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流砥柱 郭子儀（七）再挽狂瀾
廣德二年塞外的那個冬天特別冷，僕固懷恩無奈漂泊在外、流浪他鄉，一想起來自己兩個月前上演的唐囧，內心就如塞外當季的蘆葦----稈黃葉落心不死。果然，第二年（永泰元年）開春，僕固懷恩便奔走邊外，再次唆使吐蕃、回紇、党項起兵。不僅如此，這次侵略成員還多了羌、吐谷渾、奴剌以及鄭庭、郝德、劉開元等山賊土匪，共計三十萬人。八月，敵軍分東西兩路南下入侵大唐。東路部隊以僕固懷恩為主攻陷同州，西路部隊以吐蕃、回紇為主佔據邠州、鳳翔，京師再陷危機。
這次，唐代宗忍無可忍，決定御駕親征。朝廷下詔郭子儀從河中領兵馳援，並集中當朝戰力最強的李忠臣、李光進、郝廷玉、白孝德、李抱玉、李日越等一流戰將，招募京畿周邊所有適齡壯丁，全力禦敵。一時間，長安內外擠滿了軍隊、百姓、流民、牲畜、車駕，人頭滾滾、川流不息，一半城門都發生了擁堵。魚朝恩借整治交通之名，派兵嚴把城門，除軍隊外任何人禁止通行，並將堵在路上的私人馬匹全部沒收充公，普通百姓只得鑽城牆失修的「狗洞」出入，民聲鼎沸。
郭子儀到位，立即協助代宗展開軍隊調動，長安外圍重鎮防禦皆安排妥當。而後，郭子儀帶兩千騎兵馳向回紇營寨。回紇遠遠看到「郭」字帥旗，派人偵查得知竟是郭子儀來了。郭子儀遣使入營，回紇領兵酋長頓莫賀達干問:僕固懷恩說郭令公與天可汗（唐朝皇帝）都已謝世，華夏無主，所以我們才起兵至此，你告訴我郭令公健在否？天可汗健在否？使者答:吾皇萬壽無疆，郭大帥也是吉祥著呢。回紇質疑:難道是小懷恩騙我們？使者答:郭大帥讓我捎話給你們，想當年回紇助肅宗、代宗收復兩京，剿滅安慶緒，葉護太子與我們同仇敵愾、同渡難關，永生難忘。現在，回紇兄弟竟然忘記舊情，被一個唐朝的叛徒慫恿背盟交兵，是多麼愚蠢的行為，就算僕固懷恩陰謀得逞，對回紇又有多大好處呢？回紇人說:先別扯遠的，既然你們說郭令公健在，能讓我們見一面嗎？
（不親眼看見老郭，我可不信他活著）
使者復命，郭子儀遂準備動身前往回紇軍營。諸將均以番族善變為由勸郭子儀不要去，郭子儀說:外敵十倍於我，不出奇招，難以取勝，我現在必須捨身赴險，對回紇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即使不能為我所用，至少也要勸其退兵。諸將又勸郭子儀多帶兵馬赴約，郭子儀說:帶的人越多，越說明我們心虛，我帶三五人前往即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大家勿慮。
郭子儀攜李光進、路嗣恭二人入營，回紇如臨大敵，不敢絲毫懈怠，弓箭手引而待發、刀斧手蠢蠢欲動。郭子儀見此陣勢，面不改色心不跳，泰山壓頂不彎腰，看到回紇諸頭領，張開雙臂，動情說道:我的兄弟，多年不見，大家別來無恙？回想當年我們共同逐虜殺賊，何等忠義，何等痛快，今日故人起兵至此，究竟是何道理啊！回紇人向來敬郭子儀為武神，再見真顏，紛紛捨棄兵器，下馬跪拜，大呼:果吾父也（果然是子儀老爹啊）。郭子儀立馬安排屠牛宰羊、置酒開宴，雙方觥籌交錯，暢談人生，和好如初。
（郭公智勇收回紇）
趁著酒勁兒，老郭打開話匣子，說道:吐蕃與大唐本是姻親，可汗按輩分還是代宗的親外甥，如今外甥來打舅舅，實乃不德不孝，天下應該聚而討之。回紇兄弟如能助我一臂之力，消滅吐蕃來犯之敵就如砍瓜切菜。我還聽說，這次吐蕃隨軍帶的羊馬無數，這都是天神對回紇的恩賜。如果你們幫助我朝擊退吐蕃，不僅能獲得豐厚利益，也能與大唐重新修好，還能得勝凱旋而歸。和誰打其實不重要，咱折騰來折騰去，圖的不就是個名和利嘛。
（喝完這杯，還有三杯）
也是上倉要助郭子儀再立奇功，席間快馬突報，僕固懷恩猝死於鳴沙（寧夏中衛），東路敵軍已稍息解散。回紇人當即表示，願意與郭子儀合擊吐蕃。有細作報知吐蕃，大酋長贊摩、尚奚東贊大驚，又是趕緊連夜收拾東西撤退。郭子儀派老部下朔方兵馬使白元光與回紇軍追擊，自己則親率大軍緊跟其後。吐蕃因捨不得丟棄掠奪來的奴隸和財富，撤軍速度緩慢，在靈武被唐回聯軍追上，倉促應戰，大敗，十萬吐蕃兵被殺五萬、被俘一萬，被繳獲的牛馬羊駝不計其數，驅趕牲畜的隊伍綿延三百里不絕。其餘敵軍見回紇臨陣倒戈、吐蕃丟盔棄甲，全部逃回本地。長安之圍再度被解。
戰後，代宗厚賞郭子儀，令其還鎮河中。
注:永泰元年的京師解圍戰，其實是廣德二年長安保衛戰的延續，其始作俑者都是大唐的流亡將軍僕固懷恩。如果說郭子儀「以逸待勞、借刀殺人」的戰略思想在第一次防禦中還沒有完全發揮的話，那在第二次防禦中可以說是展示的淋漓盡致。其實，吐蕃、回紇雖然聯合進兵，但並不一心，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打算，此前就因為戰利品分配不均引發過衝突。郭子儀能借回紇之兵對付吐蕃，可不單單是靠喝酒撩情，實際上也是看到了雙方不可調和的矛盾，看準了兩家以利為先的心思，可見老郭攻心、離間、遁形之術真的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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