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17歲願望,竟然是我和她爸離婚
「丈夫提出離婚後,我只會大吼大叫,女兒卻在一旁冷靜地幫我出謀劃策,教我分財產。我這才意識到,自己養了一個腹黑女兒。」
當丈夫吃著我給他挑過刺的魚片粥,平靜地說出「我要跟你離婚」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爆發了:「你當初跟我求婚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我朝他哭吼,把一鍋剛煮好的魚片粥摔翻到地上,濺得整個飯廳到處都是。他被粥燙到,罵了一句髒話,沒有回答,就這麼摔門走了,留我一個人抱著桌子哭得歇斯底里。
等我回過神來,女兒已經把地上的殘渣清理好了。她看著我說:「媽,過不下去就離婚吧。」
女兒還小,才會把「離婚」兩個字那麼輕易地說出口。結髮夫妻比不得小年輕,這麼多年,打斷骨頭連著筋,所以就算丈夫提出離婚,我也不會想離,不想把伺候了這麼多年的丈夫讓給別人。
她對此並不意外:「那行,你慢慢想吧,反正不急。」
那段時間,我連飯都沒心思做,也不管女兒會不會餓肚子,整天抱著結婚證坐在床上哭。女兒坐到床上勸我:「媽,別哭了,我手機里有他們的親密照,還有錄音,就算你跟他打官司都不一定輸,你抓好手裡的房子和錢就行了。」
我聽了這話,沖她大喊:「閉嘴!你就那麼盼著我和你爸離婚,是不是要讓那個女人做你後媽!」
女兒笑了,可能氣笑了:「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我爸有備而來,你卻想他手下留情,早晚人財兩空。」
我直接把枕頭甩到她臉上。
她為了讓我清醒一點,甚至殘忍地告訴我真相:她早就發現爸爸出軌了。甚至在更早之前,他就當著她的面打電話給情人了,而且還不是現在這個。她之所以裝作不知情,是因為她覺得,我即使知道了,也不會提出離婚,保持沉默至少面子上能好過一些。
劇照 |《唐人街探案》
她猜對了。哪怕當時她告訴我真相,我也會用她做借口,或者用20年的感情做借口,反正我就是不會離婚,因為我害怕。
現在我才意識到,女兒只是一個高三學生,在父母即將離婚,家庭即將破裂時,她做得最多的卻是勸我抓住財產。在她說出這樣的建議之前,我還以為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學習上。
做了17年母親,我發現自己並不認識眼前的女兒,甚至對她感到恐懼。
比起做一個稱職的媽媽,我更願意做一個賢惠的老婆。我不敢說自己是個好媽媽,但我敢在任何人面前說,我做足了妻子的本分。
婚後的20年里,只要我在家裡,前夫就沒碰過任何家務,只要給自己洗澡就行了。有一回單位出去療養,留下父女兩個在家,前夫一天給我打了差不多30個電話。
「我們家的米放哪了?」
「洗衣機開關是那個?」
「你怎麼還沒回來啊!」
和我一起的同事都笑我,結婚那麼多年,還跟小情侶一樣一天幾百個電話。
丈夫感冒,我帶著他看病,給他煎中藥,整晚伺候他喝水、換衣服、吃藥。連他媽都說,做親媽的都做不到我這樣體貼。那是真話,我伺候孩子還有抱怨的時候,但對前夫,我是全心全意地付出。
有一回他要很晚才回家吃飯,我就和女兒先吃了。吃之前,我把沒刺的魚腩和細嫩的菜心都夾起,女兒反而吃的是多刺的魚背和發黃的菜葉。
女兒看了看留起來的好菜,又看了看我,最後好像開玩笑一樣說:「我們家的確是獨生子女家庭,只不過獨生的不是我。爸爸才是媽媽的親兒子,我只是個外人。」
成年人都不喜歡自己的小把戲被拆穿,我當時就把臉拉下來,說她不知道感恩,說一些我是親媽,怎麼不疼她了,爸爸在外面工作那麼辛苦,吃點好菜怎麼了之類的話。
對我的偏心,女兒似乎沒有太大意見。她的樣子和她爸是一個模子里出來的,天生一張乖巧的笑臉,除了聽話就看不出別的情緒。
上小學以前,哪怕天天帶她的是爺爺奶奶,我下班回到家後,她一定奶聲奶氣地把所有注意力都給我。她總是圍著我團團轉,想摸我頭髮,想抱抱我,想親親我,想討好我讓我誇誇她。但我那時候心急,不知道出差在外的丈夫什麼時候給我打電話,對女兒總是不耐煩。
