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島風云：行賄者李在鎔獲緩刑，受賄者朴槿惠該如何判？

亞太日報評論員 杜白羽

韓國首爾高等法院5日對韓國三星電子副會長、集團實際控制人李在鎔涉嫌行賄案作出二審判決，判處李在鎔有期徒刑2年零6個月，緩刑4年。

既然行賄者李在鎔被寬待，那麼受賄者朴槿惠的罪狀，又該有個怎樣的說法呢？

李在鎔背後有三星強大的資本力量撐腰，而被彈劾罷免的孤家寡人朴槿惠，在失去總統身份後又將面臨怎樣的司法公正呢？

【「皇太子」獲釋】

在獄中的第353天，劇情大反轉。被稱作三星「皇太子」的李在鎔獲釋走出看守所，他再次對未能有好的表現而致歉，稱今後將更加嚴謹行事。去年2月17日，李在鎔因涉嫌向朴槿惠行賄以謀取三星集團繼承權而被收監調查。

李在鎔獲釋走出看守所

二審判決推翻了大部分首爾中央地方法院對此案的一審判決結果。首爾高等法院判定，李在鎔以贊助馬術訓練為名向前總統朴槿惠「親信干政」案核心人物崔順實之女鄭某行賄，該罪名與一審判決一致。但二審判決不認定李在鎔向韓國冬季體育英才中心行賄、非法向境外轉移財產等罪名，量刑因而大幅減輕。

去年8月，首爾中央地方法院宣布一審判決，李在鎔行賄、挪用公款、向海外轉移資產、隱匿犯罪收入、作偽證5項罪名成立，被判5年徒刑。李在鎔方面不服判決，提起上訴。

三星強大的律師團隊力保「皇太子」，二審結果再次體現了韓國司法界對財閥網開一面，不成文的「三五定律」傳統。似乎這樣的結局才符合一貫的遊戲規則。

所謂「三五定律」，是指韓國法院在一審中將企業人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及以下，但在二審中，以「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五年」的方式釋放。事實上，通過這種「潛規則」釋放出來的企業人士沒過多久就被赦免、復職成為自由人的事例不在少數。

【索賄者朴槿惠】

既然行賄者李在鎔被寬待，那麼受賄者朴槿惠的罪狀，又該有個怎樣的說法呢？

分析認為，法院就李在鎔案的判決將對朴槿惠涉嫌犯罪案件的判決產生較大影響。因為「賄賂罪」作為朴槿惠諸項嫌疑中量刑最重的一項，具有重大政治和司法意義。

李在鎔曾反覆喊委屈：總統強迫出資，我是受害者，「又有誰能拒絕總統的要求？」二審認為「雖然三星有向前總統朴槿惠和崔順實行賄的問題，但沒有證據顯示這是李在鎔副為獲得繼承經營權所為，而是總統向企業索賄所致」。

法庭判決將三星提供的36億韓元的馬術支援定性為朴槿惠和崔順實「共謀受賄」，認定是朴槿惠向李在鎔索賄，整個過程由崔順實在操縱支配，兩人屬於共同受賄，或面臨嚴厲的司法處罰。

鑒於受賄方所受刑罰比行賄方嚴重得多，朴槿惠恐將難逃更加嚴厲的有罪判決。

值得注意的是，法庭否定了李在鎔向韓國冬季體育英才中心行賄，對Mir、K體育財團出資的204億韓元（約合人民幣1.2億元）也很難被視為賄賂。

那麼問題來了，正在審理的朴槿惠案如果也認同上述法庭判斷，那麼朴槿惠總的受賄數額將大幅減少，也會相應對朴槿惠量刑產生影響。

【三星與朴家的「孽緣」】

歷史如此相似。當年是爺爺李秉喆交錢，現在是孫子李在鎔捐款。當時是父親朴正熙政府要錢，現在是女兒朴槿惠索錢。三星三世和朴家的「孽緣」，可追溯到六十多年前。

韓國前總統朴正熙

1977年，朴槿惠和當時擔任韓國總統的父親朴正熙在首爾

1961年5月16日，朴正熙發動「五一六」軍事政變後，三星創始人李秉喆被冠以貪污的罪名。此後，他被迫向朴正熙政府交納8億韓元。1962年，李秉喆創建韓國化肥廠，該公司後來被曝以進口白水泥等建築材料為名走私糖精原料。

對於此事的內幕，李秉喆的長子認為是朴正熙事前與李秉喆「共謀」，支持三星走私。由此，所獲資金一部分將用於支持朴正熙的下屆總統選舉，一部分用於化肥廠的建設以及三星的原始資本積累。但朴正熙後來利用媒體揭發三星走私。最終，李秉喆只能把三星集團51%的股份捐獻給國家。

到了父親李健熙的三星時代，「官商勾結」醜聞不斷，但也始終享受一手遮天的「治外法權」。1996年，李健熙被查出曾向前總統全斗煥和盧泰愚行賄，被法庭判處兩年監禁，緩期執行。次年，快到任的總統金泳三特赦了李健熙。2008年，李健熙因涉嫌非法轉讓經營權和逃稅而被起訴，被判處3年有期徒刑，緩刑5年。2009年，時任總統李明博讓李健熙獲得了第二次特赦。

【鱷魚與鱷魚鳥】

在韓國，幾乎不受牽制的權力有兩個：一是總統的權力，二是財閥家族的權力。這兩個不受牽制的權力之間維持著「共生」關係，如鱷魚和鱷魚鳥，彼此需要。

韓國的政商勾結和利益交換，有其特殊的發展歷史。從朴正熙威權主義政府開始，政府制定連續的五年發展計劃和產業政策，集中有限資源實現其經濟目標。在這一過程中，政府挑選「代理人」——大財閥，為執行政府計劃的部門提供各種補貼和特惠。從財閥角度講，聽政府的話並保持良好關係當然是最佳選擇，這樣可以得到銀行的廉價貸款，以及各種補貼，從而迅速擴大企業規模。

韓國CEO Score商業研究機構董事長朴洙根說，經歷了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後，韓國企業從國內市場轉向國際市場，資本不再過度依賴政府。目前，三星80%的銷售在海外，排名前十的韓國大企業，如LG，主要依靠國際市場。大企業受國內市場影響減小，因此似乎也沒有必要和政府繼續維持「密切」關係。 一個顯著的變化是，過去只要通商部或財政部長官召喚，大企業財閥就都得出現，現在只有總統親自召喚財閥掌門才會去。為什麼？因為新世紀里政府和企業間發生了「權力轉換」，財閥力量超越了政府力量。時移世易，財閥也想擺脫政治權力的左右。

三星韓國總部

《華盛頓郵報》在2012年底發表的《韓國：三星共和國》報道中寫道：「三星已不再僅僅是操控著國家，而是已經超越了它，該公司所造成的影響近乎與政府匹敵。」

李在鎔背後有三星強大的資本力量撐腰，而被彈劾下台的孤家寡人朴槿惠，在失去總統權位後，將面臨怎樣的司法公正呢？

作者簡介:

杜白羽，亞太智庫研究員，新華社（國際）地區報道中心記者、編輯。新華社前駐平壤、首爾分社記者，著有《我的平壤故事》、《朝鮮印象》。美國夏威夷大學、東西方中心訪問學者，著有《我的夏威夷—當東方遇上西方》

（來源：亞太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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