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有「莫說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的輕浮公子張岱，游過的揚州二十四橋明月夜

如果是今天，你就是愉愉去過再多次妓院，也不可能把去妓院的經歷寫成散文，併流傳於世。最多在天天快報上寫個遊記。

但在以前，文人狎妓那是雅士乾的活。打開唐詩三百首，不少首寫著跟風月相關之事。畢竟食，性人之欲也。

揚州城

揚州，在中國歷史上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是中國男人神往之處。比今天的東莞更今人嚮往。

唐小杜，就是那個感嘆出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的杜牧，他老了以後，覺得自己最牛逼的事情是「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 並且每一個睡不著的晚上，都在想 「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十里揚州，三生杜牧

反正研習君是不敢正視吹簫這兩個字，估計小杜應該沒這麼污。不過也難說，小杜還自己親口說過「娉娉裊裊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這時小杜調用長安當官，還是依依不捨這揚州瘦馬。期間，是不是很污，就值得考究了。

也別怪小杜一生離不開二十四橋，都是他的前輩教他的。李白送孟浩然寫的是「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由武漢直撲揚州。果然牛人都是性情之人。

這麼好的一個地方，做為極愛繁華的紈絝子弟張岱。肯定是不會放過。我們來看看張大爺放舟揚州，體驗過後，是怎麼說的。

廣陵二十四橋風月，邗溝尚存其意。渡鈔關，橫亘半里許，為巷者九條。巷故九，凡周旋折旋於巷之左右前後者，什百之。

巷口狹而腸曲，寸寸節節，有精房密戶，名妓、歪妓雜處之。名妓匿不見人，非嚮導莫得入。歪妓多可五六百人，每日傍晚，膏沐熏燒，出巷口，倚徙盤礴於茶館酒肆之前，謂之「站關」。

揚州瘦馬

茶館酒肆岸上紗燈百盞，諸妓掩映閃滅於其間，疤戾者簾，雄趾者閾。燈前月下，人無正色，所謂「一白能遮百丑」者，粉之力也。

遊子過客，往來如梭，摩睛相覷，有當意者，逼前牽之去；而是妓忽出身分，肅客先行，自緩步尾之。至巷口，有偵伺者，向巷門呼曰：「某姐有客了！」內應聲如雷。

火燎即出，一俱去，剩者不過二三十人。沉沉二漏，燈燭將燼，茶館黑魆無人聲。茶博士不好請出，惟作呵欠，而諸妓醵錢向茶博士買燭寸許，以待遲客。或發嬌聲，唱《擘破玉》等小詞，或自相謔浪嘻笑，故作熱鬧，以亂時候；

然笑言啞啞聲中，漸帶凄楚。夜分不得不去，悄然暗摸如鬼。見老鴇，受餓、受笞俱不可知矣。

余族弟卓如，美須髯，有情痴，善笑，到鈔關必狎妓，向余噱曰：「弟今日之樂，不減王公。」余曰：「何謂也？」曰：「王公大人侍妾數百，到晚耽耽望幸，當御者不過一人。弟過鈔關，美人數百人，目挑心招，視我如潘安，弟頤指氣使，任意揀擇，亦必得一當意者呼而侍我。王公大人豈過我哉！」復大噱，余亦大噱。

張大爺是真會玩，嫖個妓，還能發掘人生意義，不動聲色如實記錄揚州娼妓的悲苦人生。

張大爺先是如實畫出明未揚州二十四橋紅燈區的夜晚現情圖。整個紅燈區有九條巷子，巷子裡面彎彎曲曲的小腸子就很多了。沿著巷子的小腸子，密密麻麻布滿著大大小小的妓院。名妓，野雞都雜處其間。名妓靜坐室內，沒有熟人介紹是找不著的。而野雞多的時候五六百人，競爭很激烈，每天晚上就要自己覓食了。