她抱著我的腿,我就一把推開她,嫌熱;她笑眯眯地跟我說話,我也推開她,嫌吵。「怎麼生得那麼纏人!媽媽做事那麼辛苦,給媽媽一點休息的時間都不行。」我經常這麼說。
等到她大一些,就成了那個我不熟悉的女孩了。她總是忙著做功課,做自己的事,我支持她有自己的空間,畢竟我連小升初怎麼派位都沒弄懂,就更不要說更複雜的中考填報志願、高中選文理科了。
跟朋友出去吃飯、逛街,談起各自的女兒,她們都顯得很焦慮。其中一個銀行里的高管,光為孩子補習英語就花了幾十萬,還覺得對不起孩子。
「我當時就應該下定決心,把孩子送到美國念高中!」她常常這麼埋怨自己,明明喝的是酒樓里的普洱,她喝出了白酒的氣勢。
每到這個時候,我就覺得我女兒給我長臉了:從小到大,我沒給她花過一分錢的贊助費,就光為省錢這一點,我女兒不知道勝過她們的女兒多少了。
小升初的時候,女兒拚命努力拿到一個喜歡學校的名額,但要多花10萬塊。我不想花這個錢買學位,正想著怎麼跟女兒說的時候,女兒已經擦乾了眼淚,擠出笑容對我說:「不費那個錢了,我自己也能考重點班,自己也能考好高中。」
我不覺得讓女兒自己長大是什麼壞處,因為我跟我媽也並不親密。但到了離婚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自己的女兒。
劇照 |《唐人街探案》
向我攤牌後的一個月,前夫說他想回家一趟。我以為他回心轉意,準備了一桌好菜等他回來吃飯,女兒只是默默地看我。
「一會兒要叫爸爸,知道嗎?」我吩咐女兒。
「哦。」
然而,我等來的卻是一個更大的「驚喜」。丈夫耀武揚威地告訴我,情人懷孕了,他確定那是一個男孩。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轉回身跑到廚房拿出剛剛用過的菜刀,指著他。
丈夫呆坐在那裡,傻眼了。女兒瞅准機會一把抱住我的腰,一邊哭一邊喊:「殺人犯法,要坐牢的,不值得啊。」丈夫趁著這個機會,連忙開門就跑了。
女兒先跑去把門關了,再回來一邊擦鼻涕,一邊對我說:「媽,不離婚不行了,我爸是真的有了二心。他那麼重男輕女,肯定想把所有錢都留給男孩。我們難道還要便宜小三嗎?」
她的話擊中了我,這麼多年來,我省吃儉用下的都是夫妻共有財產,我怎麼能用自己的辛苦去便宜別人。我終於做出了決定:離婚。
我和丈夫談的離婚條件是凈身出戶,這也是女兒的意見。我從來不知道她是一個這麼決絕的人,這麼建議,其實跟斷絕父女關係沒什麼兩樣。
我還是有些擔心,希望女兒能跟她爸和平相處,但女兒卻顯得很沒所謂:「反正我爸本來就不喜歡我,他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說完,她遞給我一張紙,不知道是她什麼時候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讓我檢查一下有沒有錯漏。
她又叫我看微信,她把辦離婚的流程和去婚姻登記處的路線都發給我了。從我結婚那天起,我就沒想過離婚,更沒想過要怎麼保全自己的利益。是女兒,一步步學來了。
她說,我做。女兒負責做那個永遠冷靜的人。
離婚的過程焦灼而漫長,丈夫打來電話騷擾,女兒會走過來把電話掛掉。「走到這一步,事情不會更壞了,要著急也是他們著急。」女兒勸我耐心一點,畢竟對方懷著孕,等不了的。到那時候,不管多苛刻的離婚條件,他都得答應。
女兒這麼跟我說的時候,我覺得背脊一陣陣發涼,想不到她居然還有這樣的謀劃。如果她站她爸那邊算計我,不用花多少心思,我就該一敗塗地了。我從來不曾想過,女兒的城府居然這麼深,一時間心裡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害怕。
丈夫果然沒頂住壓力,又一次約我談離婚條件。但是他壓根沒覺得自己做錯了,還覺得我無理取鬧。他見我這回冷靜了,反而威脅我:「我要把東西都砸爛,看你留得住什麼!」
我沒想到在一起這麼多年,前夫還能說出這話,心裡又委屈又怕,女兒這時候又被他氣得笑了。「你要砸,我不攔你。你什麼時候來砸,我什麼時候開著門等你。我們家裡還有什麼東西啊,不都被你老人家搬給小三了嗎?」
她爸被她氣得全身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再次甩門走了。
