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光：現實之「困惑」與「困惑」之選擇

最新 02-10

歐陽光

山東濟南人，先後就讀於解放軍藝術學院、中央美術學院和首都師範大學美術學院，獲碩士學位。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現居住於北京宋庄藝術區。其作品被中國美術館、今日美術館、時尚博物館、東方博物館、大千畫廊、天米藝術空間、銀河現代工筆畫藝術館等藝術機構和個人收藏。

歐陽光《逐夢》紙本79×48cm 2015年

歐陽光《女人如水》紙本130×64cm 2016年

現實之「困惑」與「困惑」之選擇

——歐陽光的繪畫作品

文/徐恩存

西方學者丹托指出，當藝術不再耽於傳統的自身形式上時，藝術便進入與人類生活和幸福感受息息相關的狀態，並因此進入了更寬廣的表現領域。這樣的藝術不再靠「形」的魅力感染人與打動人，而是靠其自身生成的意義去感染人，並直扣人的心扉。

這就是丹托所謂的「第三領域的美」，而我們今天謂之的「當代藝術」由外在轉向內在、由形式創造變為觀念表達，作為藝術選擇的轉向，昭示的正是「第三領域的美」。

歐陽光以「人、網、鳥」為題旨與符號元素的作品，乃是從現實生活中的平凡現象入手，撲捉生活瞬間的感覺情緒，與傳統認可的愉悅性、觀賞之美大相徑庭。作為一種自覺地對價值進入精神的觀念轉向，先前的現實必然性已不復保持和存在，因為藝術的目的在他的作品中不再以形式語言創造為目的，而是走進生活現象之中，以表達現實中人的情感意緒為目的，讓人們進行智性的思考。

顯然，生活在現實中的畫家，與同時代人一樣，在歷史巨變、時代轉型中感受到心靈被衝撞，在現實中困惑與突圍，在焦慮與渴望中奔走與找尋；在感同身受中，他把目光漸漸聚焦在身邊尋常生活中的人與事，萌生了以感覺為主的、以情緒表現為特點的創作衝動。與此同時，他提煉出屬於自我情緒折射與象徵意義的「人、網、鳥」，以此去追問我們是誰、我們如何生活，讓自己的藝術及藝術中的人和物，與人類生活息息相關。

歐陽光《飛吧！美麗的小鳥》紙本130×67cm 2016年

藝術與人生的關聯問題，並不是一個新提法，但是，當藝術消解了本體或題旨形式，並轉而在其中尋找意義時，這樣的藝術便只能是令人困惑、不可思議與難以接受的。

歐陽光的作品，如《吶喊無聲》《藍色天空》《窗前》《遠方》《美麗的網》《人·網·鳥》《網中人》《紅色的網》《曙光》《自由的天空》《我的家園》等，文本中的意象——人、網、鳥都極具象徵性。重要的是，他給我們以從傳統圖像的、形式的討論，到進入精神層面的、內在情緒感受性討論的轉向式啟迪。他力圖藉助如此尋常意象和現實生活表象感覺傳達的不是審美與愉悅，而是讓某種情緒——困惑與焦慮的「當代病」，觸動人心，甚至改變人心，用以改變我們的審美習慣和思維習慣，讓我們獲得新的認知思路和理解角度——從「反藝術」中把藝術從傳統中解放出來，讓藝術與生活現實相融，在無禁忌中讓藝術代言人類內在情緒——或吶喊，或沉默，或困惑，或茫然，或冷漠，或期盼。

應該說，歐陽光的具有濃厚當代藝術色彩的工筆畫作品，如《美麗的網》《紅色的網》《人·網·鳥》等，都具有一種跨界的互文性，即，在「法兼眾美」之中，建立最具表現力的、多種元素綜合共享的文本平台，一改工筆畫傳統的寫實與唯美之風，從情緒表達需要出發，從當代藝術觀念的取向出發，從自我對現實生活感受、體驗出發，在熟知的身邊生活中，篩選出記憶中的影像，遂把它們進行增刪、修補、誇張與變形；而且，不論男人、女人，奔跑者、迷惘者、困惑者、茫然者、思考者……都被畫家以符號化的手法，賦予了「當代人」及其精神的象徵性。他們或以放大的臉譜為特徵，預示著困惑，如《紅色的網》《美麗的網》；或以眼鏡遮面，表現出笑容空洞與面目麻木冷漠的神情，如《小鳥》《網中人》；或是在空洞無著的神情中，深掩著源於精神困境而呈現的驚悚和茫然。在其中，貫穿所有作品的形式元素是網——即，網內網外，以網為背景或鏡片折射的網，乃至有形網與無形網，它點出了作品深藏的隱喻、象徵與要旨。作為「點題」符號，它在隱顯中讓人「意會」到現實生活中無處不在的困惑。

歐陽光《掠過的鳥》紙本64×64cm 2015年

上述作品中，以不同人的不同表情、神態，在形與神兼備之中，圍繞著共同的主題——「網」展開，並在各自不同語境中詮釋「網」的不同涵義與隱喻，在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中生成意義。

歐陽光對此有過自己的闡釋：「網，是我作品中的一個繪畫元素。這種金屬做的圍網，是現代工業革命的產物，它並不是一個唯美的繪畫元素，卻充滿形式感。在現代社會中，我們被不同的『網』固定在了特定的位置，特定的區域。在我的作品中，網被賦予了一種新的喻意，它看起來並不那麼的賞心悅目，卻會以強烈的形式感和力量感而引發人們的思考。」質言之，畫家筆下的「網」，在作品中以智性的符號存在，任人解讀，並成為解讀畫家作品的一把鑰匙。

當「網」與不同的畫面情境相結合時，波普藝術式的人物，既時尚，又調侃或詼諧，同時又充滿了謎一樣的困惑與茫然，而每一幅作品中都潛藏著一種生存的虛無和一種平庸荒謬的超現實色彩。無疑，在歐陽光的繪畫中流露出的是當代藝術的共性——價值觀變遷和人的異化；畫面中的「網」，與人物意象的「形與神」，及其共同構成的特定語境，使之在有序與無序之中，打破了題旨的確切指向，在相互抵牾和重構中，呈現了虛與實、有與無、在與不在的矛盾交錯的視覺景象，並成為當代文化語境中的一種文化隱喻。

於是，一種陌生、異樣和驚詫的超現實生存體驗由此而生。

歐陽光《眺望》紙本 66×66cm 2014年

寫實繪畫與理想主義的衰落，確實讓人傷感，然而事情並不如意料之中的那樣沮喪，當代藝術應運而生，且直接與人類生活和幸福感受息息相關，這足以見出當代藝術的平民性與包容性，及其應運而生的必然性。

歐陽光在對此做了深入思考之後定位自己的藝術，他的繪畫藝術，表明了他對生活現實的觀察和把握的敏銳，以及對人的存在與選擇的尊重。作為一個藝術思考者，他沒有迴避現實中的困惑，以及自我在困惑中的藝術選擇，他以自己的作品給出了回答，他創作的主動性與困惑中顯現的活力，卻顯示出一種有深度的意義。無疑，對歐陽光而言，雖然是一種實驗與嘗試，卻是令人欣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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