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愷之「遷想妙得」之我見
讀完顧愷之《論畫》,我覺得最關鍵的部分是第一段話。「凡畫:人最難,次山水,次狗馬,台榭一定器耳,難成而易好,不待遷想妙得也。此以巧曆不能差其品也。」我同意其中由難到易的順序,對於「台榭一定器耳,難成而易好」卻並不完全贊同。更不認可俞劍華先生的注釋:「因為建築物沒有思想感情,所以用不得遷想妙得。」
對建築物,我的想法是,每一幅畫所有的要素都有其存在的理由,沒有隨便畫的道理。就像世上萬物各有其理,畫題也是一樣,畫中布置建築物,或以建築物為人物畫的背景,或以建築物為畫面的主體,畫中的每一個元素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
建築物不是以自力建成,而是人為的設計和建造而成,建築物的材料也根據不同的需要而特意選擇。建築物在建造的過程中融入了設計者與建造者的思想,甚至在人們的居住使用中也產生不同的氣場,因此我們可以說,建築物可能會是融入了數百人的思想感情。
宋代張擇端《清明上河圖》畫出了那個時代的風景,這件作品具有強烈的歷史記錄性。畫中的人物、建築物都可以找到符合他們的時代特徵,也可以了解各自的代表性和個性。畫中建築物可以看出畫家的表現方式對情感的剋制與造型的精準。在畫人物時也與建築大體相同,但根據人物不同的身份、職業和行為,也表現出不同的細節特點。《清明上河圖》為長卷構圖,安排了眾多人物與建築,但並無突兀與不和諧之處,整幅畫看起來非常順暢。一個時代的日常場景會是風俗畫的特徵,畫家表現出人物和建築物的動與靜,而營造出畫面整體的情境。因此,描繪建築物雖需克制情感並以精準的線條刻畫,但展開畫卷,時代特點、生活方式以及其時瞬間的一切都是融洽而和諧的,讓今人一下子體驗到那個時代的氣息,這也是實現了「遷想妙得」。
因為情感在以建築物為主體的畫面上很難表現,所以界畫往往以克制情感而且精準的面貌呈現出來,即用界筆直尺畫出建築物構造和外部形態,若是在建築上過於突顯畫家的思想感情的話,也許會變成不可居住之物。
倪瓚和金正喜(朝鮮)的兩幅畫具有非常明顯的共同之處。倪瓚的《容膝齋圖》中畫面近處坡岸上有一個小草屋,可以想到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中:「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這正如倪雲林的一生,極簡,極凈,又清高避世的人生狀態。金正喜的《歲寒圖》,因其被誣犯罪而流放濟州島,朋友的離心與親友的去世使其感受到世態的炎涼。只有弟子李尚迪,每次為使臣去中國,都會把當時最新的書籍寄給金正喜。在畫這幅畫的時候,他想起了孔子《論語·子罕》的「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又想到蘇東坡的《偃松圖》。金正喜遭遇厄運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朋友。他認為李尚迪才是像松柏一樣的人,對待友誼堅貞不二,所以將《歲寒圖》送給他。畫面上,松柏之間以任意的線條畫出了建築物,把松柏比喻成李尚迪,而人物並沒有在畫面出現,金正喜將自己的現狀與情感隱藏在畫面中,簡陋的房屋正是他的自況。
在這兩幅畫中,建築物具有象徵性,與界畫完全不同,能與山水樹石一樣,抒發畫家的情感。因此,從這個角度來看,「台榭」一類的題材是可以融入畫家的思想感情的,也就是說,它也完全可以實現「遷想妙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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