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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上的歷史/晉宮抉廢黜誤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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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建康城,已飄起鵝毛般的大雪。遠遠望去,那一座深紅的宮殿像嵌在雪地上一樣。雪落雪消,太極殿里琉璃瓦的重檐屋頂,已是一片「不知庭霞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開」。

崇德宮。都說瑞雪兆豐年,褚蒜子的心情卻是亂糟糟的,賞雪的情致一點都沒有。

後宮總管蘇貞子給褚蒜子端來一杯冒著熱氣的茶,「太后,這是您最喜愛的家鄉黑茶,暖暖身子,還能延年益壽......」

「還延年益壽,我沒老先糊塗了。」褚蒜子放下手中的《道德經》,看了看蘇貞子,「哀家垂簾聽政十年來,這次第一犯的糊塗事,明知道殷浩會失敗,還是過不了心中那道坎,唉!」

「太后您不要著急,先喝杯茶。

「想當年父親褚太傅北伐,他久經沙場,最後還是折戟而歸,何況是這個連紙上談兵也不會的人。」

「這不能怪太后,殷浩當初是會稽王力薦的。」蘇貞子低低地安慰了句。

「那也畢竟是哀家簽發的詔書,你說我難道逃得了干係?」

「大臣們的奏章昨天就來了,會稽王怕您會接受不了,所以讓我先不要將這些奏章呈給您。」

「哦。沒事。取來看看,我自會把握。」

「這是吏部侍郎的奏章,說殷浩虛生狡說,疑誤朝聽,獄之有司,將致大辟。」

「這是侍中的奏章,斥責他神怒人怨,眾之所棄,傾危之憂,將及社稷。」

「都是些幸災樂禍的傢伙。說殷浩不出,國家怎麼辦,是他們,說殷浩該負責,該砍頭祭旗也是他們。」褚蒜子顯得有些生氣。

隨後,蘇貞子又呈上一本偏厚的奏摺,說,「這是桓溫將軍的。」

「桓溫怎麼說?」褚蒜子抿了一口茶,展開一看。

桓溫把殷浩罵的狗頭噴血。「殷浩深受朝廷恩典,身居要職,朝廷對他寵信不疑。自羯胡衰亡以來,中原大地,群兇殘殺不休,百姓塗炭,人人企盼官軍去拯救他們。殷浩受命北伐,卻無報仇雪恥之志,樹立朋黨,製造事端,終使仇敵大肆殺戮,奸逆蜂湧而起,華夏大地紛擾動亂,百姓困苦不堪。殷浩懼怕朝廷怪罪,為求恕罪,聲張進討敵寇。臣恭請陛下上追唐堯時代放逐的法典,下鑒春秋時代目中無君的事例。倘若陛下寬宏大量,不忍心誅殺殷浩,也應將他放逐到邊遠荒蕪之地。這樣做雖抵消不了殷浩彌天的罪責,但可以使後人引以為誡。」

蘇貞子見褚蒜子越看眉頭越皺,不禁長嘆道:「輿情洶洶,牆倒眾人推。」

褚蒜子沒說話,只見她慢慢站起身,朝南方看了看,似乎在等待一個人。

官道上,一騎飛馳而過,捲起滾滾塵土。告假休息的王羲之正緊急從會稽往建康方向趕。

一到家裡,王羲之按捺不住激動,來不及喝一口水就鋪開麻黃紙,提筆給司馬昱上書,憤怒形於言表:「自寇亂以來,我朝掌政者都沒有深謀遠慮,從長遠計,而疲竭根本,各從所志,竟無一功可論,一事可記,忠言嘉謀棄而莫用,遂令天下將有土崩之勢,何能不痛心悲慨也。任其事者,豈得辭四海之責。」這就是史上著名的《王逸少遺殷浩書》。

同時他也為好友不聽勸而懊惱不已,於是又寫信給殷浩,「殷兄啊,我多次說過,力爭戰功,不是現在該乾的事情。近來在朝廷內外任職的官員們,沒有深謀遠慮,卻任意揮霍摧殘國家的根基,每個人都追求實現自己的志向,最終卻沒有一樁戰功可言。您出身於布衣百姓,承擔著天下的重任,掌管者督察統管之責,然而卻失敗到如此地步,恐怕滿朝廷的那些賢士沒有一個會願意為別人分擔責任。如果您還覺得以前的事情考慮的不周到、細緻,所以應該再去追求分外之功,那麼雖說宇宙之廣大,恐怕也容不下您!」

