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異鄉寫，寫給異鄉人
Today.I wanna say
過得好嗎
過得好嗎
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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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健在《異鄉人》裡面唱:不知不覺把他鄉，當做故鄉。只是偶爾難過時，不經意遙望遠方……
這陣子，我常常想起許多關於生活的細節，遇見、經過和離開的人，還有，已經在逐漸斑駁的一些記憶和場景。
我會想到，2018年一月，我親身經歷了兩場肆無忌憚的大雪，第一場雪與第二場雪之間，僅僅隔了20天！一場下在月初，我對2018有無數的期許和遐想，祈禱和希望；一場下在月末，很多遠在他鄉的學子陸續回家，他們是否有了別樣的心情？畢竟我知道「回家」永遠都是遠在異鄉的人們的一件心事，我們不會逢人便說，只是會在某個特定的時間和某個特定的場景，覺得自己來無歸路，去無歸途。
我會想到，上月八號，我回了趟家，匆匆地一趟。回家之前我還做了幾個規劃:準備高中教師資格證面試，面試結束做一份大學生的就業簡歷；要給高中母校寫一份自薦信，表達母校和老師對我的教育和關愛； 聯繫論文導師，請教論文問題，落實相關方向和主題……然後一切完結之後，才是安排時間回家看看爸媽和家人。有時候想想，一路走來，最虧欠的始終是父母和家人，我們因為種種原因成了異鄉人，而他們卻成了故鄉的守望者，我們有很多事要做，有很多夢要追，而他們，一直在重複地做同一件事，那就是目送我離開再翹首以盼我回家……
我會想到，下飛機那晚，距離我上一次降落已經有16個月之久。當我在朋友圈發了機場定位說「已平安抵達」然後準備去趕晚班火車的時候，手機立馬響起來: 「清清啊，回來了？哥在貴陽呢，太晚了，不要回去了。哥過來接你，今晚就住在這裡。」蔣家的大哥哥，他一直是一種力量的存在，一種引領和方向。哥哥把我帶到酒店安頓好，又帶我去美食節吃了晚飯，然後聊了很多關於過去、關於將來、關於畢業與工作……那是一種來自家人的溫暖與安全。他們讓我明白: 無論我離開多久，也無論我什麼時候回來，在他們心裡，始終相信我在外能獨立堅強，回來就也只是個妹妹，是個孩子。我也突然明白，我們從來都不會真正完全擁有故鄉，也不會完全失去它，家人在，根在，故鄉亦在。
那次回家就像做客一樣，和爸媽待在一起的時間，只是匆匆忙忙的兩天，匆忙得連自己的房間都沒打開進去過。我自知這樣安靜美好的時光來之不易，所以格外珍惜。那幾天，我決定不上網，不發朋友圈，也不接無關緊要的電話，只想安安靜靜地在家待著。下了火車，堂妹來接，好久不見，感覺她又長大了不少。我說:「走吧，跟二姐回家，一起吃飯！」那條回家的路，每一次回去都不一樣，熟悉而又陌生。路上跑過的小孩不認識我，我打招呼的老人對我已印象模糊。那一瞬間，感覺自己像個遠房親戚，路人都在用好奇的眼光打望著。
有時候即使回來了，找不回來的東西，終究還是失去了。好幾位從小看著我長大的老人，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村莊沉浸在一種靜謐之中，彷彿一夜之間，就已經物是人非。爸媽的背，佝僂了很多，父親的頭髮，已一片花白。我打趣地說:「老爸，你頭髮呢？」「頭髮呀，我嫌太多剃了唄。」可是我明明看到，那一片區域，已經脫落光了。飯後，我叫上爸媽和堂妹，我說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當是消化一下！走著走著，我總是需要停下來回頭，「你們快一點呀。」我突然才意識到，父母真的老了，步伐不如以前矯健，身體不如以前硬朗了……
