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家毫無人情味的公司上班是種怎樣的體驗？
那是我第一次做產品經理。老實講，在那以前，我並沒有做過產品經理。周六，我去面試。面試我的是CEO，技術總監，還有董事長。他們先是問了我一些常規的問題，我一一作答。然後又問了我一些其他問題，我依然對答如流。他們以為遇到了高手，其實我也就是會說，不會做。
他們告訴我，他們的業務遇到了困難，需要一個產品經理，幫他們尋找生路。他們把未來押注在了新來的產品經理身上。
這時候，我扮演起了顧問的角色。幫他們把脈，然後開藥方。套用的全是些概念化的東西。現在想來都覺得挺扯淡。我說的東西，我自己都不大信，但他們信了。然後董事長發話，問我願不願來幫他們的忙。我說可以考慮啊。然後談薪資。我說了一個我的最低價，他們說了一個他們的最低價，有點距離，沒談攏。我說要不你們再商量商量，商量好了給我電話。他們說行。
周日，我接到總經理的電話，說他們答應我的要求。
然後我就去上班了。
那是我上過最扯的班。公司分技術部和銷售部，唯獨沒有產品部。總經理是銷售出生，產品的點子是董事長想的。董事長給我講，他有一次去貴州參加一個會，聽馬雲在那裡講過一次話，茅塞頓開，覺得互聯網絕對是機會，然後他就招人做產品。
他們做的東西和京東幾乎沒有區別。東西沒有做出來，還是個半成品。
他們問我，是繼續做這個東西還是重新做一個呢？我說砍了吧，重新做一個。他們說做啥？我說容我想想。
我花了二十天做市場調查，寫了一個商業計劃。差不多兩年以後，我到成都，把這個計劃拿出來給新的CEO看，他說靠，這玩意兒在一年前估計能拿到融資。我說有人拿到了，不是我。也給新的董事長看，董事長說，好不好先不說，現在做肯定晚了。我說是啊，晚了。
但在當時其實還不太晚。但是我的方案被否決了。先是技術總監覺得這商業計劃不行，說完全行不通嘛。他的說法是，如果行得通，網上肯定早就有人做了。總經理說你這樣一來，就把我們你以前的計劃全打亂了，那這麼行呢？董事長說，小李啊，慢慢來，慢慢來，不著急，也容我想想。
他們讓我先畫個產品原型出來。我說行。其實我哪會畫產品原型呢？趕緊加班加點在網上學。好在我有設計功底，學得快。
這兩個月的工作太太沉悶了。
公司的門是技術總監來開， 但他經常是九點半了才到。像我這種早起的，就有點受不了。技術總監來得晚，是因為頭天晚上走得晚。為什麼走得晚呢？因為他要玩遊戲。玩遊戲也不回家玩，直接在公司玩。公司人都是到點下班。只有他不走，躲在角落裡玩遊戲。有次老闆在公司表揚他，說他半夜十二點都還在加班，太辛苦了。
辦公區的燈管壞了，兩個月都沒人來修。到晚上，只有他的電腦那裡發出幽暗的光，挺瘮人。他玩遊戲玩得很晚，第二天就起不來了。
其他人呢？總經理從來不管技術部，只和銷售部門的人混在一起。偶爾找我了解下新項目進展情況，我如實作答。他有點著急，我說急不來啊，他說你加油趕趕吧。
我坐在工位上，沒有和身邊的人說上一百句話。前後左右都是。大家都是各干各的事，假裝很忙。其實忙啥呢？公司也沒有安排任務給大家。
尤其是董事長來視察的時候，每個人更是忙得不可開交。我看到這種場景，覺得挺好笑，有時候就忍不住笑了。
身邊的人全都板著臉，彼此之間幾乎毫無交流。拖拖拉拉來上班，下班就作鳥獸散。
那時候我差點就對所謂的白領工作失去興趣了。我覺得還不如去做烤魚師傅呢，那裡好歹有點人情味。
我估計是這家公司唯一的獲益者。因為我上班的這兩個月，每天都在學習，每天都在想事情，每天都在努力推進新項目。我在公司學會了產品經理的基本技能。我是真心想把產品做起來的。估計全公司只有我和董事長把這個事情當真了。
有天，董事長把我叫到辦公室， 他說對不起，我不想把這個公司開下去了。我說為什麼？他說你看技術部這幫人，哪個人在做事情呢？他們欺騙我，以為我不知道他們天天在逛淘寶玩遊戲。還有技術總監，公司產品的專利，居然是申請在他個人名下的，他欺負我人老，不懂技術，草他媽的。總經理帶領的銷售每天都在幹嘛，公司又沒有產品銷售，要那麼多銷售幹嘛？
我說我現在推進的這個項目呢？他說算了不搞了，再也不搞互聯網了，這裡面水很深，外行是搞不懂的。
我說也行。
很久以後，董事長看到我寫的一篇文章，特意打電話給我，說：小李，其實之前那個公司做不下去，不完全是我的錯，那時候我想的那個商業計劃，我覺得還是很有前途的，只是人沒有用對，沒做起來。
我說事情對不對先不說，人是你找的，你找錯人了，就是你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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