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門詩報：詩人詩集精選
梁文昆，曾用筆名紅蓮 ，詩人，七零後，現居石家莊。 2014年出版詩集《平衡藝術》（作家出版社）。
Gotta Have You
Say I Am You
The Weep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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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棵米蘭給朋友
其實是想
把它的香味送給朋友
米蘭至少每月開一次
——也就是說，這棵米蘭給朋友
他每年最少，能想到我
十二回
哼哼，我多得意啊
我的米蘭，每天在朋友的窗台上
曬太陽，睡大覺
它一開，朋友會想到紅蓮
它不開了，朋友也會想到紅蓮
呵呵，朋友慘了。米蘭動不動就開
它以後想忘掉我
都難
屠夫
提刀灌酒，腹部藏毒
早年間，因行走於
街巷，鬧市，殺豬販肉
販皮，販血，販
骨頭，而得名
無論寒暑，也不懼鬼魂，他殺動物
殺得
專註。
現在，他終於老了。
這個早年的屠夫
蹲踞在家，孤零零曬著太陽
風濕病上身
一副老骨架，終於顯現出
動物的原型……
為什麼要活下去
我還有忠誠，它在結婚證里
我還有愛，隔壁睡著我的兒子
我還有未了的心愿——寫一首很棒的詩
我還有沒見到的人，他住在另一個城市的
一間舊房子里
我會活下去，我愛吃捲心菜
還有酸牛奶，我還想穿更多的棉質裙子
我會活下去，我對自己說：
我能保持身體的清潔也能保持靈魂的自由
我能忍受住孤獨，像世上
只有一個人一樣
我會活下去。
迎風奔跑
去看初綻的菊花，把酒，在高處。
去看陽光的普照，綠色的撤離，山林深處還有誰的家。
看一看小獸，草籽，草藥和留守的鳥兒眾兄弟。
看一看醒著的泉水，怎樣從高處墜落，葉子撲向了大樹的根
黃色有著凋零的真實。看一看遠處的空曠，渺小。事物
都在隨著大河飄走。看一看，腳下的路，來過的人，做過的演出
又怎樣在日落時走向沉默
車站
除了冷，什麼都沒有。
沒有擁抱，熱淚，離別。
都沒有。除了汽車尾氣
在空氣里慢慢飄散......除了那一地的灰塵和
被風吹來又吹走的塑料袋，除了
我剛剛聽到的一句「你在哪兒？」
什麼都沒有。
時間帶走了青春，又送來衰老
我們都在候車
不斷地出門，不過是把生活這個老滑頭
從一趟車，帶到另一趟車上
多麼冷，我邊等車，邊在笑。
你是我的陽光
所以你不要不出來。
所以我扔掉了僅存的蠟燭。
所以我偏愛暖色調，喜歡金色頭髮
常在一塊不知名的巨石上
躺著做一個，有關白天的夢
所以你不要給大地降溫
所以你不要去大海深處
所以你不要擊痛我的眼瞼
槍
先是瞄準鬼子
後來瞄準罪犯
再後來無事可干
練習瞄準人群
先死的是壞人
後來死的是學生
再後來，終於玩出了
新花樣
叫擊斃暴民
暴民不是具體某個人
可能是母親
可能是窮人
也可能只是窮人
舉起的一個拳頭
「砰」地一聲
被它的正義幹掉
綰
我喜歡把頭髮挽起來
是因為
向下的東西太多了。
向下的落葉，向下的灰塵，向下的風
向下的淚滴……
都在向那片黃色的土壤里去
還有向下的食物
向下的乳房，向下的手臂，向下的指尖……
啊，向下的東西太多了！
我必須把頭髮挽起來，好讓你知道
我低低的一生
