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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中國,與「天文學革命」擦肩而過

引言:

2018年2月4日,正值中國24節氣中的第一個節氣「立春」。在北京古觀象台,由中國科協提供支持、百度百科聯手自媒體「Treep樹旅行」打造的「科學博物節」,舉辦了第三場活動。來自上海的天文科普達人、科學松鼠會成員「松鼠老孫」孫正凡博士,擔任了這一期「科學博物節」活動的「Treeper」(發起人)。他帶領一組對天文學,特別是中國古代天文成就感興趣的「博物領航員」,一起解讀古觀象台上面和院落里陳列的古代天文儀器蘊含的故事。

跟隨著他的講述,塵封的歷史被逐漸翻開。陳列在古觀象台上面的8件天文儀器里,竟然有7件是出自丹麥天文學家第谷·布拉赫的設計。由利瑪竇、湯若望、南懷仁等西方傳教士在明末清初傳入中國的西洋天文學知識,讓當時的中國在曆法計算方面與世界接軌。然而,為什麼在此後的幾十年里,中國人沒能跟隨西洋天文學家的腳步,與震撼世界的「天文學革命」乃至「科學革命」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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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中國,與「天文學革命」擦肩而過

提到「日晷」,你的頭腦中浮現出的第一印象是什麼?對於這個問題,中國人和歐洲人或許會有相當不一樣的答案。在大多數中國人的印象里,日晷只是一種體積巨大,陳設在皇家建築或是官府前的裝置。它以石材雕刻成傾斜的晷面,再插上一根與晷面垂直的金屬晷針,便可以讓人們用日影來看時間。這些裝置的「學名」叫做「赤道式日晷」,它所處的位置,讓它的功能早已超出了計時工具的範疇,而具有了宣示威嚴的禮器的屬性。

可是,在歐洲人的印象里,日晷可不止有這樣一種形態。雖然同屬用日影看時間的裝置,歐洲的日晷卻有可能做到只有餐碟大小,甚至小到能像懷錶一樣掖在衣服里隨身攜帶。人們使用這些「地平式日晷」的時候,只要確保晷面水平,再升起晷針,就能讓時間信息展現在眼前。

如今,在歐洲的不少技術博物館裡,都精心收藏著機械鐘錶誕生之前,供個人使用的日晷。它們精緻的外殼裝飾上,時常有磨損的痕迹,顯然是當年的主人既喜愛又時常使用的見證。

這些精巧的小物件,記錄了歐洲曾經的社會生活,也反映出一些更為深層次的事項:古代中國人和歐洲人在對待天空和時間的時候,原來有著完全不同的態度。在當時的歐洲,每個人都可以通過日晷等計時工具查看時間,了解這些信息和學習相關知識是每個人的自由;但在中國,被固定在建築物前面的日晷,則反映出觀測天象和授時都是政府的專利,普通人「夜觀天象」則有謀逆之嫌。

在中國明朝後期,當利瑪竇作為耶穌會傳教士來到中國的時候,他所面對的是一個與歐洲截然不同的成熟的帝國。利瑪竇用平等的眼光看待中國的傳統文化,乃至中國人的心理狀態,使歐洲的科研成就得以傳入中國,甚至令明末的中國與歐洲在科技上暫時保持了平行共進的關係。

然而,對於這片被農耕文明浸漬已久的土地來說,歷史的車輪很可能會因為龍座上君主的一念之差,便轉到另一個方向。

對於所有選擇了定居,並且以農耕滿足至少一部分食物需求的文明來說,「時間」觀念的構建,都來自於對天體運行的觀察。古人早已知曉春夏秋冬會運行不息,也擁有「月有陰晴圓缺」這樣的經驗性知識,並且將它們作為創造曆法的基礎。在古代的中國,人們把一年的時間劃分為24份,立春便是一年的起始。(至於現代中國人慶祝的「春節」,則是要到民國時期才確立的觀念。)

極重農耕的古代中國人,也非常重視「立春」這個節氣。皇帝會行「籍田禮」,用親自耕田祈願農業的豐收。而精確計算出每一個節氣的時間節點,或者說設計出一套精確的曆法,甚至關係到王朝的權威與合法性。因此,在古代中國,是嚴禁民間私自編寫和印刷日曆的。

在孫正凡展示的一份明朝曆法《大統歷》的影印件上,我們可以看到當年的中國社會對曆法的嚴肅態度:「欽天監奏准印造大統曆日頒行天下,偽造者依律處斬!有能告捕者,官給賞銀五十兩,如無本監曆日印信,即同私歷。」更早一些時候,北宋開國之君趙匡胤在成立天文歷算機構的時候,派人從民間尋訪了上百位擁有天文知識的人士接受測試,「業務水平」過硬者留用,其餘人士則流放荒島,與人群隔離任其自生自滅。這就是說,皇帝寧願毀滅那些不能為己所用的天文學者,也不願這些「知道太多」的頭腦成為社會的不安定因素。

有這些嚴厲的禁制,又有同行的悲劇在先,關於天文學的知識,便只能在很小的範圍里流傳。或許正是因為討論極為有限,加之古代中國人很少有長途旅行的經驗,「天圓地方」的觀念或是它的變體,長期以來被古代中國人廣泛接受。依照這個和現實差距甚大的宇宙模型,天文計算即使再認真,有時候也會得到錯誤的結果。

舉例而言,在古代中國,日食曾經被賦予了「上天警告君主」這樣的政治含義。因此,當日食猝不及防地發生而相當於欽天監的機構沒有預報,或是被預報的日食沒能發生的時候,服務於皇室的天文學家們便可能會受到責難。

