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英版《清明上河圖》與嘉靖被刺案

2015年是故宮博物院建院90周年，博物院推出一系列精品大展。其中的重量級首展——「石渠寶笈特展」在武英殿書畫館和延禧宮展廳同時開幕，在兩個月的展期中，將有近300件絕世珍品與觀眾見面。據統計，其中一天就有8500人參觀武英殿，賞閱了中國第一畫《清明上河圖》。

《清明上河圖》最早是北宋畫家張擇端存世的一幅精品，現存北京故宮博物院。張擇端在宋徽宗趙佶（1101年—1124年在位）時期供職翰林畫院。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中所畫的北宋都城汴梁的景像，汴梁就是今天的河南省開封市。

但是，世存的《清明上河圖》並非只有這一幅。《清明上河圖》有三個版本：一是張擇端的真跡，二是明代著名畫家仇英畫的「仇英本」，三是清代宮廷畫家的「清院本」。這就是說，宋代有一個版本，明代又產生一個，到了清代又增添了一個。

不過，仇英對於北宋的《清明上河圖》，既未看見過原作，因此也談不到是臨摹，而只是借這個名頭，來畫明代蘇州地區街巷民家生活的自我發揮之作。

仇英版傳之今天，在全世界有三十餘卷存世。雖說是大同小異，也各有參差，有台灣故宮收藏的版本，有遼寧博物館收藏的版本，還有一個是民間收藏版（辛丑本）。有專家稱，這民間版才是一個祖本。一位叫杜汭的先生在《北京青年報》上發表文章說，他在這個祖本上發現仇英記錄了明朝的一樁驚天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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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款識，仇英的《清明上河圖》一共畫了三年（1542—1545），從1542年開始起筆，僅僅半年後（11月27日深夜），北京城的皇宮裡就發生了一樁大案子，我們暫且稱它為「宮女勒殺皇帝案」。

這是歷史上一起罕見的宮女反抗事件。當時明世宗嘉靖皇帝朱厚熜信奉道教，為求長生不老葯，命方士煉丹。當時迷信，認為未經歷人事的童女的經血可保長生不老，因此大量徵召十三、四歲宮女，並命方士利用她們的經血來煉製丹藥。另外，為保持宮女的潔凈，宮女們不得進食，而只能吃桑葉、飲露水（像蠶與蟬一樣）。所以，被徵召的宮女都痛苦不堪。結果，以楊金英為首的宮女們決定反抗。她們趁嘉靖帝熟睡之時，用麻繩勒斃他。誰知在慌亂之下，宮女們將麻繩打成死結，結果只令嘉靖帝昏暈而未斃命。在這時其中一個膽小的宮女因害怕，報告給方皇后。方皇后趕到，將宮女們制服、並下令斬首。而且，連當時服侍嘉靖帝的端妃，也一併斬首。由於此事發生在在嘉靖壬寅年（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所以後世史學家稱之為「壬寅宮變」。

如此重大的新聞，肯會引起全國性街頭巷議的，此情節落進了仇英的畫之中，頗有可能。杜汭在他的文章中說：「畫家起筆前，正值敕建的大高玄殿完工慶典，沉迷道教的嘉靖帝整日專心此事，所以後宮之中，畫家沒畫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男人。隔著樹石和小橋，兩屋高聳宮殿對立。右面宮殿底層庭院中，宮女嬪妃三三兩兩閑聊，還有三個皇子，頂層眾多宮人樂師簇擁中，正襟危坐欣賞舞樂的正是方皇后，兩座宮殿距離符合史籍中關於方皇后迅速抵達事發地的記錄。左邊宮殿雖然更加宏偉，但相較於對面的鶯歌燕舞熱鬧悠閑，這一宮殿里的氣氛非常奇怪，一層正面兩個大門內，三個宮女在向外窺探，似在望風；最右邊這一個宮女手指對面樓閣上的皇后處，與另兩人說些什麼。她的左上方一女子在彈琵琶，疑為端妃。頂層正面的五個宮女左右觀看，呈交談狀。最左面隱秘處，兩人竊竊私語，應為楊金英和寧嬪。加上橋上行走的三個宮女，正好與《萬曆野獲編》記載參與此事的18人這一細節吻合。寧嬪和端妃沒有子嗣沒畫皇子、醒目的紅衣正是用來表示皇后與寧嬪、端妃等的尊貴身份……情節關係的交代與史書一一對應，圖史互證。」

