從貴州帶了一些葯和補品起了作用,還是老人又見到了兒子開心,奶奶的病奇蹟般的好轉了,因為假期的緣故,我們呆了幾天就回到外婆家準備反程了,奶奶又活了一年,去世的時候爸爸沒能再趕去送終,成了爸爸抱憾之事。

至今我還清楚的記得最後住在外婆家的這個夜晚,第二天我們要回去了,幾乎所有的舒家屋的人都來了,堂屋裡坐滿了人,我大母舅雖然不識幾字,但講話幽默風趣,講到我媽小時候,講到爸爸第一次來外婆家提親,很多事情我和姐姐也第一次聽說。舅舅說,外婆生我母親的時候已經四十多歲了身體又不好,所以我母親基本上就是我大舅舅媽帶大的,所以我們叫他們就叫大母舅,大舅娘!母親在家裡是老小,所以好的都僅著她,她想讀書,就讓她讀私塾,那個年代女孩子能讀書,整個舒家屋也是第一個,她還特別愛乾淨,上學去鞋子臟一點都不幹,農村都是土路,舅媽天天洗刷,後來我母親考上了師專,全鄉才考取兩名,可是造化弄人,就在母親入學不久碰到學校武鬥時期,校長老師被抓,學校解散,要不然母親也會是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了,難怪母親原來在商店上班時算盤打的超好,加減乘除無所不能,還有很多諺語張口就來,原來也是真正科班出生的。

親戚們拿了好多土特產讓我們帶回去,那時候他們的日子也不容易,爸爸只拿了一筐雞蛋(送給上海親戚),和一包紅薯粉,別的都沒帶了,要走的這天早晨吃早飯沒看到大母舅,舅娘說:「看你們要走了,又傷心了!可能在後面澈水。」我和姐姐就去後面找,看見母舅正在個水車上澈水,「你們要不要來試試?」母舅問我們,我和姐姐都站上去踩了踩,費勁,不容易,「要回去啦?這下何時再來啊?,告訴你媽媽過兩年我去貴州看你們」,「要不母舅乾脆這次你跟我們一起回去,那我媽肯定開心不得了」「不行啊!我現在還走不開」……

母舅幫我們找了輛拖拉機,這樣我們可以少走點路,母舅舅娘站在村口看著我們離開,越來越遠模糊成兩黑點,爸爸說,母舅回去肯定又要哭一場,那年回來接你媽還有你們去貴州,母舅抱著姐姐,她那時才五歲,像知道什麼一樣,臨上車緊緊抱著母舅哭著鬧著就是不撒手,把母舅的臉都抓破了,後來舅娘來信,母舅回去大哭一場,兩天困到在床上不吃喝。我抬頭再向母舅他們站著的地方望去,早已迷糊一片了!在那個年代對於異鄉人每次分別可能都會是永別,下一場見面又不知在何年何時,這是沒有經歷背井離鄉的人無法感受到的,而不幸半年後我們親愛的大母舅在幹活時摔了一跤,不幸去世,拿著電報我們全家哭成一團,母親更是淚流成河……。

轉眼 到了二十一世紀初,父母老了,父親也退休了,他們為之奮鬥一輩子的工廠也面臨種種艱難,一部分人去江蘇崑山建廠,爸爸對我們說:「你們都還年輕,日子還長,若能去,至少能把你們的孩子帶出山溝,我們是沒有用了。」

一臉茫然,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來到了崑山,那一年我35歲,就像歌里唱到的一樣:從頭再來!後來父母也來到了崑山,他們的一生如浮萍般。

2013年我父母回老家去玩了一趟,家鄉變化太大了,老人故去,很多人已經不認識了,村裡大部分人也搬出來了,有些路已雜草叢生,已經不是他們記憶中的那個樣子了。曾經我試探著問父親,都有葉落歸根,而父親卻說:「崑山挺好」。不禁讓人噓噓不已,我懂:家鄉變成再也回不去的故鄉,不是埋藏在他們的內心的家鄉!

——胡素珍 2018年2月

寫在後面

對於我們三線人來說,故鄉就是「回不去的地方」,無論到哪裡,我們都是「異鄉人」,以至於後來我曾經見過有人這樣感慨,「我羨慕有祖墳的人。」 (寂寞劍客)

作者照片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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