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評：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簡介]卡西，貴州省作協會員，貴州省詩人協會副秘書長。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讀詩人李元本詩詞集《林苑風吟》
文/卡 西
一
詩人李元本，對我來說是一位陌生者，何況他還是只寫格律詩詞的詩人。作為寫新詩的我，對古體詩詞的創作可以說幾乎沒有什麼發言權。一周前，接老友更生電話，說一個朋友迫切想為父親了卻一個心愿：將自己工作之餘創作的詩詞結集出版，想找一位詩人為其寫篇序，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我。就這樣，一本散發著新鮮墨香的詩稿列印件，在這個寒冷冬季，匆匆擺到了我面前。
不巧的是，前兩天老家遇一些事，所以一直沒空去閱讀這本詩。待事情處理完回到貴陽後，我就迫不及待地開卷。這本名為《林苑風吟》的詩詞集，一共收錄從詩人大量作品中選出的100餘首詩詞，分為12個部分：「九州山水」，是對祖國河山雄奇壯麗的讚美；「遵義風光」，是對家鄉綺麗多姿的熱愛；「城鎮景觀」，是表達人文景緻和生活情趣；「農村面貌」，主要反映改革開放後農村的變化；「環資保護」，旨在倡明保護環境的意義；「詠物吟事」，是對人文遺迹及社會的感慨或思考；「紀念緬懷」，是對老一輩革命家的懷念與頌揚；「史海沉浮」，是對歷史人物的評述；「讀詩有感」，記載了對中國詩史的學習體會；「法治建設」，是對法治發展過程的反映；「贈祝讚題」，主要表達對同學、親友等的情感；「個人簡歷」，是對作者從讀書到工作基本歷程的感受。作品體裁主要是七絕和五絕，題材範圍涉獵面較為廣泛，內容涵蓋經濟、政治、歷史、地理、文藝、自然生態等多個領域，其創作時間跨度達40年之久。這些詩詞立足於自身廣泛而深厚的生活閱歷與情趣，字裡行間浸透了豐富的情感和對現實的深沉思考。在一口氣認真讀完這本詩詞後，一個具有堅定立場和決不動搖品格、對生活充滿無比熱愛的詩人形象躍然紙上，讓我一下想到清代著名書畫家鄭板橋題畫詩《竹石》中的詩句：「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覺得用這兩句詩來說詩人李元本恰恰合適。為此，我將其定為本文的標題。
二
中國古典詩詞，是漢語言所獨有的一種有韻的最為含蓄凝練地表達思想感情的文體之一。它的有韻，使得詩詞一下子與其他文體形式區別開來。詩詞體現的音樂美、節奏美，最為講究的是格律。而格律，是中國古典詩詞的生命。正是因為這強大的生命力，傳統詩歌的自覺性與潛在性影響，既構成中國古典詩詞與現代詩歌複雜的傳承關係，又與現代詩歌在中國詩壇上形成了一種鼎立態勢。
李元本的傳統詩詞創作，大多是在特定的情景下有感而發，既融入了詩人的情感體驗，也包蘊著詩人的理性思考，或直接，或含蓄。詩人在儘力遵循格律詩詞有關規則的前提下，主要採用白描、比喻、擬人、誇張、借代、倒裝、連珠等手法，著眼於追求詩詞主題意旨的挖掘和提煉，在對傳統的接受中又自覺地表現出現代詩人主體的個性化創造。他的很多詩詞意象藝術較為突出，句美悅目，音美悅耳，意美悅心，可以清晰洞見詩人的坦率與真誠，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在詩人李元本這本詩詞里，遊歷祖國美麗山水的詩詞佔據了較大部分。有對祖國名山大川的歌頌，也有對家鄉景色的讚美。遊歷在不斷擴大詩人眼界和人生閱歷的同時，也是對其詩情爆發的一個最佳時期，他的思想情感幾乎傾注到這些詩歌之中，展現其豐富多姿的情感藝術世界。詩人的內心世界決定著詩詞的藝術境界，而詩詞的藝術氣象也反映了詩人的精神向度。
