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仁當選副總統，連美國都跟著沸騰了，還是孫科看得透徹

文｜ 李輝

1948 年4 月29 日，《西京平報》號外，南京國民政府國民大會副總統選舉，李宗仁勝出

「來自廣西的黑馬」——隨著這樣的標題，李宗仁出現在一九四八年五月十日的《時代》上。其新聞背景，是同年三月下旬至四月下旬在南京舉行的 「第一屆國民大會」，大會選舉總統和副總統，這被稱作為行使中華民國憲法後的第一次自由競選，故又有「行憲國大」之稱。《時代》寫道：

十四天前，中國的國民大會以壓倒多數選舉蔣介石委員長為中國總統，然後，開始選舉副總統。起初，一切似乎一帆風順。在龍門飯店，代表們與副總統候選人、中國革命英雄孫逸仙之子孫科一起飲茶。他在國民黨的地位僅次於委員長。其他四位候選人則旗鼓相當。（《時代》，一九四八年五月十日）

有著特殊背景與勢力的孫科，當選副總統似乎十拿九穩。可是，最終當選的卻是李宗仁，這就難怪《時代》把李宗仁喻為一匹「黑馬」。

四月二十三日至二十九日，經過幾番較量，李宗仁最終在四月二十九日舉行的第四輪選舉中以微弱多數獲勝。《時代》報道了這一結果和現場反應：

選舉結果（李：一千四百三十八票；孫科，一千二百九十五票）宣布時，代表們狂熱了。他們抬起微笑的李夫人，把她舉到肩膀上。街上，一直在聽街頭廣播宣布投票統計的人群，放起鞭炮予以慶祝。歡呼人群湧向李的總部，高高舉起李將軍。一位代表表示：「太好了！我們投票反對了政府！」（《時代》，一九四八年五月十日）

1948 年3 月，競選副總統前的李宗仁，正若有所思地點燃香煙。

「我們投票反對了政府！」 《時代》之所以引用這樣一句話，顯然是要烘托出蔣介石所實施的改革氣氛，而對「黑馬」李宗仁的描述，更是突出他的平民身份，強調他與蔣介石有所不同的政治秉性和風格：

但是，黑馬是來自廣西的李宗仁將軍。他以中國人向來不自我吹噓的口吻大膽地聲稱：「我的當選將象徵平民的勝利。」他強調自己的平民出身。作為農家少年，他放過水牛，耕過地，劈過柴，因此，他深知農民之艱辛。他指出：「不解決民生問題，所有的軍事努力都註定失敗。」他敦促實現「耕者有其田」，結束「官僚資本」，清除腐敗，選拔有才幹者進入政府，並能向委員長直諫。

與孫科不同，李是個南京圈子外的人。他是位中國名將，一九三八年在台兒庄戰役中，他曾殲滅兩個日本師團，雖然如此，自抗戰勝利以來，他從未出任戰地指揮官，顯而易見，他不是委員長青睞的人。兩人之間的隔閡，可溯源至一九二九年，當時李率領廣西將領與蔣有過短暫對抗。但是，目前他的有力講話，使他可以聯合起所有非共產黨的不滿者——知識分子、軍官、其土地已被共產黨奪去的北方人。

甚至，國民黨的國大代表們也不會在意李的過去，而更在意他關於今日中國的論述：「我們不能掩飾中國的弊病……我們需要拯救的辦法，就是全面的改革。」

……

新副總統說：「民意就像不斷上漲的洪水，沒有任何牆能長期擋住它。」

這是另外一課：蔣委員長的中國允許了自由選舉。（同上）

在這裡，「黑馬」李宗仁被渲染為是可以力挽狂瀾，從而改變國民黨潰敗局面的人物。同時，此次有多名候選人參選總統和副總統的「自由選舉」也備受讚譽。如此一來，似乎選舉的熱鬧，可以替代戰場上節節敗退帶給南京的沮喪。

其實，孫科說得不錯，按照中華民國的憲法，副總統並無實權。李宗仁的當選，根本改變不了蔣介石大權獨攬的現狀。不過，對於李宗仁個人，還是另有一番意義。大約一年之後，隨著蔣介石的又一次下野，李宗仁以副總統一職出任「代總統」，負責與勝利在望的中共進行最後的和平談判。

一切仍是一廂情願。李宗仁依然沒有實際權力，依然沒有得到「垂簾聽政」的蔣介石的信任與支持。於是，即便被譽為「黑馬」，即便被寄予厚望，李宗仁又焉能改變國民黨政權崩潰的命運？他被推到前台，卻無力高喊，發出擲地有聲的聲音；他看似擁有可以馳騁的大地，其實所能控制的地盤日見局促。紅色力量高奏凱歌，日益逼近，如同驍勇的牧馬人一般拋出韁繩，將這匹吃力地拉著一輛破損戰車的「黑馬」牢牢套住……

當年出面競選副總統時，他哪裡料想得到，作為一位馳騁疆場數十年的廣西名將，他在民國的最後「風光」與使命，不過是親歷一段歷史的終結。再過十幾年，一九六五年七月，以平民身份寓居美國的李宗仁，輾轉瑞士，攜妻返回大陸，實現了葉落歸根的願望。風風雨雨，起伏跌宕，當年的「黑馬」，以這種方式書寫了人生的最後一章。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