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風雲人物（七）：「廉潔自守、忠直愛國」——吳佩孚
原標題：北洋風雲人物（七）：「廉潔自守、忠直愛國」——吳佩孚
民國二十八年（公元1939年）11月24日，在北京東城的什錦花園十一號——曾經在民國初年北洋政府時期統領直系軍閥、勢力北至山海關、南至上海，幾乎佔領了大半個中國的吳佩孚的家中，時年六十五歲但身子骨還算硬朗的吳佩孚因為飯桌上的一盤羊肉水餃中的一小片碎骨渣隔了牙，頓時間疼痛萬分而引發了牙病，從此便一病不起。發病的當天，吳佩孚的家人就立即找來一位德國醫生給他檢查病情，經德醫初步診斷，吳佩孚須住院拔牙，否則難以痊癒還會有危險。家人連忙與吳佩孚商量，但遭到吳佩孚的拒絕。這位早年間叱吒風雲的大軍閥到了晚年雖已失勢並淡出政壇，但他的「三不主義」（不住租界、不積私財、不舉外債）原則依舊堅持，而這所德國醫院在租界里。夫人張佩蘭反覆勸說吳佩孚依然無果，反而使得吳佩孚大發雷霆，並警告如果在他昏迷時將他送進醫院，等他醒來後立即與張氏離婚。
就在十天之後，1939年12月4日下午三點，吳家來了三個人，一位是時任偽華北政務委員會總督辦大漢奸齊燮元，另一位是侵華日軍情報科科長川本芳太郎，還有一位是日本醫生，他們來到吳家以探望和治病為名進入了吳家大門。夫人張氏為緩解吳佩孚的病痛，在不違反「三不主義」的原則下，張氏同意了日本醫生給吳佩孚做手術，術後幾人就匆匆離開，而在當天晚上，吳佩孚就死在了自己家中。
時間回到十五年前——1924年9月8日，著名的美國《時代》周刊當期出版，封面上頭一次出現了一位中國人，下端印有兩行字「Generl Wu，Biggest man in China.」（吳將軍，中國的最強者。）吳佩孚成為了登上周刊的中國第一人，能登上《時代》的絕對是名聲顯赫的大人物，此後還有蔣介石、宋美齡、毛澤東、周恩來和鄧小平等相繼登上周刊封面。1922年，第一次直奉戰爭中吳佩孚率部大獲全勝，到了1924年，吳佩孚已經力壓群雄，成為了北洋政府中的頭號人物。
1926年秋，蔣介石在廣州誓師北伐，吳佩孚率領直系軍隊坐鎮湖北，但是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國民革命軍就攻破武昌並殲滅吳佩孚的主力部隊，吳佩孚流亡去了四川並寄人籬下，甚至一度動了出家的念頭，此後的吳佩孚沒有試圖東山再起，也沒有像有些軍閥那樣尋求他人保護或與租界里的外國人苟合。蔣介石的南京國民政府成立，吳佩孚逐漸淡出政壇，就這樣一位北洋實權人物從波峰跌至谷底，一代梟雄自此沉溺……
吳佩孚（1874.4.22-1939.12.4）、字子玉，山東蓬萊人，從小接受私塾教育，個人十分信奉和推崇中國傳統儒家文化。光緒二十年（1894年），在威海衛發生了中日甲午海戰，吳佩孚的老家蓬萊沒能倖免被日軍炮轟，這對年少吳佩孚影響很大。光緒二十二年（1896年），22歲的吳佩孚中了秀才，可是時運不濟，耿直的吳佩孚被上級革職，從此在北京崇文門外的巾帽衚衕里靠算卦和寫對聯為生。一年後，吳佩孚投筆從戎，從此開始了軍人生涯，直至最後官居高位，被後人稱為「秀才將軍」。
1927年6月，日本首相田中義一召回在中國各處的駐華使節，提出來露骨的侵略計劃以及「滿蒙積極政策」，並呈送裕仁天皇（史稱《田中奏摺》），奏摺的核心思想是：「……欲先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欲先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滿蒙……」要想侵略並施行其殖民統治，建立和扶持傀儡政權就很有必要。因此，首先要物色傀儡人選，於是日本人盯上了已經失勢的吳佩孚，多次前往四川，一再勸說鼓勵其東山再起，並承諾願意提供十萬支步槍、兩千挺機槍、五百門大炮以及百萬援助款，可謂是費盡心思、大力拉攏。想成為割據一方的實力軍閥，一是武器、二是地盤，二者缺一不可，這看似雪中送炭，可以東山再起、重振雄風的絕佳良機卻遭到吳佩孚斷然拒絕，吳佩孚稱中國的事中國人自己解決，並以自己的山東同鄉——明代抗擊倭寇的英雄戚繼光為自己的榜樣自勉。
