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君：一名女教師「年」的回憶，帶我們回到苦澀的歲月

最新 02-11

今天，大哥將母親接去他家過年，看著母親老態龍鐘的樣子，心裡不免生出些許的凄楚，可能是母親的年邁，也可能是自己即將步入不惑之年的緣故，時常會回憶過往，感觸頗深，現在，年關將始，也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淡去曾經對過年的那份期盼與渴望。

家在農村的我，曾經對過年的那種期盼是何等的強烈，現在回想起來，可能是期盼那身新衣服吧，那時候，家裡窮，一年就只有過年才會買一身衣服，有時候，媽媽為了節省，會扯一塊布料，然後請裁縫為我縫製一身衣服，當然，那時候的我不太喜歡裁縫縫製的衣服，因為，買來的衣服總是有很多的裝飾，但是，那時候的我也不會說什麼的，因為，只要有新衣服已經是很不錯的了，一身新衣服外加媽媽不知道什麼時候準備的新布鞋，一雙紅底黑花的條絨布鞋，現在想想，那一針一線承載了多少愛在裡邊呀，那時候的農村，家裡再窮，我們這群小孩子那怕沒有新衣服穿，但絕對少不了媽媽那雙新布鞋。

當然，渴望過年，不光期盼這身新衣服，還盼望過年的一切新氣象，比如：貼窗花、糊牆（用報紙貼牆）、做豆腐、蒸饃……

那時候的母親是家裡的主要勞力，從放寒假開始，我就每天渴望勞動，因為，每年按部就班的勞作過後就是過年了。每年從進入農曆十二月份，家裡就已經開始為過年做準備了，最開始時，農村人就會先磨麵粉，磨麵粉前也要做大量的工作，就是拾掇麥子，將麥子里的雜物清理出來，然後用水將麥子里的塵土淘洗乾淨，再在院子里晾曬到半干，拾掇麥子就需要一天的時間，等到第二天，哥哥們就會拉著拾掇好的麥子去磨坊磨面，平時磨得麵粉比較黑一些，到過年的時候，會將最先磨出的麵粉留下來蒸白面饃饃，這也是我最喜歡的，因為平時吃的饃相比能粗一些、黑一些，口感真沒有白饃好吃。一年到頭，只有過年才會蒸白饃，所以，我渴望過年。

麵粉提前準備妥當，然後就是榨油，榨油之前也和拾掇麥子一樣，需要清理、淘洗菜籽，然後去油坊榨油。

還有準備過年熬粥用的穀子，穀子是家裡種的，那時候叫碾穀子，早上早早的起床，媽媽就會將笤帚放在村裡唯一的碾子上，這叫占碾子，因為那幾天，用碾子的人很多，誰家佔到誰家先用，有時候去占，就會被別人搶先一步，這樣，就只有排隊等了，那時我就是推碾子的，從家裡拿一根長棍，裝在碾子里，有時候會和同伴一起推，當然，那時的我只是抱著玩的心態，推不了兩圈，就已經全身無力了，主要還是母親在做。

還有磨豆腐，頭天下午，就開始拾掇黃豆，然後在水桶里泡，泡到第二天就由最先的半桶黃豆變成一大桶了，早上早早起床，哥哥們挑起豆子就去磨豆腐，磨坊那時候也在排隊，磨好的豆漿就要開始燒了，在燒的過程中，還需要準備點豆腐材料，至於過程，我到現在還比較模糊。總之，做豆腐是全家齊動員，印象最深的是豆腐熟了的時候，我們會每人一碗開鍋豆腐（豆腐腦），一家人其樂融融。

蒸饃，這也是我這個吃貨最渴望的，由於小時候沒有太多零食，最好吃的就是用麵粉做的各式各樣饅頭了。晚上，媽媽就將發酵粉（自己做的酵餅）泡好，等到第二天四、五點的時候起床和面，和面後就等著發麵，然後再準備包包子用的菜（蘿蔔、粉條、豆腐），那時候根本不捨得包肉包子。為過年準備的饃很多，有時候家裡的大鍋要蒸三、四鍋呢，蒸饃除了蒸包子，還會蒸油饃，小時候大人告訴我們，油饃只能老人吃，所以，我們只能吃花捲，其實，花捲和油饃只是形狀的不同而已，但那時候就感覺油饃好吃，那時候爺爺在世時，每頓飯油饃都是他的，但是，每頓飯我都能得到油饃的油心，爺爺總會把油心給我吃。

到了蒸饃的這一天，就說明離過年沒幾天了，到了農曆十二月二十四這天，我是最興奮的，因為這一天是我們那裡逢會的日子，這一天幾乎全家動員去趕集，早上早早起床就去村子裡打聽交通工具，因為，家離得比較遠，有15公里左右的路程，那時候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車或者拖拉機，如果有幸坐上拖拉機，那也是很不錯的，很多人擠在車廂裡面，寒風刺骨，雖然凍得手、腳麻木，但，那時也是無比的興奮，因為，要置辦年貨，最主要的是買新衣服。這時候就有了濃濃的年味了，吃的、穿的基本準備妥當。

這回就開始貼窗戶和糊牆了，那時候家裡沒有粉刷，每家到過年時候都會用報紙將家裡的牆貼一遍，到第二年撕掉再重新貼，糊牆也是很大工程，早晨吃完飯，媽媽熬一盆漿糊，然後將家裡的一些小傢具搬開，用刷子在報紙上刷上漿糊，然後小心翼翼的貼在牆上，那時家裡沒有火爐，取暖的就是燒炕，所以，有時候漿糊刷到報紙上就會結冰，但，那時候一點感覺不到艱苦，反而很興奮，因為，這樣家就會煥然一新。還有，最初過年的時候家裡還會貼窗花，用紅、綠、黃紙剪的窗花，貼出不同形狀，使家喜慶了許多。後來，過年只會用一張白紙貼上去擋風就行。有時候家裡還會買一兩張年畫，給那一抹黑的報紙上增添了幾份朝氣，讓家多了幾份溫馨。

幹完這一切，就剩下洗衣物了。家是在塬上，水資源比較欠缺，所以，到年跟前，媽媽也會將床上用品以及身上所有衣服換下來，去離家一公里左右的溝里去洗，因為天冷，在這一公里的溝里有一股溫泉，那時候不管衣物臟不臟都要洗，好像要過年了，一切都要以新面貌展現。因此，洗衣服，就落在媽媽身上，不過，我也會跟去，幫忙晾衣物，幫忙往回扛衣物。

離過年再有一天的時候，媽媽就開始炸各類麵食，這些也是我們小時唯一的零食了。煮肉，一年只有過年才能吃上的肉，而且只有豬肉。有時候，會殺一隻家裡養的雞。還有蒸鼎糕，這也是過年必備的食品，用江米和紅棗蒸出的一道甜食。

那時候家裡經濟條件不好，過年很少買炮，但是，還是盼望過年這喜慶的炮聲，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包著餃子，聽著外面的鞭炮聲，心裡也感到喜滋滋的。當然，讓人興奮的還有偶爾收到的一兩塊的壓歲錢。有時還向小夥伴們顯擺顯擺。

小時候家裡沒有電視，所以，和小夥伴們相約一起串門、打撲克就是最有趣的了。

太多太多的東西已經流失在歲月的深處，那些年，總有許多關於「年」的味道讓我回味著。時光，像流水一樣不經意間就流經了幾十年的歲月，生命中那些生動的記憶將成為無法觸摸的懷念，再也尋不到舊時那種在勞動與忙碌中獲取的快樂！

作者簡介：楊小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