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哥的烏龜,你去哪兒了?
我23歲那年的春天,某一天上班,坐在窗邊,被陽光曬得渾身躁動,感覺風吹在臉上,就像女人柔弱細膩的手在撫摸,心無法安定,總想做點什麼。然後就辭了職,一個人騎著摩托車去了東北和內蒙古。
在路上我遇到了一群老闆開車自駕游,後來在滿洲里再次相遇,晚上他們邀我一起喝酒。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話匣子慢慢打開,一向話少的我罕見地主動出擊,挨個跟老闆們喝酒,問他們23歲的時候在幹嘛。
我那時候剛剛辭職,一無所有,沒有方向,希望得到一些心理安慰。我如願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們23歲的時候都很失敗,都是些屌絲打工仔。那晚我們喝的很嗨,半夜我自己晃晃悠悠地走回小旅館,第二天醒來後發現竟然在廁所門口睡了一夜。但這沒關係,洗把臉,跨上摩托車繼續奔跑在希望的田野上。
我才23歲,很年輕,青春才剛剛開始。這是那時我經常對自己說的話。
現在回想起那個在中俄交界小城的夜晚,那個醉醺醺的、春風沉醉的夜晚,我發現,其實在那個時候,青春已經開始離我遠去了,因為我開始在意年齡了。
在我上初中高中的時候,別人問我多大,我總要掰著指頭算一會兒,因為那時候我根本不在乎自己多大,懶得去記,而且周歲虛歲總搞混。
在我十幾歲的時候,姥姥總是跟我說,「多讀書,多學習,珍惜黃金年華」。那時我都是敷衍的答應一下,根本不放在心上。現在我每次看到揮霍青春的小朋友,都會忍不住跟他說這句話,即使我知道他肯定也不會放在心上。
今年我28了,過完年29,現在我對自己的年齡記得無比清楚,因為要30了。這幾年我一直在有意無意地試圖挽留青春,留十幾歲時的髮型,從不穿正裝皮鞋。
在我26、27歲時,我媽和我當時的女朋友就總對我說「你都30了」,每次聽到這句話我都很反感。我知道她們心裡想什麼,通過誇張我的年齡告訴我,你都人到中年了,該把頭髮梳成大人模樣,穿上一身帥氣西裝了,該一門心思賺錢了,該結婚生子了,該變成大部分社會人該有的樣子了。
所有的這些,都是她們想要的,不是我想要的,但她們根本不在乎我想要什麼。如果你身邊最親近的人,都是些自私但不自知,還覺得是在為你好的人,真的是一件特別痛苦的事。
卡夫卡說:「生命之所以有意義是因為它會停止。」同理,青春之所以寶貴,是因為它太過短暫,且無法重來。
現在我總是會想起剛上大學時,校門口的一棵柳樹,學名叫「龍爪柳」,但我們覺得那樹蜷曲的葉子有點兒像某種毛髮,就給它改了個名叫「屌毛柳」;總是會想起大一時在宿舍,把班上還單身的女生名字寫在紙片上擺成一圈,然後拿出楊哥養的烏龜,龜殼朝下放在圓圈中間,挨個人上去轉烏龜,最後龜頭指向哪個女生就去追哪個。
我懷念那時候每天都陽光明媚、肆無忌憚、無所事事的樣子,但我不敢說,年齡比我小的人不懂,年齡比我大的人會說我矯情,長輩會說我沒出息。我真的很想再找到楊哥的烏龜,讓它給我算一下前程,但它在完成我們宿舍姻緣占卜這項偉業後的夏天就走丟了,再也沒回來。
「那一天我二十一歲,在我一生的黃金時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愛,想吃,還想在一瞬間變成天上半明半暗的雲,後來我才知道,生活就是個緩慢受錘的過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後變得像挨了錘的牛一樣。可是我過二十一歲生日時沒有預見到這一點。我覺得自己會永遠生猛下去,什麼也錘不了我。」
高中時讀王小波的《黃金時代》,根本就沒注意到這段話,現在再看到,竟然像被針扎了一樣,寫下這麼一大堆廢話。
不管怎樣,我會一直努力年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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