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面子扔進陰溝里吧》蔣曉東

把面子扔進陰溝里吧

文/蔣曉東

到了臘月廿四這天，爺爺婆婆就說：「長工短工，臘月廿四滿工。」意思是，無論你在什麼地方，無論你在幹什麼事情，到了臘月廿四這天，就應該歇息了，就應該回家過年了。

爺爺婆婆還說：「年怕中秋月怕半，窮人怕的豬叫喚。」意思是，年到了中秋，這一年就過了一半，月到了十五就開始缺了，所以是「年怕中秋月怕半」。「窮人怕的豬叫喚」，說的是過年要殺年豬，而窮人沒有能力養豬，也沒有錢買豬肉，聽見人家殺豬的豬叫聲，想著回家以後無法給一家老小交代，心裡發抖，惶惶不安。

爺爺婆婆也說過：「錢是掙不完的，有樹樹不愁沒有鳥兒歇。」意思是，有了人在，有了一家人的和睦，這比金子還要貴重，而且一家人溫暖了，心情好了，以後掙錢更加順利。這叫「輕裝上陣」。

爺爺婆婆還說過：「你打你的算盤，我夾我的爛片。」意思是告訴沒有掙到錢的人，人家「打算盤」算人家的富裕賬，你自己不要去管人家，老老實實帶著你的「家當」（即自嘲的「夾爛片」），把面子扔進陰溝里，瀟瀟洒灑回家過年去。

爺爺婆婆的話我一直記著。這麼些年來，我看見或者聽見不少讓人痛心的事情。所以我就寫了這篇文章。其實今天已經臘月廿五了。

有的人掙錢，一方面為自己，一方面為父母。這沒有錯。因為自己是家裡的中梁，要管孩子，要管老人，沒有錢怎麼能行呢？掙錢，也是「面子問題」，一個人掙不到錢，很沒有面子的喲！但是——

有一位先生，為了掙錢，過年也不回家。幾年以後回家，父母已經白髮蒼蒼，他跪在地上磕了九九八十一個響頭，但是父母依然是白髮蒼蒼，沒有一根頭髮能夠轉黑。父母還伸出手來，撫摸兒子的臉：「兒啦，你是我們的心頭肉，你回來就好了啊！」

還有一位先生，在自己只顧掙錢的幾年中，年邁的父母經不住熬，有的撒手人寰了。噩耗傳來，急匆匆趕到家裡，卻只有仰天長嘆：「我掙錢有什麼用啊！」是啊，掙錢有什麼用呢？可是哭又有什麼用呢？走了的老人會回來嗎？

現在農村出門打工的人多。有的一年到頭，能夠拿回一些錢回家；有的根本沒有一點點收入，不敢回家，害怕辜負了一家老小，無臉見人。這中間發生了不少悲劇，相信大家也聽見或者看見過，我這裡不去提它。

我十多歲時，有年放寒假，也幫人家干過活，拉牛牛車，由於身體受不了，只做了半天活，就累暈在綿陽躍進路407那個地方，等我身體恢復以後，人家就不要我拉牛牛車了。綿陽有個東河壩，當時燒石灰，需要在河邊撿燒石灰的石頭，一邊撿一邊往架架車上的籮筐里裝，六七個籮筐裝滿了，就把石頭拉到石灰窯上去。當時有牛的，就用牛在前面拉架架車，自己拉住架架車兩邊的把兒就行了；沒有牛的就請人拉牛牛車，在架架車的旁邊拉。我就是被請去拉牛牛車邊邊的。

想起媽媽五點過就給我把早飯煮好，我吃了飯就去幹活，可是沒有掙到錢，我不敢也不願意回家。後來，媽媽找到了我，一把把我抱在懷裡，說道：「兒子呀，我們回家吧！」媽媽還說：「不掙錢了。有我一口飯，就有你半口。只有半口飯，就是你的飯！」媽媽還說：「有人在，有家在，以後什麼都會有的！」

我要說的是，回家吧，你的父母，你的妻兒，不會怪你。你不回家，你的家人反而為你擔心。我還要說：「把所謂的面子扔進陰溝里吧！回家才是你應該做的事情！」

現在我更加明白了。一個家庭，是國家最基礎的細胞。家庭這個細胞搞好了，同樣是為國家作貢獻。

蔣曉東，四川綿陽人，1984年開始發表文學作品，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四川省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綿陽市評論家協會微電影創作中心特約作家。在《文藝報》《中國書畫報》《四川日報》《四川工人報》《晚霞報》《重慶晚報》《作家文匯》《四川文學》《青年作家》《滇池》《廣州文藝》《萌芽》《寫作》《當代作家》《海燕》《芒種》《西湖》《龍門陣》《散文選刊》《海外文摘》等報刊發表中短篇小說、散文、報告文學、文學評論等近百萬字，獲獎40餘次，多篇作品收入選本。有微電影《高坡》《我有罪》在各地展播、獲獎，並在優酷搜狐等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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