仇英，號十洲，明代畫家，考證約生於弘治甲寅（1494），卒於嘉靖壬子（1552）秋冬之際。與沈周、文徵明、唐寅並稱為「明四家」。畫此畫時，他大約為48歲。

若說北宋的張擇端畫的是首都開封市民的生活，加個皇宮還差不多；而仇英所畫的是蘇州區街、運河碼頭，應不會出現北京的宮殿景觀，圖中卻為何有這樣奇怪的一部分呢？

明代仇英版的《清明上河圖》的第一部分是「郊野的春光」，第二部分是「蘇州碼頭」，第三部分是「熱鬧的市區街道」，這三個部分都畫的是蘇州風景，惟獨第四部分離開了蘇州，畫的是「人間仙境」。恍若皇宮，亦似仙宮。

明·仇英·清明上河圖局部

在這一部分中，河水迴繞著整齊的碧瓦朱牆曲折入畫；朱牆裡面碧波盈盈，金碧輝煌的瀛台伸出於水中，四周朱欄圍護。朱門玉闕、彩旗飛揚的龍舟畫舫由靚裝的仙女操楫盪波，樓館樹石細秀清麗，青綠淡雅。臨流最高一樓，黃色鴟吻飛檐、雕樑畫棟。有台壇高出於所有建築之上，似為帝王祀天祈福之所。畫「人間仙境」，當然可以將玉樹瓊樓、宮殿閣宇入畫，這正是這畫家匠心獨運之處。而現在看來，看似「人間仙境」，實質是「人間地獄」，這正是畫家藉機諷刺明朝朝廷腐敗、內宮齷齪的絕佳之筆。

此案還有下文：

方氏，嘉靖十年，冊封為嬪妃。此後，又被立為德妃。嘉靖十三年，張後被廢，方氏登上了皇后寶座，這是一個工於心計的女人，皇帝並不喜歡她，但她是救駕功臣，一時也奈何不得她。

曹妃頗有姿色，皇帝十分寵愛，封為端妃。楊金英勒皇案發生，方皇后命令太監張佐逮捕叛亂的宮人，說楊金英等人是按照寧嬪指示進行刺殺，曹端妃雖然沒有參與，但是肯定也知情。當時皇帝因為受到驚嚇，不能說話，所以皇后就以皇帝的名義，把曹端妃、寧嬪，以及楊金英等一同凌遲處死。並且誅殺這些人的親族。實際上曹端妃並不知情，皇后不過借這次機會除掉這個比她美麗溫柔的情敵。皇帝深知曹端妃冤枉，所以隱忍，一直想要替她報這冤殺之仇。嘉靖二十六年某日深夜，皇后所居坤寧宮失火，世宗不許救火，導致方皇后與數百宮女活活燒死。後人推測，這場大火很可能是世宗授意放的。

仇英生活在明朝，如何能夠直言不諱說這當朝的宮帷糗事，豈非不要腦袋了？所以，畫家便採用了這樣一種隱蔽的辦法來一舒自己的胸臆。我們大部分人在賞此圖時，都當熱鬧看了，不會看出這埋藏在背後的秘辛來的。

曹雪芹說他寫的書：「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曹雪芹是把他的一把辛酸淚藏於文字之中，而仇英則是把自己的不滿與諷刺隱藏於優美的圖畫之中，能看出真意的人才算是破譯了這幅長圖的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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