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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猜到故事的結局,可是我猜不著這開頭……

《妖貓傳》中張榕容飾演的楊貴妃

英國歷史學家阿克頓勛爵(1834-1902年)有句經典名言:「權力導致腐敗,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此言非虛,實乃真理!《史記》又說:「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也」。唐玄宗李隆基意氣風發地把大唐帶到了鼎盛繁榮,開元盛世的大唐氣象空前絕後。整個大唐都飄逸著酒香和詩賦,盛世似乎會永遠延續。可是,人不可能一輩子總是把弦綳得很緊,相反會慢慢變得慵懶。李隆基也不是完人,作為「最高領導人」的他感到自己功成名就,是時候享享清福了。大權在握的他勵精圖治之後,便是享受一切。61歲的時候(745年),他看上了自己兒媳婦,好像才終於找到了生平的最愛。便不顧一切地從兒子手中搶到了佳人,變成了自己的貴妃,但他和大唐的好日子也快到頭了。

「楊貴妃」,是我們關於這位中國古代四大美人之一的女士最準確的稱呼,雖然她不是生下來就當了貴妃。但正史並沒有記載她的本名,她去世100多年後的兩位唐朝學者分別在自己的著作里提及了她的小名,但說法還不一樣。鄭處誨的《明皇雜錄》說她的小名叫「玉環」,鄭嵎的《津陽門詩》注釋說她的小名叫「玉奴」。詩人們願意稱呼她的道號「楊太真」,世人則習慣性地稱她為楊玉環。既然離她所處時代那麼近的人尚且不甚清楚,我們當然更不敢隨意採信。那就姑且採用她這知名度最高的稱謂——「楊貴妃」吧。

楊貴妃的父親楊玄琰曾經做過蜀州司戶(民政局局長,今四川崇州),所以她也出生在那裡。10歲時父親去世,她就只好被寄養在洛陽的三叔楊玄璬(jiǎo)家。她自幼長相出眾、如花似玉,能歌善舞、聰明伶俐。所以在少女時代,就經常得到一些官僚貴族的仰慕。她身材豐滿,膚如凝脂,正符合唐朝的審美標準。有成語將她和西漢的趙飛燕合稱為「環肥燕瘦」,又將她和貂蟬合稱「閉月羞花」。16歲時(733年),她嫁給了李隆基的第18子壽王李瑁,並先後為他生下了兩個兒子李僾(ài)和李伓(pī)。所以,有些人以她沒有和李隆基生育後代推斷她沒有生育能力,這是極其錯誤的。

李瑁的母親武惠妃是李隆基最寵愛的妃子。武惠妃姿色超群,在皇宮的地位很快就超過了沒有兒子的王皇后。在王皇后被廢為庶人後,武惠妃就成了「不是皇后的皇后」。李瑁也因為母親的地位和擁有一位美女妻子,而羨煞旁人。4年後(737年)武惠妃去世,李瑁的地位也就受到了挑戰。李隆基在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廣袤的後宮中卻再也找不著稱心如意的嬪妃。恰在此時,有些別有用心的人為了討好皇帝,趁機向其進言:壽王妃楊氏是位絕代佳人,很合適納入後宮。740年十月,李隆基在溫泉宮(即華清宮,在今陝西臨潼)召見後,發覺果然美貌不凡。美色當前,利令智昏的李隆基便再顧不得什麼倫常綱紀了,一心只想將其奪到手。一幕匪夷所思的「公公奪兒媳」的醜劇,就此上演。李瑁當然不敢也無力反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離自己越來越遠;他的兩個兒子也就此再難見到母親。

