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與我何干之五——照鏡子

歷史猶如一面鏡子，通過前人故事和朝代更迭，可以看到成敗得失、榮辱功過的規律，好給自己擬定行動指南，所以唐太宗李世民說：「以人為鑒，可以明得失；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一個人閱歷不同、分析問題的認真程度、深入程度、全面程度、系統程度不同，世界觀、方法論、審美意識不同，以及信仰不同，都會有不同的看法，「照鏡子」的結論也不一樣！

上初中時學歷史，知道秦朝有個叫李斯的，很了不起，荀子的學生、秦始皇的丞相，國家統一後主持著修訂律法、統一文字、統一車軌、統一度量衡、修建高速路的偉大使命，對這個李老先生非常欽佩！後來知道他的書法寫得好，還有書法論述《用筆法》，尤其是小篆寫得最漂亮，出版過一本全國通用的書法標準字帖課本《倉頡篇》，真是厲害！簡直是太值得崇拜了！後來看了一個電視劇，知道李斯最後是被趙高害死了，不由得對趙高恨得咬牙切齒，十分可憐尊敬的李先生！再後來，又看了一部電視劇，也在網上查到一些關於秦始皇病逝沙丘之後，李斯被趙高脅迫偽造聖旨、殺害宅心仁厚的公子扶蘇、扶持不學無術的胡亥繼位的資料，對李斯的印象便一落千丈了！總覺得李斯太可惜，但就是說不上可惜在哪裡！

去年臨寫碑帖時，接觸到李斯所書的《泰山刻石》，我對其中一段文字很是欣賞：「皇帝臨立，作制明法，臣下修飭」，「治道運行，諸產得宜，皆有法式」，「皇帝躬聖，既平天下，不懈於治。夙興夜寐，建設長利，專隆教誨。訓經宣達，遠近畢理，咸承聖志。貴賤分明，男女禮順，慎遵職事」，這一看，秦始皇確實是為國家的長遠發展、繁榮富強打基礎的，「不懈於治，夙興夜寐，建設長利，專隆教誨」幾句話就說明，這是一個非常敬業、很有能力的領導啊！尤其是「建設」這個詞，二千年前就有了！「長利」——有利於長遠利益的工程，這古人的語言真是簡練——文化水平還是蠻高的！思想還是很有遠見的！按照這一套管理措施執行下去，即便他過世了，後代能夠「咸承聖志」，加上公子扶蘇以德治國，國家應該會長治久安、繁榮富強啊！為什麼在二世胡亥手上很快就滅亡了呢？

夙興夜寐，建設（長利）

（長利），訓經宣（達）

小時候學《史記。陳涉世家》中寫著「百姓多聞其（扶蘇）賢，不知其死也」，說明扶蘇公子還是很有群眾基礎的，如果是繼承大統也很有希望把國家治理好，秦朝很快滅亡的關鍵問題就在於扶蘇被害死、胡亥上了位！秦始皇的一切努力便被這胡二公子給斷送了！簡而言之，李先生身為丞相，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日前學習鐵線篆，在臨寫《嶧山碑》時，我發覺其中兩句話寫的很可笑，一是「經時不久，滅六暴強」，「六暴強」註定是秦國所滅的其餘六國，但與以殘暴著稱的秦始皇、坑殺四十萬趙軍的白起相比，誰才是真正的暴強啊？統一戰爭本身就是到別的國家作戰，自己殘暴反而說別人殘暴，有這樣的道理嗎？難怪有句話叫「指鹿為馬」！《嶧山碑》中還有一句：「壹家天下，兵不復起」，也很可笑：你統一了六國，就沒有了戰亂了嗎？沒有以德治國，很快就被推翻，「兵不復起」說的早了幾年，經不起時間的驗證，徒增笑談而已！唐太宗所說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李斯先生就不懂了吧！這兩句話，極盡討好獻媚之詞，不能不令人扼腕興嘆！

你是一個丞相，即便是討好皇帝，也不能太虛假、太拔高了吧！你要幫著皇帝治理天下，一味吹捧如何是好？再說沙丘之變，皇帝不在了，你這宰相就該替皇帝著想，趕緊扶持能夠繼承皇帝意志、有能力治理天下、使祖國越來越好的公子扶蘇繼位，即便扶蘇能力暫時有限、需要崗位鍛煉、需要有人扶持，你就該全力以赴去做該做的事啊！關鍵時刻掉鏈子！這就是李斯！不能說你沒有經天緯地之才，但在此時此刻，你若是有文人傲骨，有一點兒男人血性，有一點點兒頂天立地的氣概，一個宦官就能把你給左右了？到最後你不還是死在趙高的陷害中！你說你這個人窩囊不窩囊！

按有關說法：李斯是由呂不韋提拔、推薦上位的，得勢後就排斥、修理呂不韋，這就是過河拆橋；李斯和韓非都是荀子的學生，害怕韓非在皇帝面前得勢，借故殺害韓非，這就是思想狹隘；李斯上位了，但諸子百家的其他學派的夥計們卻被活埋了，若不是他把百家書籍燒毀，我們的文化知識寶庫該多麼豐富啊！你這個李斯！不能提！提起來就生氣！

宋代徐鈞曾作詩《李斯》曰：

燃除六籍忍坑儒，本欲愚人卒自愚。

若使當時甘被逐，東門牽犬歡應無。

詩句極盡諷刺挖苦之意！實在是可嘆！可憐！

我的說話直來直去，也不怕李斯的鬼魂和我算賬，我是共產黨員，不信神鬼！我只是按唐代的偉大領袖李世民所說的把歷史人物當鏡子，照一照、想一想，該如何做人、如何做事、如何讓李斯的故事給人教訓而已！若是李斯活著、還在當權，我倒是希望他能及早驚醒，做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為創立一個清平和諧、繁榮富強的新中國做貢獻！

修鍊書法的過程，就是在國學文化中汲取營養的過程，能隨時照著鏡子，在歷史人物故事和朝代更迭中得到啟發和教益，挺好的！

學習書法是繞不開篆書的，其一是如果只會一種書體，無法稱為大家；其二是書體演變自篆而來，追本溯源，篆就是源；其三是篆書練習以筆法為重，對書寫別的字體來說也是打基礎，這還是僅從造型藝術方面來考慮的，文化層面的也自然還有很多！

學篆書繞不開小篆，那是秦王掃六合之後「天下一統」的標誌，六國文字溝通不暢，小篆就算是中國話里的普通話了！隨著社會發展，六國文字也變成樂古文字，屬於書法家們研究的對象，小篆一度成為主流。

學小篆自然繞不開李斯的，當然還有他的用筆法：「夫書之微妙，道合自然。篆籀以前，不可得而聞矣。自上古作大篆，頗行於世，但為古遠，人多不詳。但為古遠，人多不詳，今斯刪略繁者，取其合理，參為小篆。凡書，非但裹結流快，終籍筆力輕健。蒙將軍恬《筆經》，猶自簡略。斯更修改，望益於用矣。用筆法，先急回，後疾下，鷹望鵬逝，信之自然，不得重改，如游魚得水，景山興雲，或卷或舒，乍輕乍重。善思之，此理可見矣」。在李斯《秦望紀功石》中說："吾死後五百三十年間，當有一人替吾跡焉。"（《墨池編》），看來李斯也還是蠻自信的！

一邊修書法，一邊「照鏡子」，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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