這種如履薄冰般的工作狀態一直持續到明末的崇禎二年,在天文學家們因為預報日食的微小誤差,遭到皇帝怒斥的同時,他們第一次從西方傳教士口中得知了更符合事實的宇宙模型:我們其實生活在一個球體上;而太陽和月亮也是不同的球體,太陽和地球的距離還比月亮和地球的距離遠得多。

這些傳教士,是我們熟悉的義大利人利瑪竇的事業的後繼者。雖然受制於自身的宗教信仰,他們仍然和利瑪竇一樣,向中國人傳播著「地心說」這一錯誤的天文學概念,但這些知識已經足夠完成對日食的精確計算。從徹底調整宇宙模型開始的概念重建,最終深刻地改變了曆法,由此重塑了中國社會的一個側面。

更早一些時候,利瑪竇用他帶入中國的一張世界地圖《坤輿萬國全圖》,第一次為中國人展示了世界真正的樣子。不過,利瑪竇製作這張地圖,以期利用西洋科技推動宗教傳播的時候,也考慮到了中國人的接受心理。

從16世紀直到今天,歐洲人繪製的世界地圖都是以大西洋為中心;但有鑒於古代中國人向來自認是「天朝上國」的子民,利瑪竇決定以太平洋為中心繪製世界地圖,使中國處於地圖上大體正中的位置,尺寸卻沒有做特別的處理。於是,中國的位置和實際的尺寸,就成功地引起了中國人對西方科技的興趣。

在全新的天文和地理觀念傳入的同時,作為重要的計算工具,歐洲的數學知識體系也在中國迅速傳播。在過去許許多多個世紀里,中國人把一個圓周分成365.25度,因為一年的平均長度是這個數字,但這樣的設定顯然不利於計算。而源自古希臘的《幾何原本》,將圓周設定為360度。這個能夠被12(一年月份數)、24(節氣數)和30(一個月的天數)整除的數,極大地簡化了天文計算。

基於西洋科學的全新曆書,在明清鼎革的過程中被保留下來,並且為新的王朝所用。在清朝建立初期,傳教士們仍然在向中國傳播著天文學知識,而且為古觀象台引入了由第谷設計的天文儀器。此後在乾隆皇帝時期,為了讓台上的儀器不全是西洋制式,而是有一些「中國元素」,第八件儀器璣衡撫辰儀被送上了古觀象台,安放在北側東端的位置。

持續200多年的傳教活動,讓中國和歐洲了解了彼此。早在利瑪竇謝世之時,中國的一些知識分子就已經接受了文藝復興以來的西方文化;歐洲人也通過閱讀由他翻譯的拉丁文《易經》和《論語》等文獻,得以觸摸中國先賢的哲思。而後,這些洲際交流活動的漣漪,一直持續到清初。但在康熙年間,這位被認為是「明君」的皇帝,卻在吸收了西洋科技成就之後,中斷了國際交流的進程。

事實上,愛新覺羅·玄燁能夠繼位成為康熙皇帝,還是得益於傳教士對順治皇帝的建議。因為玄燁年幼時出過天花,就此獲得了終身免疫力,不會再因天花而死。於是,康熙開始了長達61年的皇帝生涯,成為清朝執政時間最長的君主。他也非常熱衷於研習西洋科學,特別是天文曆法方面。

然而,康熙專註於這些學問,卻是為了向大臣們炫耀,以及壟斷解釋權,而非推廣這些學問。於是,當他學完西方的學問之後,最終給出了「西學中源說」的解釋,認為西洋演算法其實出自《易經》,或者說其實源自中國。於是,他的這些言行,以及後來清王朝與羅馬教廷之間的政治矛盾,最終阻斷了東西方交流的途徑。

歷史在這個節點上,彷彿一把張開的剪刀,出現了一個交集,卻最終漸行漸遠。康熙與偉大的物理學家伊薩克·牛頓大體生活在同一個時代,如果康熙真的「雄才大略」,那麼他或許可以讓中國趕上當時正在啟動的全球化之車,融入科學革命的大潮。

正是從這個時代開始,西方文明的發展在逐漸加速,人類知識的總量也在迅速增加。遺憾的是,皇室對天文學的壟斷,成為科學革命與中國擦肩而過的一個重要的影響因子。

在這次活動的結尾,一個有趣的問題引得孫正凡和博物領航員們各抒己見:「為什麼古希臘人能建立『地球』的觀念,而古代中國人不能?」

其實,這是個有些尷尬的話題。我們知道,地球是球體的直接證據之一,便是沿著經線向南或向北長途旅行時,夜晚星空發生的變化,而意識到這一點,既需要遠行的體驗,又需要理性的分析和自由討論的空氣。

善於航海的古希臘人,在一次次渡過地中海的過程中,對這樣的變化已經有了直觀的感受,加上消失在海面之下的遠行船舶,還有成體系的數學理論,讓他們最終領悟到自己生活在一個不大的球體上;而長於農耕的古代中國人,大多會選擇「不遠遊」的生活方式,又很少有討論天文學的機會,因此雖然「孤帆遠影碧空盡」寫進了詩作,用邏輯探索世界本質的種子卻仍然沒能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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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正是這樣的文化土壤,使我們最終在世界天文學革命的時間節點上,選擇了封閉、鎖國;中華民族的歷史,也因此轉到了另一個方向……

作者

苗若玖

主辦方

承辦方

*插圖來源:

花瓣網 pixabay google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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