也是固執的一生，是可以彎曲的一生。
我們應時刻警惕那些有用的東西
我們應時刻警惕那些有用的東西
無用的都在角落裡。
我們警惕一朵花的香味
要甚於一朵花，警惕一片雲的發源地而不是
抱怨雨淋到了脖子
要警惕一個人的內心甚於一個人
他的迅猛和懦弱
不在臉上掛著，也不在支起的厚厚衣領里
我們要警惕張大的嘴巴
它把能給你看的，放到了舌尖
更深，更恐怖的
則藏了在事物的蓋子下面
我們不能因為蓋子光滑漂亮
而忽視它天生的敵意和形狀
不能因為死的容易，就不考慮生的艱難
我們要多點耐心警惕時光的野心
我還是想……
我還是想面對面看著你
「生活是危險的」
說得多好！我想看著你在它上面
跑動，滑倒，既不產生驕傲，也不心存畏懼
我們清楚命運的底色
這一如既往的奔赴，令我們困頓
有所厭惡，想恨
卻怎麼也恨不起來
我想看著你，如同看著一棵白樺
在烈日下舉著挺拔的傘
抖動著，愛的落葉
……啊，上面是無語的天空
下面是黑暗的大地
骨頭的重量
嬰兒最輕。
女人比男人輕。
少一條腿的比四肢完整的輕。
照這麼說：
少年的和老人的不是一回事。
一個人和
多個人的不一樣。然而
有時也會有例外——
1958年秋，生產隊收走了
老閆家所有缸里的糧食和炊具
我的曾祖父，一個85歲的倔老頭
連續七天沒有進食
餓死在自家土炕上。
出殯時，木質的棺材
斂著一把瘦骨，十個小夥子
卻怎麼都抬不起來
竹
坐著憂傷，不如看這片竹林。
不如看陽光，怎樣從一棵竹子的頭上
慢慢，移動到腳底
風有沒有來不重要
我寧可開著窗子，讓它吹透
寧可不要，和牆壁一般高的那朵
粉薔薇，一隻小蜂
這片竹林
它站著，不說話，它會傾聽會點頭
它不會笑話一個落魄人
用了傻獃獃的目光看著它
風又吹來，一根竹子微微動了一下
愛 情
我看見過你。為你吃過
最少的飯，穿過最涼的衣。
我看見過你，你讓我變成過紅色
也變成過灰色，最後倒在泥濘里。
我看見過你所以你該早點告訴我
你沒在意外事件中而是躲在
我舊外衣的口袋裡。
哦，你是那麼小氣，從不給我預感
幾十年來，看著我，趟過生活的深水
走向危險的人群。你看著我一次次痛苦
由純潔變猙獰，而不給出
合理的解釋。我多麼傻呵，信你的美妙和
確定性，信你能驅走烏雲和年齡的
衰老期，信你能讓愛從狹窄走向廣闊
所有幻想和天堂接近，人不為麵包擔憂
話語更接近內心。
我看見過你至今能想起你的模樣——
你稀薄而又熱烈地存在於遠方或
空氣之中，隱隱約約
抱我，親吻我，又將我磨損。
聚 集
韓文戈兄說，多年後，我們的骨頭
會被某些食草動物從草根下叼出。
呵，多麼完美的結局
不感覺恐懼，也不覺得凄涼
多麼奇異的事件，靈魂到天上去了
肉體讓青草更茂盛
多年後，我們的故鄉走進了別人的詩篇
眾生合唱，有愛情的日子
生命要比想像中更長久
依然有爭奪，殺戮，踐踏，謊言
在世界的大街上，它們不多也不少
依然擺脫不了時間的追趕
身體要和影子分離
我們走的是同一條下坡路
呵，多麼迅速的聚集，骨頭等到了骨頭
大與小
小時候，
我總想寫大字，干大事
做大人
去一些大的地方
現在我不會了。
我渴望小，變小
看小螞蟻
聽小情歌
過小日子
我再也看不慣大的排場
和事物，也做不了
大的夢
悲痛時，也發不出大大的哭聲
來，關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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