寫好剛擱下筆,他覺得更應該給褚蒜子和皇帝上奏疏,為殷浩喊冤。他強調了客觀原因,認為殷浩的動機沒有錯,希望國家繁榮昌盛、收復故土穩定社會。「作為臣下,誰不願意尊奉自己的君主,希望他的事業和前代一樣興隆昌盛呢?況且是在遇到了難得的時運的時候。只不過在力量有所不及的情況下,難到能不權衡輕重而隨意行事嗎?如今雖然有令人可喜的機會,但看看自身的情況,令人擔憂的事情仍然多於令人可喜的事情。

他把殷浩的失敗歸結為敵我力量的懸殊。「成功未可預期,遺民損失殆盡,勞役毫無時限,征斂日益嚴重,以區區吳、越之地去征服統治天下十分之九的廣闊地區,不滅亡又會怎樣呢!不權衡自己的德行與力量,不徹底失敗就不善罷甘休,這就是國內人士所痛心疾首而又不敢直說的話。」

北伐失敗後的殷浩既得罪掌握全國兵權的大司馬桓溫,又遭司馬昱拋棄,處於國人皆曰殺之險境。這時候,唯有直言讜論一再被拒絕的王羲之出面為他說話。

「我朝未必有多少人能如此敏銳準確地洞察軍事政局,而洞察之人又未必敢於指陳斥責得如此犀利、一針見血。」褚蒜子看了奏章說。

蘇貞子也頗為感動,對太后說:「悲天,故有直諫;憫人,終出善言。」

幾天後,褚蒜子決定在後堂召見王羲之。

王羲之見過褚蒜子,奏道:「啟稟太后,過去的已經無法挽回,但未來的還可以補救。希望太后殿下再度三思,先奠定不可戰勝的根基,等到根基牢固、勢力強大時再做圖謀,那也為時不晚。如果不這樣做,恐怕危險就會降臨到我們江南!希望殿下能暫時放棄虛華高遠的想法,以挽救眼前千鈞一髮的危急局勢,這才可以說是以亡圖存,轉禍為福。」

王羲之認為穩固東晉政權的上策莫若固守淮水的疆界。在淝水之戰前,淮水是東晉與前秦的邊界,也是建康的第一道防線,如果淮水不保,長江亦將告急,建康也就整個袒露在前秦的進攻範圍之中。對於當時的虛談廢務,王羲之指出,「今雖有可欣之會,內求諸己,而所憂乃重於所欣。」

褚蒜子點點頭,「君之言,誠我朝君臣之良藥。」

清談誤國,北伐損國,面對洶洶輿情,褚蒜子無奈,只得依言將殷浩廢為庶人。不過,她決定親自去一下殷浩家裡。

殷府,夜晚,見太后駕臨,正在等候朝廷發落的殷浩更加忐忑不安。夜空中一閃一閃的星星就像鑽石般鑲嵌在這深藍的夜空中。

「明天陛下就要讓你去東陽郡信安縣了。今晚,我來送送你。」

「罪臣不敢,叩謝皇恩。」殷浩一臉的慚愧。

「我很欣賞你說過的,如果讓我在你我之間選擇的話,我寧願做我自己。做回自己吧。」

「最臣遵命。」

「想開點。這天上的星星多漂亮。」褚蒜子指了指天上的星星。

殷浩沉思了片刻,說,「有人羨星星之麗,伸手摘星,努力多時,卻不可得。人朝笑:自不量力。他答:伸手摘星,雖未得星,卻心納美景手不染污。」

褚蒜子接過話茬,「不同時辰不同季節,星星在不停地走來走去,唯一不變的是大地的方位,看星星的人必須知道自己所處的位置,才能找到那些躲起來的星星。」

褚蒜子還說道,「先生品格高潔,能言會道,假使擔任尚書令和僕射,足以成為朝廷百官的楷模。我不該派你上前線,以致有今日。既然朝野有說法,只好委屈先生了,以後再找機會。」

「罪臣不委屈,不委屈。」

有了太后的安慰,殷浩雖然被罷黜流放,但沒有說過半句無怨言,神情坦然,一切聽天由命,依舊不廢談道詠詩,即使自家親人也看不出他有什麼被流放的悲傷。這是後話。

「對了,還有一事我要告訴先生。」

「請太后示下。」

「對你的處理本該要重罰,是曾經最反對你出兵北伐的王羲之替你說了話,才讓哀家有了從輕處理的理由。」

「這個罪臣已有耳聞,感恩戴德,刻骨銘心。」

「是啊,追逐利益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利益面前喪失掉做人的品德與底線。一個人的人品怎麼樣,就看他和你有利益衝突的時候。」

褚蒜子留下這句話後就起駕回宮了。

殷浩在門口跪送,一直不肯起身,跪在地上想了很久很久。(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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