唐朝社會風氣固然開放,但李隆基還是不敢過於明目張胆。只能加緊策劃,挖空心思地一步步實現自己的目標。

第一步:令楊氏出家,造成李瑁夫妻事實上的分離。

為了掩人耳目,李隆基先是以給自己母親竇太后祈福的名義,下旨令楊氏出家做女道士,道號「太真」。實則,不久就將楊氏迎入宮中。

第二步:為兒子娶新妻,造成楊氏社會身份缺失。

5年後(745年),李隆基又為李瑁娶妻韋氏,以緩和父子矛盾。而李瑁心裡最喜歡的還是楊氏,所以他父親此舉又牽連進了一位無辜的韋氏,李瑁自己最終只能在30年(775年去世)的心靈守候中孤獨終老。

第三步:令楊氏還俗冊封轉正,達成目標。

林芳兵飾演的楊貴妃

1個月後(745年八月),李隆基的「三步走戰略」,終於獲得了成功。楊氏「名正言順」地還俗,並被冊封為貴妃。「楊貴妃」的稱呼由此開始。此時李隆基已61歲,楊貴妃則年僅27歲,並反倒成了李瑁的庶母。楊貴妃屬於「一步登天型」的,比起武則天的苦心經營,她的道路簡直平坦極了。貴妃的地位僅次於皇后,但問題是李隆基此後並沒有再立過皇后。宮中稱楊貴妃為「娘子」,她也和當年的婆婆武惠妃一樣,成了實際上的皇后。從此,楊貴妃用她自己的方式左右了皇宮。她每次騎馬,大宦官高力士都會親自牽馬拽蹬。雖然此後她曾兩次被短期地趕回娘家,但已經對她迷戀得神魂顛倒的李隆基,都是沒過幾天就立即召她回宮。

楊貴妃備受寵幸,她的家族也因此飛黃騰達,很多親屬都獲得官爵或賞賜,一時間勢傾天下。她已經去世的父親楊玄琰被追封為太尉、齊國公,叔父楊玄珪被封為光祿卿(皇家膳食部部長,從三品)。她的大姐被封為韓國夫人,三姐被封為虢國夫人,八姐被封為秦國夫人。這3人也是當時的大美女,也得到了李隆基得寵幸,在長安賜予府邸,並經常出入皇宮。連皇帝的妹妹玉真公主見了她們也會退避三舍,其他官員更是畢恭畢敬,對待她們的任何要求都像對待皇命一樣。皇子王孫有談婚嫁之事的,都要以重金賄賂韓國夫人和虢國夫人才能如願以償。著名的《虢國夫人游春圖》描繪的就是,752年虢國夫人(圖中右起第5人)、秦國夫人(圖中右起第4人)及其隨從盛裝出遊的場景。

唐朝張萱《虢國夫人游春圖》

楊貴妃的隔代堂兄(同一個曾祖的堂兄)楊銛(xiān)擔任鴻臚寺卿(筵席和祭祀事務部長,正四品),楊錡擔任御史(監察官)並娶武惠妃之女太華公主為妻,更為陰險狡詐的楊釗(後來李隆基賜給他的名字我們非常熟悉,叫「楊國忠」)也得以封官入朝。楊貴妃與這些皇親國戚金如土,不可一世。楊氏兄妹競相建造豪宅,動不動就花費上千萬錢財。建成後,看到有人比自己修造得好氣派的,就拆了再改建。宮中僅專供楊貴妃使喚的織錦刺繡工人就有700多人,她3位姐姐每年用的「脂粉錢」就高達1000貫(100萬)錢。飛揚跋扈的虢國夫人,為了給自己建新居,竟然打起了前任宰相韋嗣立家(654—719年)祖傳宅基地的主意。某一天,虢國夫人親自帶領一幫民工對韋嗣立後人還居住著的宅院進行了「暴力拆遷」,並在其原址上建起了自己的新家,事後只給韋家在別的地方補償了10畝空地而已。楊家對達官貴人家尚且如此,我們不難想像他們對普通老百姓會是一副什麼嘴臉!所以,千百年來我們對楊貴妃的同情,幾乎完全是因為她的美貌和才藝,而絕非她有什麼豐功偉績或善行義舉!