如寫山水的《鹽津河峽谷》：
壑底觀崖百丈高，長河激浪鑿彎槽。
從前飛鳥驚深谷，今喜虹橋橫碧霄。
詩人在詩詞中描繪了連通遵赤高速公路的鹽津河大橋下幽深峽谷的壯麗景色，讓讀者真實地感受到大自然的神奇與魅力，由內而外地感受到詩人所描繪的景色以及詩人所表達出的路途的艱辛，曾經想都不敢想的夢，因「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而使得凌空的大峽谷因一橋貫通變通暢的現實和歷史意義，表達出對偉大祖國繁榮昌盛的熱愛、讚美之情。
詩詞向來以凝練、簡短、情感豐富、意味深長而著稱，是闡述心靈的文學藝術，需要掌握成熟的藝術技巧，並按照嚴格韻律要求，用凝練的語言、綿密的章法、充沛的情感以及豐富的意象來高度集中地表現社會生活的人類精神世界。詩人只有通過充分發揮想像力，利用使用的意象去體會描寫的意境，通過聯想補充詩詞中描繪的景象。詩人李元本作為土生土長的遵義人，在《醉美遵義》這首詩詞中，僅用短短56個字，就把遵義主要的人文與自然景觀面貌，活靈活現地一一呈現在讀者面前：
醉別茅台醒翠芽，斜穿東北覓硃砂。
夜郎溶洞觀今古，瑪瑙明珠聞邇遐。
務本堂邊儺起舞，海龍屯下風添花。
杉王喜看丹霞美，綠水沙灘放彩華。
沒有想像力，就沒有創造力。大自然的山水風光，確實具有某種凈化心靈的作用，能滌污去濁，使人忘卻塵世的紛擾與煩惱，產生忘情于山水而自甘寂寞的高逸情懷。一個詩人，惟有甘於寂寞，才能對自然有細緻的觀察和敏銳的感覺，才能以一種虛靈的胸襟去體悟山水，由實入虛，一片空明，向外發現山水的美，向內發現自己的真性情，從而讓人變得樂觀豁達，與世無爭。詩人在與大自然和歷史遺址親近的交流感應中，不斷體悟到生命和人生的意味，用真實的內心來感受虛幻與現實。從以下的詩句中不難看出：
高崖飛掛懸空寺，岳頂松濤三教音。
——《恆山》
英雄論劍光猶在，天藝人文曜太空。
——《華山西峰》
寶劍牛肝燈影暗，雄奇秀險五洲揚。
——《長江三峽》
王宮多軼事，太極舞台前。
——《開封府》
淪落天涯悲月夜，風寒霜重兆天晴。
——《九江琵琶亭》
作為民建貴州省委委員、遵義市人大常委會委員、遵義市政協委員，詩人李元本對家國大事的關注度在詩詞集中也佔了不少篇幅，他從政治角度觀察、思考並表現社會生活，取材時集中於社會生活中的政治內容，如詩人形象生動地把國家與法的關係比喻成身體與衣服的關係：「國家如體法如衣，古往今來不可離。量體裁衣順情變，四時穿好保膚肌。（《國家與法》）」或直抒胸臆表達政治事件：「罄竹難書作孽多，自挖墳墓罩天羅。樁樁罪證堅如鐵，法律威嚴送輓歌。（《審判林江集團主犯》）」或通過不同的生活側面表現社會普遍的政治情緒，如「荒山幾載成林海，怒放櫻花催李桃。（《植樹造林》）」「沙土生根泉水白，山羊出沒野雞鳴。（《退耕還林》）」從這些詩詞中表達的內容，其實都是普通人的基本情感，詩人通過詩詞語言的形式，給予了讀者一種全新的啟發與感悟。
詩人寫到不滿15歲的自己在文革期間當「知青」5年的那段艱苦生活，的確是不可複製的人生經歷。他用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的詩人情懷詮釋了他們這一群體對國家、對社會所做出的特殊貢獻，所描摹的情態、場景、細節、心痕，把當年知青的悲壯、浪漫與情感展示於人。其語言通俗活潑，自由率真，言近而旨遠，所謂個體生命之性情，恰在於此。