女兒罵走他以後,我的心情好了很多。比起有賊心沒賊膽的前夫,女兒更像是敢孤注一擲的亡命之徒。
後來的離婚會談,前夫的語氣已經軟了,叫我手下留情。我也不想拖了,就跟女兒說:「還是留點情分,跟你爸再好好談談,留一套小點的房子給他好了。」
「不行,小的留著收租,不然我們吃什麼?」女兒拒絕得不容商量,她的表情像是在開玩笑,但我知道她是認真的。
我對她的害怕一下就到了頂峰,一句話不經腦子就脫口而出了,「你這個人怎麼這樣?那是你親爸,你還能這麼絕情呀?」
她愣住了,當時她看我的眼神,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她還在笑,很努力地笑,想要自己看起來堅強一點,但眼睛裡已經有了眼淚。
劇照 |《唐人街探案》
除了陪我哭而流過的眼淚以外,女兒幾乎沒單獨哭過,她還是笑的時候多。唯有一次,她感冒發燒,吃過葯以後早早就睡了。我不放心她,半夜悄悄地去看她,卻發現她蒙著頭,在偷偷地抽泣。
她哭得壓抑又小心,不想讓我聽見,早上起來了她還能在我面前做那個理性人。我也只能裝作自己沒有發現。
還好,再難堪的噩夢也有結束的一天。當我拿到離婚證以後,女兒很平靜地祝賀我:「恭喜你,終於成功擺脫渣男了,要不要請你吃飯?」
我那時候心情放鬆多了,跟女兒去了西餐廳吃了她最喜歡的牛排,還喝了兩口小酒。那點小酒不足以讓我上頭,但我忍不住跟女兒開了玩笑,「你小時候跟你爸這麼親,怎麼會站在我這邊呢?」
女兒的臉也喝得紅紅的,但她沒醉,用一種同情的眼神看著我:「你真的想知道嗎?」
我點了點頭,她遲疑了一會說:「我爸都要再婚生小孩了,肯定看不上我。但是,你不會再結婚,就算再結婚也生不出小孩了。」
她無非就是想給自己一點保障,讓自己不用那麼委屈。她說完真心話,明明自己都要流眼淚了,但她還要裝作不在乎的語氣找補幾句,「你們都不愛我,那我只好多愛我自己一點了。」
現在女兒已經大學畢業,二十好幾了,人長得也還行,就是不談男朋友。我想找她聊聊戀愛的事。但她也忙,一早出去,晚上才回來,我只能在吃飯的二十多分鐘,和她聊聊。
「女孩的青春很短的,你別整天悶著,趕緊找個談談。」
「帶個女孩回來怎樣?」她像是開玩笑,又更像是挑釁。每到這個時候,我又會想起女兒不好對付。就算我是她親媽,我也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麼。但我知道,如果我跟著她的話走,今天又是白談了。
「你爸雖然不是個好東西,但總有好的。再說了,我又不是保守的人,實在覺得不合適,你可以離婚嘛,生一個孩子再說。」
她放下筷子,看著我,又露出那個我很熟悉的笑容。我以為她又要向我發難,說我們自己都婚姻不幸福,還來管她。
結果她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媽媽,你什麼都不知道。」她把吃過的飯碗放進水槽,走了。
沒錯,我對我女兒想什麼,想做什麼,都不了解。現在我唯一敢說自己了解的,只有女兒吃飯的口味。好吧,其實對此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因為她有時會買一些味道很奇怪的零食放進嘴裡嚼。
我想起2007年的時候,家裡因為要不要再買一套房的事情吵得不可開交,女兒卻氣定神閑的。
後來跟女兒閑聊時我才知道,她不怕,是因為她有錢。我經常笑她是比我還厲害的鐵公雞,但我不知道她那時候靠攢零花錢、壓歲錢攢了兩萬,夠她讀完大一的了,那個時候她才讀初一。
我們從始至終也沒給過女兒安全感。
這個從我肚子出來,在我身邊長大,總是笑眯眯的女孩,並不是我想像中乖巧又聽話的樣子。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忍受被忽略的痛苦成長起來的,但我知道,剝奪了她作為天真少女權利的人,有我一個。
潘幸知
※「如果婚姻能撤回,你會撤回嗎?」我聽到了無數個扎心的理由
※「你不是情商高,而是底線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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