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 兒時新年
兒時新年
李棉雪
大年初一，孩子們期盼已久的新年終於在此起彼伏的鞭炮聲中隆重到來。激動萬分的孩子從睡夢中驚醒一骨碌爬起來，迫不及待地穿好新衣，走出門時天還麻麻黑。那時村裡孩子多，最先出現在村裡小巷的是也一群孩子。
男孩子放完鞭炮，又三五成群地趕著去撿拾別人家門口鞭炮紙屑里未燃放的小鞭炮。幾乎每個男孩的新衣服兜里都揣著火柴盒，調皮的他們把細小的鞭炮插在土牆上的小洞里，或者放在門口大石頭的邊上，擦一根火柴去點，等著引線噗噗地燃著，趕忙捂著耳朵跑出一丈見方，小鞭炮清脆地爆出「啪啪」的聲音。
男孩子的衣服大多數是四個兜兜的黃色小軍裝，巧手的媽媽還在領子上用紅布封上領章，穿上那叫一個神氣！女孩子更加愛惜她們的新衣，嶄新的花手絹用大別針別在胸前，那是當時的時尚打扮。她們也是三五個在一起，互相欣賞著對方，卻總覺得自己的新衣服是最漂亮的。小辮子高高地紮起來，晃晃悠悠的，穿著新衣，嘴裡哼著歌，昂著頭，沾沾自喜，一蹦一跳地，這是一個個「臭美妞」！
等到天大亮，媽媽煮好餃子，喊著各自的孩子回家吃飯。頭一碗餃子要端給祖宗，一家人就著熱菜，吃著熱氣騰騰的豬肉水餃，那叫開葷了，那叫一個香啊！吃完餃子，拜年就開始了，大人們領著孩子，先到家族中輩分大、年紀長的人家去拜年。剛進門先給侍奉著的祖宗上香磕頭，起身後高聲喊著：「幾爺幾婆，幾伯幾大，給你拜年了！」長輩們聞聲迎出來，大人們忙率領眾孩孫就地跪下，齊刷刷跪一地。長輩們呵呵笑著：「不磕頭，不磕頭，快起來！」大人們在一起喝茶聊天互相祝福，其樂融融。小孩子得到了幾顆糖果，一把瓜子花生，心裡樂開了花。那時的糖雖然只有幾顆，但是很甜很甜……
鄉親們辛苦了一整年,只有春節時才閑下來。初一這天，人們走出家門站在巷道里，說著笑著，互相問候著：「年過得好！」有些關係好的老人們還互相調侃：「你這老鬼還過來了！還以為你過不來了！」呵呵!這算是老人們之間最質樸、最親切、最幽默的祝福方式了。
等到太陽高高升起，家裡又開始忙碌了。在我們老家富平,大年初一外甥們要給舅舅拜年來。我爺爺的十幾個外甥會領著他們的孩子，差不多二三十人浩浩蕩蕩地來給爺爺拜年。爺爺這天非常高興，外甥們平時忙，一年見不了幾次。初一這天能聚在一起，好不熱鬧。親戚家的小孩一大幫，上躥下跳，跑來跑去。招待客人的桌子擺了好幾張，吃完冷盤喝完小酒，媽媽又開始做湯下麵，吃完面，最後端上是熱燴菜捂熱饅頭。那時家裡雖然窮，大還是過年時招待客人絕對是誠心誠意，大大方方的。吃晚飯，喝會茶，說會話，客人們起身告辭，家裡這才消停了。
接下來幾天，我喜歡的姑姑們來拜年了，我們也去給外婆拜年。帶上大饃油角角，再帶上一封糕點，就算是拜年禮物了。表兄弟姐妹也是一大堆，大家在一起玩得不亦樂乎。下午，我們成群結隊地去看來村裡拜年的新女婿新媳婦，向他們討糖吃。小孩們一大群嬉笑著在村口的路上，攔截頭一年去丈人家拜年的大哥哥們，哥哥們慷慨地發給小孩們核桃棗子吃，還會自豪地向村裡的嬸嬸嫂子們展示未過門媳婦做的新布鞋納的花鞋墊，嬸嬸嫂子們一面細細看著針腳，一面誇著媳婦心靈手巧。
外甥打燈籠-----照舅（舊）。破五以後，舅舅家又開始給外甥送燈籠。鄉村路上隨處可見提著大紅燈籠去送燈的人們，送燈時要帶上一把小蠟燭還有蒸好的鹼蛙蛙饃饃。從這天開始，正月初上的晚上，小孩們會挑著燈籠在村子裡亂竄。你只看見一盞盞火紅的燈籠在移動，走近了才發現燈籠後面跟著一個小人。那時我們打燈籠的景象很壯觀，村裡幾十個小孩，有時全部聚在一起，紅紅火火一大片，玩到很久才散去。這個情景好多年了還留在腦海里，讓我好懷念。現在小孩玩的東西多，我們回老家過年，發現村裡打燈籠的小孩就零零散散幾個，傍晚時出來走一圈，早早就回家了。我不知道現在的他們快樂，還是當年的我們快樂。
輕鬆愜意間元宵節轉眼就到了。那時人們幾乎沒什麼娛樂，只等春節時樂呵樂呵。人們互相傳著那那「耍」呢！（「耍」就是「耍社火」）到耍社火這一天，人們扶老攜幼，聚集到一起。震天的鑼鼓敲起來了，這邊是高台芯子上畫著妝，扮著不同人物，做著各種動作，穿著艷麗服裝的娃娃，高高地被人抬著，由遠及近。那邊是忽閃著彩扇的秧歌隊，領頭的哨子吹著，指揮著，表演的踩著節奏前前後後，左左右右，搖著扭著。人群追隨著演出的隊伍，人山人海，擁擠非凡。
十五晚上，同樣是熱鬧的。鞭炮聲聲又響起，家裡各個地方都點上蠟燭，亮亮堂堂的。走出家門，有的人家經濟略微寬裕，會買上幾個花筒，十五晚上在自己門前放煙花。花筒點起，嗤嗤往上竄出瑰麗多彩的焰火，引來陣陣驚呼。小孩們聚在一起更久，燈籠點得更亮,玩得也更瘋。一大群喊著笑著互相碰著燈籠，燈籠里的蠟燭斜了，引燃了燈籠，火呼呼地燒起來。誰的燈籠燒著了，誰也不生氣。因為這一天求的就是紅紅火火，大吉大利！
新年就這樣來了又走了。一年又一年，傳承著，變化著。我們長大著，變老著，懷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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