《上山下鄉務農（五首）》：
（一）年將十五肆農耕，糞桶犁頭不憫人。
為漲工分拼嫩力，漫長泥路浸酸辛。
（二）起步蹣跚糞桶搖，前端壓矮後端高。
一根扁擔全身勁，磨破肩皮漸協調。
（三）坡土環山又繞彎，犁頭下滑換肩攔。
前邊壯漢催跟上，挺到收工力盡癱。
（四）初夏田間插稻秧，泥漿濺滿舊衣裳。
腰酸臂痛堅持住，只盼秋來填米缸。
（五）殘月西傾即動身，翻山負重腳跟疼。
篩沙漏碎交糧畢，晌午回程餓肚撐。
對同學、親友和組織的情感抒懷，也是詩詞集中的一個重要部分。「修得蓮蘭清雅性，各安其份共興穠。（《贈同窗》）」表達了詩人對大學時代同學情誼的一片真摯祝福之心； 「花甲逾庚重聚首，芳顏已褪皺紋長。（《老友重聚》）」詩意抒寫老友相聚，感嘆美好歲月流逝的心情；「建言獻策無酬取，儘力全憑責任心。（《加入民建》）」「黃鶯布穀同兼任，不為名聲為民權。（《當人大代表》）」「調研考察多身影，為了生靈常直言。（《任政協委員》）」等詩句，則表現了詩人作為民建人士、政協委員和人大代表，積极參加行使國家權力、履行好職責的責任擔當，彰顯出詩人內心那一顆「人生因責任而忙碌，生命因盡責而精彩」的拳拳報國之心。
三
文如其人，對詩人李元本來說是恰如其分的。他的詩詞語言樸實，意象鮮明，風格清新，鄉土味濃。所寫的是自己熟悉的生活與常識，做到情與景、貌與神、寫實與想像的緊密結合。詩歌是生命的凝結，雖然我們從未謀面，但從他的詩里，我感覺得到他是一位儒雅脫俗，誠實坦蕩的性情中人。他的詩詞也表現出了一種清麗典雅、俊逸飄灑、率真曠達的風格。無論是詠志抒懷、寫景寫物，親情友情、民生疾苦等方面，出現了各種獨特鮮明，充滿悲美品格的自然意象。
一個人不能沒有嗜好，不能沒有興趣，關鍵在於是否執著。詩人李元本從不輕言放棄自己內心所追求的美好東西，在繁忙的大學教學之餘，潛心研讀詩詞並認真創作，因為對詩歌的熱愛，使得詩人的內心世界不斷變得豐富而活潑，並從中自得其樂。人生如夢，華年似水。詩人幾十年如一日，無論失意和得意，始終保持著一顆平常心，所以才能領悟到生活的真。在經過生活風風雨雨的磨練之後，詩人攜一縷清風的洒脫，采一片流雲的飄逸，淡然前行，獨享詩詞這一片清寧，從量變到質變，一路歡笑一路歌，不經意間已追逐到屬於自己的那一種「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美好人生境界。
詩人李元本是大學教授。1968年於遵義仁懷一中畢業時，正值「文化大革命」期間。像當年全國上千萬的知青一樣，詩人帶著他們這一代人的理想和熱血投身於這場轟轟烈烈的上山下鄉運動熱潮中。上世紀八十年代初，他從當時的貴陽師範學院（今貴州師範大學）政教專業畢業後，分配到遵義師專（今遵義師範學院）執教30餘載直至退休。由於對中國傳統詩歌（格律詩詞）的無比衷愛，視詩詞為自己的另一個生命，在工作之餘，創作出大量較高質量的詩詞，公開發表詩詞百餘首。作為中華詩詞學會會員、貴州省詩聯學會會員、《遵義詩聯》編輯的李元本，「平生做事避浮疏，勤儉持家喜讀書。無諂無驕立人世，靈光有限不糊塗。（《自評》）」這是詩人對自己的人生的一個小結，也是詩人的一幅自畫像，更成為詩人的一種生存方式和生存狀態。我想，詩人李元本平凡而豐富的人生閱歷，不就是那一根默默紮根在家鄉土地上的「竹石」嗎？
2018年1月31日於貴陽鹿沖關
（作者系貴州大學機關黨委副書記，詩人，貴州省作協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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