在過去的十幾二十年里，好像從來沒有像那天一樣，踏著夕陽，跟爸媽飯後走走看看，說說笑笑。逛到鎮上，想帶爸媽去買點新衣服，給他們從頭到腳調製了一身新衣。我說「收拾一下，我爸還是很精神的！」老爸只是靦腆地說:「老了，咱老百姓，吃飽穿暖不生大病，就阿彌陀佛咯！」我也是後來才聽鄰居奶奶說，前段時間老爸病重，連走路都困難。可是，他們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這事兒。回去的路上我故意放慢了腳步，看著他們的背影，我突然自責不已。曾經嚮往的是比遠方更遠方的地方，如今故鄉卻成了遠方的遠方，而他們，從此成了遠方的牽掛……
去看外婆的時候，外婆比往年更蒼老了很多，而神龕上外公的掛像，永遠地定格在零九年的春天；侄兒侄女們也都漸漸長高長大，說話做事懂事乖巧，有點小大人的模樣；二舅媽還是會跟我重複那句話「好好讀書，晚點找對象」，這句話她說了很多年，從高中到大學。或許在舅媽看來，我值得等待，等到最好的，那就是我該有的幸福……點點滴滴，簡簡單單，親情只是一個由幾根樹枝搭起的小巢。但我更小，可以一下子輕快地鑽進去，裡面有一碗水，涼涼的，甜甜的，滋潤我乾渴的靈魂。那些個感覺，跟在異鄉得到的關愛和溫暖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八號降落，十三號再次起飛。又是匆匆地離開，有時候覺得一個箱子就是自己一個移動的家。走到哪裡，就把它拖到哪裡，它的裡面，承載著一個遊子全部的家當。那天出門的時候，爸媽都跟了出來，我向來不喜歡他們送我。我招了招手手說:「我走了噢，回去吧，不要你們送！」然後便不敢再次回頭，我害怕與他們的目光接觸的瞬間，那種愧疚感和離別的傷感會更加強烈。相見總是美好的，相聚總是溫暖的，而相離卻是一個十分痛苦的過程。 沒有枯澀的淚水，我覺得帶著微笑離開，是最幸福的一種離別，只是，所有的不舍，都留給那些等待的人了……
再次回到鹽城以後，有那麼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的節奏匆忙了起來。飛機、火車、汽車、公交車、計程車充斥著我的生活。去淮安的那一天，為了出行便利，我只攜帶了一些日常用品。可是當我檢票進站上車的時候，我還是感受到了強烈的春運氣息。過道上擠滿了只買到站票的人，當我大汗淋漓地踱到自己的位置上時，看到自己的座位上坐著一個已睡熟的老爺爺。看著他滿臉的疲憊和堆起來的皺紋，我沒忍心叫醒他。周圍的叔叔阿姨問:「姑娘，有座嗎？」我指了指說:「有，不過沒關係，讓爺爺多睡一會兒吧。」我自己曾經遇到過這樣的溫暖，所以我相信一個微笑，一絲理解，不但會帶給別人溫暖，更會讓自己開心。而計較、指責、冷漠只會讓生活變得一團糟。我更加知道，火車裡滿臉倦容的趕路人啊，有太多人的方向都是「家」。
看著車窗外轉眼即逝的風景，再回頭看看車廂里一張張疲憊不堪卻也怡然自樂的面容，我突然生出心疼，除了我自己，還有那些正在往家趕，或者沒法往家趕的異鄉人。有多少個日日夜夜，孤獨一人，唯有影子為伴，而異鄉的苦從來無從訴說也不願訴說。有人說成長就是慢慢的把自己心裡那扇吐露委屈的門嚴嚴實實的關上，而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給身邊的人看。如果你不說，誰知道你是一個趕路人，要去的地方有多遠，是否有人在期盼？
我在異鄉寫，寫給我自己，寫給千千萬萬個異鄉人:願你走過車水馬龍，看過萬家燈火，身處五彩霓虹，腳踏萬水千山，終歸有錢有票，有說有笑，有牽有掛有人盼你回家！站了一個半小時候我到站了，座位上的老人仍未醒來。珍惜吧，日子還長，過客很多，就此別過。或許回頭再看，都已是無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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