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希望它能代替我，代替我留在你身邊陪著你，替我去做我想做而不能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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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邪》（五）

「公主殿下！」幽深的長街里回蕩著穆彥君的聲音，她回頭，看見的是他向自己款款走來。「公主殿下，你一定要好起來，等你好起來了，」他輕輕貼近她的耳邊「我帶你出宮去玩兒！」他把頭伸回來「如何？一月為期！」

「真的嗎？」

「末將怎敢騙公主殿下？」

「一個月，我一定會好起來的，你等我！」長慶公主笑得很開心。

一個月，說長也長，說短也短，一個月，是一炷香在火中慢慢凋落……

一個月以後，她真的康復了。在這一個月里，她主動去吃藥，沒有胡鬧也沒有任性，就只是為了彥君，單純地想見他一面，見一面就好。

這一天，穆彥君在花園裡緊張地等待著。他怕她食言，他怕她不會來，可若是不來，這手中的蜜餞就要化了，他看著手中的蜜餞，餘光之內，遠處有一個人影走來。

「公主殿下！」他笑著出現在他面前，黑色的衣衫整齊地貼在他的身板上，英氣得讓她眼前一新。

「殿下，這是給你的禮物。」

「禮物？」她滿頭疑問，「給我的？」

「是啊，回禮於殿下的玫瑰蜜片。雖然……不如殿下的貴重。」

「謝謝！」她小心翼翼接過來，像是在抱著至寶，又像是在看一個剛出生的嬰兒，眼裡滿滿都是好奇與欣喜。

「哇！是蜜餞！我最喜歡吃蜜餞了，小時候和父王出宮的時候，父王有買給我的，特別好吃，比宮裡的廚師做的好吃多了！」她說著拿出一顆放在嘴裡，「嗯！就是這個味道，好甜啊！謝謝你的禮物，本公主特別的喜歡，下次一定要好好賞賜你！」你吃得像是松鼠，嘴裡塞滿了蜜餞，臉都被撐得鼓鼓的。可愛極了！

惜惜，那時候你的眼裡充滿了光，就是那種能驅散陰霾與黑暗的光，我看得到你眼中的快樂。可是你知道嗎？這道光在你的眼裡就像是水，在這未來的某一天里，它流盡了，就像是秋天的時候葉子隨風離開了樹，而樹卻無力挽留……

「穆將軍，你知道嗎？其實我也會舞劍，像你舞的一樣好！我舞給你看！」她向他炫耀。「把你劍借我！」

「公主殿下，宮闈之內，還是不要舞劍的好，末將還是帶公主殿下出宮吧」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取我的劍。」

兩個人策馬去了最近的郊外，他沒有想到，長慶公主竟然會騎馬，而且騎射皆精湛舞劍也是那麼的漂亮。

「公主殿下劍法精湛，只是可惜公主殿下手中的劍配不上公主。」

「那又如何？父王並不許我學的，這些都是六哥教我的，能弄來一把就不錯了，哪還管得了漂不漂亮！若是讓父王知道我會這個，會生氣的。」

「這把劍，已經跟隨臣十多年了。」他說著從腰間拿出一把短劍，劍鞘是黑色的，上面用銀雕了花，是一隻豹子的圖案，劍刃鋒利，不過依稀可見歲月的滄桑。劍柄是豹子的骨頭制的，上面刻的一些圖案還是文字，已經被磨得無法辨識。但是就整體的程度來看，不難看出這是將軍非常愛惜的一把劍、「若是公主殿下不嫌棄，今下這把劍便送給公主，還望公主收下。」他遞給她。

她拿過劍，仔細的看著這上面的花紋，她摸著這質感，拔出劍看這劍刃鋒利，出劍聲音清脆，她的眼神里滿是專註，而後又還給他。「這麼重要的東西，長慶怎麼敢收下呢？」

「收下吧，公主殿下，這把劍跟隨臣無數次出征打仗，一直保護著臣的性命，希望它以後能一樣保護公主，不讓殿下受到任何傷害。」惜惜，你知道嗎？當時的我，不知道我們是不是會有未來，也不敢去設想與你的未來，可是我發現，自從第一次看見你的那一眼，我就已經迷失了，迷失在你心中的森林裡，又像是陷在一個美麗的漩渦，越陷越深，拔不出來。可是我知道，我們兩個人怎麼會有以後，所以，我把我最珍貴，最心愛的劍送給你，希望它能代替我，代替我留在你身邊陪著你，替我去做我想做而不能做到的事。只要你能收下它，我便足夠了。

長慶幾番推辭，可是最後還是收下了。然而我親愛的彥君，我怎麼會嫌棄這是跟隨你多年的劍呢？只要是你的東西，是你給的東西，我都會當做我的寶貝去收著、去珍藏的。這把劍跟隨你這麼多年，已是有了靈氣，你的靈氣。它有你的溫度，你的呼吸，你的心跳。在以後的那些沒有你的日子裡，想你的時候就會抱著它，看著它，對它說我有多麼想你，我想它一定能感覺到的，我會像愛你一樣愛它的。

