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聽來的幸福……

最新 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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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給我講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們正在肯德基大餐，她的老公要了一杯果汁，兒子則在專心對付一個漢堡。

她結婚晚，24歲還沒有對象，在農村，老大不小了。

當時，她不著急，在外打工，她想找個能說得來的。

第二年春天，她終於帶回一個男朋友，別人介紹的，煤礦工人，家在外省的農村。人還好，樸實，厚道，像一座山。

她父親陪他喝酒，問他老家在什麼地方，打聽得相當仔細。他說家門前有一排大楊樹，是他上初中時栽的，第三棵樹上搭了一個老鴰窩，進村口，就能看見。

兩人喝著喝著又說到了煤礦，他父親打聽煤礦的效益、規模，還有他每個月的收入，到煤礦坐火車要幾塊錢。

她端菜上桌，嗔怪父親，您是警察吧？父親不理她，只一個勁兒讓他喝酒，一瓶見底，她忐忑，不知父親葫蘆里賣什麼葯，怕那個老實的人喝多了。

他仗著酒勁兒說：如果家裡沒意見，這親事想早點兒定下來。

她看父親，父親正眯著眼睛抽一袋煙，然後，在鞋底上磕打煙袋，最後，丟下一句：不急，收完秋再說吧。

秋後，父親說要去北京一趟，十幾年未見的兄弟，該去看看了。

全家都很吃驚，父親從沒有出過遠門。

她給父親收拾行李，母親烙餅，十大張酥的餅，夠父親吃上三天。

臨走，父親說，回來，就給你們把親事定下。

父親果然沒有食言，四天後，他風塵僕僕回來，說，看看人家有空不，有空回來把親定了。

然後，他們就結婚了。她跟著他風裡雨里的奔波，先是煤礦效益不好，他去配件廠搞維修，後來，憑著好的技術，被一家機械廠請去，每月開幾千塊。他們在娘家所在的縣城買了樓，接父親去住。父親高興，好，好啊，這姑爺，真中呢。

翁婿喝酒，喝著喝著，話就多了。父親說，那年秋天，俺去你家打聽過，雖然你父母都不在了，但一看留下的那房兒那院兒，就知是正經人家。我也去過礦上，那天你上班，你那個主任對你評價不低，工友也都說你是過日子好手。

她坐在一邊，怔住，原來，那個秋天，父親是去打聽他的家世和為人。

是，就是那個大字不識一籮筐的父親，固執地認為，只有自己親眼看、親耳聽，才能確信女兒嫁到了過日子的好人家。於是，父親從家裡坐班車到縣城，從縣城到市裡，晚上在火車站蹲半宿，乘火車到他家所在的縣城，再搭車，到他家，裝作過路，喝了一碗水，還和他的叔嬸聊了半晌。然後又原路返回到市裡，坐火車到他礦上，說是他親戚，問問他在礦上幹得好不好。

想到這裡，她眼中濕意萌生，那是他父親出得最遠的一次門。直到她做了母親，她才體會到，對於沒有什麼本事的爹娘來說，子女永遠是信仰、寄託、力量之源和生命的全部意義，為了孩子的一生幸福，當父母的可以用最原始，最古老的方式，跋涉千里，勞頓奔波，為孩子們打聽幸福，創造幸福。

慶幸的是，她的父親，沒有白跑，她過得很好。這打聽來的幸福，有一份深沉凝重的父愛在里，她哽咽著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