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板橋斷案趣事

自嘲為「康熙秀才、雍正舉人、乾隆進士」的鄭板橋於乾隆十一年（1746年）至乾隆十八年（1753年）宰濰7年，親自審理了大量民事和刑事案件。每審理一個案件，他都要在原告呈遞的狀紙上作出批示。當時，鄭板橋書畫已馳名於世，人們對他的片紙隻字視若拱璧，一位在縣衙供職的小官吏，酷愛其墨跡，遂將狀紙上的批示文字剪下，裝成冊頁，私藏起來，才使這些判牘得以流傳。這批判牘是濰縣鄉賢高象九藏品的影印件，彙集了鄭板橋審理案件的批語62條。判牘所反映的案件基本都是民事案件，內容涉及地畝買賣、財產糾紛、立嗣承繼、樹木砍伐、婚姻嫁娶、口角細故、打架鬥毆等。

鄭板橋雖然是一名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封建官吏，但他卻有著深厚的愛民情結。在來濰縣之前，他就曾在給其弟的家書中寫道：「我想天地間第一等人，只有農夫，而士為四民之末。」把農夫擺在一等人的位置，而把士大夫們放在民眾之下，這在封建社會的意識形態中是不多見的。到濰縣任職後，他在一幅《濰縣署中畫竹呈年伯包大中丞括》的畫中題詩：「衙齋卧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體現出一位地方官吏體察民間疾苦、傾聽百姓呼聲的寶貴精神。據《濰縣誌》記載，鄭板橋任知縣時的濰縣，地域面積1萬多平方公里，有1.2萬餘戶人家，人口約15.5萬人。

作為一縣之長，鄭板橋每天要處理來自民間的各種訴訟案件，並對如何辦理作出文字批示。從他審理案件的批語中，可以清楚地窺見他愛民如子的民本情懷。古人對繼嗣和孝親之事格外重視，每每遇到這樣的案件，鄭板橋總是把同情之心投向老者和弱者。有一條批語：「小黑雖繼林氏為孫，即系張氏作子也，不與母見面，反架詞疊控，何一愚至此？候訊奪。」由此看出，鄭板橋認為繼子不但不孝敬母親,反而強詞奪理控告母親的行為愚蠢至極，必須對其當堂審訊。再有，他接連三條批語過問一寡婦的繼嗣問題：第一條為「既據姜氏始欲改適，今仍悔過終志，查應繼嗣人，議繼可也」。過去寡婦守節往往影響族人的經濟利益，於是族人以姜氏曾欲改嫁為由，阻撓其繼嗣後人。鄭板橋認為姜氏雖曾欲改適，但已悔過，且一直矢志守節，其族人應協商為其議定繼嗣人。第二條為「姜氏現在患病，未便延緩，速繼一子，以慰寡婦之心」。繼嗣問題尚未議定，姜氏已病重，為撫慰寡婦之心，鄭板橋再次批示，要求族人儘快為其過繼一子。第三條為「姜氏雖死，理應擇繼承嗣」。繼嗣問題仍未辦理，姜氏已去世，鄭板橋又一次批示，催促族人為其選擇繼嗣人，以實現姜氏生前願望。區區一寡婦臨死前的一則心愿，卻一直牽動著堂堂「縣太爺」的心。正是由於鄭板橋如此體恤民情和勤政為民，才出現了史書所載鄭板橋為官「無留牘，亦無冤民」，「囹圄囚空者數次」的情形。

鄭板橋對平民百姓、孤寡弱者厚愛有加，但對作姦犯科、侵犯群眾利益者，卻疾惡如仇，嚴懲不貸。對買賣土地，未及時交稅而被告發者，批語為「買賣地畝，理應隨時稅割。今被他人告發，未便從輕，候當堂訊奪」。對冒充牙行，私抽稅課者，批為「許爾魁果否冒充牙行，私抽稅課，著待地確查速復」。對擅自捏造官府批詞者，判為「查無原狀，擅敢假捏批詞，朦混率復，大膽已極，准拘訊」。在辦案中，鄭板橋特別重視證據，必先查明真相而後審斷。有古樹被盜，他要求查出賣樹之人，以便順藤摸瓜，緝拿盜竊者，判語曰：「九百年樹，誰敢盜竊，必有賣樹之人。開明另稟。」對於事實不清的案件，他都要求查明事實真相，然後據實定奪。如：「杜小三是否背恩，毆打杜氏，詞證確查實復。」「宋真祥等有無謀嫁情事，著約證查明復奪。」等等。鄭板橋斷案還善於發揮族親、鄰里的作用，責其在民間先行調解，以達息訟和爭的效果。如：關於祖墳林地的樹木糾紛，他批曰：「既系祖塋樹株，應同四支公議，不得混請批示。」關於繼嗣問題，批曰：「爾叔乏嗣，應否何人承繼，著邀同親族議立，不必混請存案。」還有「據稟已悉，假族鄰議復奪」。

鄭板橋是一位以詩、書、畫「三絕」著稱於世的怪才，早在為官之前就不為館閣體所囿，在繼承前人的基礎上標新立異，以「真隸相參之法，而雜之以行草」，創立了如亂石鋪街的「六分半書」。他任濰縣縣令時，其書法風格已達到爐火純青的程度。仔細端詳這些判牘的書法，可以看出，由於不是特意書寫書法作品，而是履職公務中的即興而為，所以顯得更加率性自然、洒脫自如。在他的筆下，性情所至，喜、怒、愛、憎皆行於筆端，字形或大或小，或長或方，字體疏密有致、濃淡相依，排列左顧右盼、上下呼應，有的工整典雅、古樸稚拙，有的舒展流暢、豪邁奔放，體現了他卓爾不群、狂放不羈的怪奇風格，也讓我們領略到了放鬆、自然的鄭板橋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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