這是他們第一次去郊外策馬，是最小心翼翼的一次，也是最珍貴的一次。

「公主殿下，今天可還開心？」

「開心！」

「餓了嗎？帶你去吃飯吧，就這一次，過這村可沒這店兒了。」

「嗯……那吃什麼呢？」

「城裡有一個賣面的館子，不如我們去吃這個吧。」

「都聽將軍的！不過，將軍能不能在太陽下山之前送我回宮？我有點怕黑。」

那是我們第一次去吃飯，你還記得嗎？你當初還說就這一次，才怪吧，後來彥君可是不知道陪我吃了多少次。我一口一個將軍地叫你，叫得你臉都紅紅的了。明明我很怕黑，卻還是把你拖到深夜才回宮，我知道我們很少會有再見的機會了，我怕以後會再也見不到你了，所以……

麵館的面真的很好吃，我們在去的路上聊天也很開心。

「穆將軍，你今年可有二十五了？

「公主見笑了，臣今年已是而立之年了。」

「穆將軍長得真的很年輕，看來是歲月偏袒了穆將軍呢！那穆將軍，你可成親了？」

「嗯，成親了。」

「何時成親的？多久了？和誰？她漂亮嗎？可有孩子了？」她猛然問了好多，又冷靜下來「是不是，我問的太多了？」她低著頭看著地上凹凸不平的石磚。

「無礙，算來已有三年了吧……」他說道，嘴角洋溢著笑容，像是沉浸在他們夫妻的二人世界裡那樣幸福地笑著。

「那……本公主祝你幸福！」他似乎還要說什麼，卻被她打斷。彷彿她不想知道後面的答案，或許是怕這答案令她心疼失望吧。

「嗯！借公主吉言了！」他笑著回答。

長慶嘴上說著祝福，可是心裡卻不知道為什麼，有一點點說不出的難過，她不想讓他知道，只能看著前方。那個瞬間，她感覺鼻子有點酸酸的，眼睛也不知被什麼溫熱的液體充斥著，她深吸了一口氣。

是啊，彥君，你已經是而立之年了，哪有而立的男兒不娶妻的呢？我怎麼會這麼傻還會問你這麼愚蠢的問題，明明應該想到你早有妻子的。可是你的妻子是怎樣呢？應該與你年歲相當，門第也是相當。她是生得很漂亮吧，也很溫柔，乖巧知禮，她會理解你的勞累與難過，定不是像我這般飛揚跋扈、矯情任性，你們定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吧？真好，你有這樣一個好妻子，或許你還有一個可愛的孩子吧？真好……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有一點點羨慕她甚至有一點嫉妒。羨慕她可以經常和你在一起，可以和你整晚在一起，不用怕黑，不像我……

「她會知道今晚我與穆將軍一同吃飯嗎？」

「不會的。公主殿下出門可是大機密，末將怎麼會讓人輕易發現呢！」他看著她「放心吧，她不會出門的，公主殿下不必擔心。」

原來是這樣啊。好像你能看穿我的心思一樣，我怎麼會害怕父王兄長知道我出宮去玩呢？我只是不想讓你的夫人知道，不想打擾你們的生活，不想讓她吃醋，我不想讓她覺得是我夾在了你們中間，我和穆將軍之間什麼都沒有的，除了我對他那不能見得光的喜歡，我就只有這一天。可是就這一天，還是讓我感覺我是一個第三者，是一個十足了的壞女人，夾在你們兩個人中間，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我的未婚夫，可是我卻無法拒絕你，我是個壞女人，壞透了。

……

「你可曾外出征戰過？」

「當然，我還記得我第一次外出打仗的時候把那個匈奴打得落荒而逃！」

「這麼厲害？你再給我講講吧！」

……

那一天，我們聊得很多，也很開心，這是我們的第一次，可是我卻害怕是最後一次。彥君，你知道嗎？這晚，我自私地留你到深夜，沒想什麼別的，只是幼稚地想，這一晚，你陪在我身邊的時間一定要比她長久，我要在時間上贏過她，至少在這一晚。這簡直悲哀諷刺得像一場「佔有」的比試。

可是彥君，這一晚夜色像墨水一樣漆黑，而這月亮比我首飾上的夜明珠還要明亮。過兩天，我的未婚夫就要回長安了，就出不來了，連偷偷溜出宮門都不可能的，他每天都會在宮裡，或者我去他的家中。再然後，就要和他下江南了，大概要幾個月才能回來，這幾個月，沒有你，我要如何度過啊？

我會記得把你送給我的劍帶在身上，如果有人問起來，我就說是用來防身的，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是你的，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喜歡你，即使是你，也不行。

對不起，彥君，我喜歡你。

可是，彥君，今晚的月色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