楊貴妃既有傾城傾國之美,又精通音律,尤其善長彈琵琶和歌舞,其音樂才華在歷代后妃中都極為罕見。試問才情極高的李隆基,怎能不對她寵愛有加?被譽為「唐朝歌舞的集大成之作」的《霓裳(cháng)羽衣曲》,至今仍是音樂舞蹈史上的一個璀璨的明珠。它是李隆基的得意之作,也是李隆基和楊貴妃經常在宮中表演或觀賞的壓軸曲目。張說的《華清宮》寫到:

天闕沉沉夜未央,碧雲仙曲舞霓裳。

一聲玉笛向空盡,月滿驪山宮漏長。

明皇與楊貴妃歌舞圖

從小長在四川的楊貴妃,特別喜歡吃荔枝。這位萬人之上的大唐皇帝,為了博得這位絕世佳人的歡心,每逢荔枝成熟季節總要委派專人通過每五里、十里的驛站從四川等地,走險峻的棧道、翻越巴山秦嶺,飛馬馳運還帶著露水的新鮮荔枝。白居易的《荔枝圖序》記述道:荔枝要是離開樹枝,「一日而色變,二日而香變,三日而味變,四五日外色香味盡去矣。」在當時的保鮮技術下,要保持貴妃的荔枝色香味不變,就必須在幾天內趕上千里山路。運送荔枝的士卒豈止很辛苦,簡直要冒生命危險呢!他極可能掉下懸崖摔死,也可能因為顛壞了荔枝而被處死。這個差事真的不好乾哪。李隆基為搏美人一笑,浪漫無比;但相關人員為此卻要付出高昂的,乃至生命的代價!

杜牧在他膾炙人口的《過華清宮絕句三首》中,寫道:

其一

長安回望綉成堆,山頂千門次第開。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其二

新豐綠樹起黃埃,數騎漁陽探使回。

霓裳一曲千峰上,舞破中原始下來。

其三

萬國笙歌醉太平,倚天樓殿月分明。

雲中亂拍祿山舞,風過重巒下笑聲。

三首七言絕句,把騎馬飛奔千辛萬苦趕送鮮荔枝的差官,同貴妃嫣然一笑進行了絕妙的對比。從山下到山頂一重重敞開,只是為了把新鮮的荔枝儘快送到楊貴妃嘴裡。因此,「一騎紅塵妃子笑」也就成了李隆基和楊貴妃奢侈腐朽的代名詞。在第二首和第三首中杜牧直接指出,醉生夢死的皇帝夫婦與國家的動亂是有必然聯繫的。

除荔枝外,還有一種用四川高山上的清晨甘露釀製的酒,也很令楊貴妃著迷。這種據說醇香芬芳、清而不淡、濃而不艷的美酒,被李隆基命名為「露濃笑」。好一個「華清笙歌霓裳醉,貴妃把酒露濃笑」!我們不知道,楊貴妃在華清宮裡嘗荔枝、品美酒時是怎樣的一番優雅動人情景?但我們知道,她的「回眸一笑百媚生」,是建立在無數人痛苦基礎上的!歐陽修說,「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這些博美人一笑的舉動,卻總使人想起西周時同時在驪山上「一笑失江山」的周幽王與褒姒。

歌舞昇平,花天酒地……越光亮的地方,影子就越黑暗。浮華背後,唐朝的腐敗已經達到了驚人的地步。而這一切,李隆基似乎都不知道或者不願意知道,只要有楊貴妃陪伴,他就夠了。

天寶十五載(公元755年),唐玄宗李隆基在躲避安史亂軍出逃的途中,行經馬嵬坡禁軍嘩變。唐玄宗被迫接受高力士的勸言賜死了楊貴妃,那年她38歲。安史之亂平定後唐玄宗回宮,曾派人去尋找楊貴妃的遺體,但未尋得。《新唐書》中的記載與《舊唐書》大致相同,楊貴妃死於馬嵬坡確屬事實。後人多個版本傳說貴妃沒死,都只是一種美好的願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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