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的小年

臘月二十三，北方有過小年的習俗，濰坊更甚。

小年是祭灶王爺灶神上天的日子，在中國的民間百姓家供奉的諸神中，有門神財神觀音玉帝泰山老母等，灶神的資格算老的。據查證，早在夏代，灶神已是民間所尊奉的一位大神了，柴米油鹽醬醋茶，柴灶是排在首位的。據古籍《禮記·禮器》孔穎達疏："顓頊氏有子日黎，為祝融，祀為灶神。"《莊子.達生》記載："灶有髻。"司馬彪注釋說："髻，灶神，著赤衣，狀如美女。"《抱朴子.微旨》中又記載："月晦之夜，灶神亦上天白人罪狀。"這些記載，大概是祭灶神的來源。還有說灶神是鑽木取火的"燧人氏"；或說是神農氏的"火官"；或說是"黃帝作灶"的"蘇吉利"的眾說不一。

總之，灶神在小年這一天是需要百姓供奉的。記事起，小年莊重而充滿快樂，祭灶神儀式都是由奶奶主持，全家協作。這一天，廚房灶前打掃一新，換上嶄新的灶神畫像，奶奶也會換上黑布棉襖，蹣跚著裹足的小腳，來回穿梭在主屋和廚房間，在貢桌前親自擺放上糖瓜、水果、水餃、魚肉和酒水，灶神兩側寫「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吉祥」對聯。我從咿呀學步起，每年此時，便形影不離的跟隨著奶奶裹足的腳步，期待著貢台上的糖瓜，直等到火紅的紙錢熄滅，窗外的鞭炮燃盡，虔誠的磕完響頭後，才允許將糖瓜填到嘴裡，享受甜蜜，這一幕，在北方的尋常百姓家，已經傳承了幾百年，年年如此。

糖瓜是不同於市場上購買的塊糖的，奶奶只要身體允許，在小年前都會堅持自製糖瓜，澱粉白糖，講究一點的人家會添上蜂蜜，具體工藝我已經記不清了，但我總是喜歡粘在奶奶身邊，邊看她做糖瓜，邊聽她講故事，內容大抵是說灶王爺上天的事，說她的婆婆，也就是我老奶奶做的一手好糖瓜的事，在那物質極具匱乏的年月，老奶奶拖著一大家子人口，艱難度日，糖瓜或許是那個年代全家最美好記憶和寄託吧。

在我童年記憶里，小年是甜蜜的，不但小年有甜蜜的糖瓜吃，小年過後大年就不遠了，就可以穿新衣放鞭炮無拘無束的四處撒野了。奶奶已經去世十多年了，我腦海里卻時常浮現一個穿黑布棉襖的農村裹足老太太，蹣跚著腳步，身後跟著她帶大的最疼愛的孫子，拿著糖瓜，穿梭在農村大院子里。

小年夜，母親正包著餃子，一歲半的女兒抹的滿臉麵粉，粘在奶奶身邊，笑的像客廳里盛開的臘梅花，我給父親開了陳年老酒，全家圍在餐桌旁，聽父親講陳年往事。我望向窗外經十路上鱗次櫛比的高樓，看了看廚房的油煙機，早就沒有了灶王爺的畫像，沒有了「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吉祥」的對聯，因為環保鞭炮聲也聽不見了，社會在發生著深層次的變革，我看著父親懷裡撒歡的女兒，幾百年時光流轉，她們這一代人記憶里的小年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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