野雞們每天晚上把自己洗的乾乾淨淨，噴上香水。走出曲折如腸的巷子，在河邊茶館酒肆之前，擺騷弄資吸引前來尋春，荷爾蒙揮發的男人們。這個技藝今天還傳承著，「站街」啊。

借著晚上光線不好，諸妓們就靠河邊茶館酒肆的紗燈來掩飾自己身體上的不足。看到這，我終於明白紅燈區為什麼要用紅燈了，原來用有顏色的燈來照的自己更有誘惑力一樣。難怪路邊的髮廊裡面總是曖昧的燈光發出來。這個技術古人們就用的很嫻熟了。臉上多打點粉，再少穿點，在紗燈下若隱若現。不把本來就荷爾蒙要爆炸的男人們勾死才怪。

等諸妓們河邊站好後，從武漢煙花三月下揚州的文人騷客們，開始往來如梭。一邊不好意思，一邊偷偷睜大眼睛一個一個美女身上看過去。如果看到一個能完全引爆自己荷爾蒙的美女，就慢慢蹭上去，扯著妹紙就走。古人還是有古風的，比今天好多了，竟然不用談價，難道是一口價，老少無欺。

文人騷客與打扮入時揚州娼妓手拉手走在運河邊，還真是一幅郎才女貌的羨煞旁人的情懷畫。可惜野雞之所以成為野雞，她是不解風情的。沒過一會，妹紙就甩開手，讓客人走先。自己搓著衣角慢慢在後面跟著。

一到巷口，就有守在巷口的龜公（就是韋小寶，也是今天那些桑拿會所叫兩位休息的少爺）大聲朝巷裡喊「87號有客了」。然後聽到巷子里房子里很大聲的回應「好的，裡面請」。看來今天桑拿澡堂里的套路是從張大爺這篇文章里學的。這樣叫有兩個好處，一是給了客人貴賓一樣的享受，去除他尋春的羞恥感。二是給別的娼妓壓力。讓還沒拉到客人的野雞更加努力。

隨著一對對苟且男女勾搭成功，送入洞房之後，張大爺還在繼續觀察。

隨著夜色越來越晚，有點姿色的妹紙們都給男人牽走了，餘下的不過二三十個不太走運的年老色衰者。等到晚上十點左右，河邊的燈燭快燒盡了，茶館裡黑漆漆，人也昏昏欲睡。而店小二不好意思趕她們走，畢竟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鄰居。只好故意打呵欠，提醒她們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要打烊睡覺了。但沒拉到生意的娼妓仍不死心，有的找店小二再買點蠟燭點著，以期望還有晚來的客人；有的跟店小二撒嬌打趣，唱些淫蕩的小曲逗小二。有的跟自已人講著葷段子，故意熱鬧，排遣自己的落寞。

但故意的熱鬧畢竟騙不了自己，這麼晚也不可能再有客人來，深夜不得不回去。一天沒生意回到老鴇那，還不知道有什麼懲罰在等著她們。餓肚子，挨打估計是輕的。

與悲慘的娼妓們不同的是沉浸於此快樂的嫖客們。

張大爺有一個堂弟，一個重感情愛笑的帥哥，只要來到揚州必去嫖。

嫖完還要跟張大爺吹牛逼說：「在揚州的每一個晚上，小弟的快樂比王公皇帝還享受，王公皇帝侍妾是很多，但一到晚上這麼多女人等著沾你雨露，而你卻最多只能伺候一個。而小弟我過鈔關，進九巷，美女好幾百，我可以慢慢選，慢慢挑。她們都對我擺胸弄臀，為了我口袋裡的銀子，個個把人當潘安。小弟可以任意選挑。一直到選一個中意的為止。」

為什麼東莞要搞什麼選秀，要搞什麼走T台，原來也是古人早就玩這個剩下的。男人尋求的就是征服刺激感。

然後兩兄弟心有戚戚開始開懷壞笑。張大爺原來是個壞淫。

文章來源於胡恆，圖源自網路。

寫在最後的話，這是揚州，也不完全是揚州。廣陵風色三千載，漫在揚州二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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