1931年，結束了五年的流亡，吳佩孚從四川回到北平。「九·一八事變」發生，日本侵略者的猙獰無恥的面目暴露無疑，他們不斷拉攏漢奸，扶持各類傀儡政權。在張學良的幫助下，吳佩孚住在北平什錦花園十一號的宅子，這位過氣、老去的舊軍閥依舊沒有被日本人放過，而此時的吳佩孚已經不再是當年叱吒風雲、馳騁沙場的將軍，而是在家寫詩作畫、打坐參禪，日本人依舊看中他的號召力、影響力以及與蔣介石之間的矛盾——早在1926年，蔣介石在廣州誓師北伐，北伐的主要目標就是當時北洋政府的實際掌權人吳佩孚，而後吳佩孚被蔣介石打敗，因此，日本侵略者就想通過扶持吳佩孚，並使其與國民政府分庭抗禮，但是，遭到吳佩孚的嚴詞拒絕。「七·七事變」以後，北平淪陷，中國進入全面抗戰，國共合作，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形成，全國上下同仇敵愾，日本人一方面在戰場上猛烈攻擊，一方面在淪陷區實施其「以華治華、到蔣反共」的方針。他們看中了兩個人，這兩人具備了聲望和能力，而且不受國民政府的控制，同時在國內頗有影響，這就是所謂的「南唐北吳」計劃——民國第一任內閣總理，辛亥革命期間促成南北議和，此時人在上海的唐紹儀，和蟄居北平的吳佩孚，一個上海、一個北平，一南一北。但是，在1938年，軍統局獲悉此計劃並察覺唐紹儀有投敵苗頭後，局長戴笠立即策動暗殺，軍統特務潛入唐紹儀家中用利斧將唐紹儀當場劈死，因此，「南唐北吳」計劃被迫擱淺。在這之後，日本人又看中了國民黨內的第二號人物汪精衛，計劃提出「吳主軍、汪主政、平分秋色」的新方針，並由建立偽滿洲國以及策劃華北自治的日本大特務頭子土肥原賢二來實施拉攏漢奸、扶持傀儡計劃。
土肥原賢二是個中國通，時任滿洲特務機關長，他首先派出各路漢奸上門遊說，其中就有江朝宗（偽臨時政府議政委員會委員長）和齊燮元（偽華北政務委員會總署督辦），漢奸們絡繹不絕的登門拜訪，而吳佩孚則破口大罵，全部將他們哄出宅院，並對準備上門的的汪精衛給予無恥下賤的評價。之後是日本說客們每天登門，吳佩孚則在自家牆上掛著關羽和岳飛，藉此二人的忠義自勉。最後，土肥圓賢二親自登門多次，提出了一系列優厚條件，吳佩孚依舊嚴詞拒絕。對社會上的一些關於吳佩孚已經投敵叛國當漢奸的風言風語，1939年1月30日，吳佩孚鏗鏘有力的對著中外一百三十多名記者發表了一次講話：「中日要實現和平，必須有三個先決條件：一、日本無條件全面撤兵；二、中華民國應保持領土與主權的完整；三、日本應以在重慶的國民政府為全面議和的交涉對象。」說完以後他轉身對秘書大聲說道：「你給我逐字譯成日文，一字一句、斷乎不能更改！」就這樣，吳佩孚徹底激怒了土肥原賢二，眼看拉攏無望，土肥原動了殺心。當得知吳佩孚因自己非常愛吃的羊肉水餃而引發的因病時，很可能是土肥原賢二見殺機已到，於是組織了日本醫生，日本醫生來到了吳佩孚的病榻前，不打麻藥直接拔牙，不但不符合醫學規律而且還犯了牙病的大忌，手術後吳佩孚立刻昏了過去，當晚就咽了氣。
一代梟雄吳佩孚因一盤餃子引起的牙病，從而蹊蹺死亡，到底是意外還是病死、是一次醫療事故或是另有其他原因，甚至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至今，死因沒有一個板上釘釘的確鑿證據與定論。但，可以肯定的是吳佩孚到死都沒與日本人合作。因此，日本人藉手術殺人是史學界根據時局與當時種種跡象所公認的。日本人在媚日報紙上，宣稱是國民政府軍統特工人員投毒暗殺，顯然，這種說法是沒有可信度並難以經得起推敲的。
一生毀譽參半，在失勢、落魄及處境如此不堪的情況下還能多次拒絕與日本人合作，雖沒能重振雄風，但在巨大利益前把持住、守住了不合作的原則底線的做法並保住了民族氣節，是絕對值得讚許的，是亂世民國的民族楷模。
深明民族大義的吳佩孚死後，由國民政府在北平為他舉行了隆重的追悼會和悼念活動，之後吳佩孚被追贈為中華民國一級陸軍上將。蔣介石的輓聯這樣寫到：「落日睹孤城，百折不回完壯志；大風思猛士，萬方多難惜斯人」，中共駐重慶代表董必武也稱：「吳佩孚與其他軍閥有截然不同之處，無私蓄而有清廉之名」。
2017.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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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風雲人物（八）：「大帥」——張作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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